“夫人不必擔憂。費不了多少功夫的?！?/br>
    這就是執意要去了。

    秦氏沉吟了下，說道：“你去吧?！?/br>
    眼看著錢mama松了口氣腳步輕快地去了江云昭屋子，鄭mama這才急道：“夫人，怎就讓她隨意進了姑娘屋子？她們那些人可是沒安好心！”

    秦氏擺擺手示意她不必多說，又道：“你帶兩個婆子在門口留意著些。若是聽著里面不對，就沖進去把她制住?！?/br>
    錢mama走到江云昭門口，聽著丫鬟的通稟聲，面上不由自主就帶出了一絲笑意。

    聽說紅月被送官的時候，她著實驚了一跳，萬萬沒料到魚片粥的事情被發現后，大房竟然就這么干脆利落地處置了紅月。

    她忐忑了大半天，生怕自己會被查出來，誰料晚上侯爺和夫人竟是出了事，眼看著就要不行了！

    因著感激菩薩的保佑，晚上她在屋子里足足念了一個時辰的經文。早晨神清氣爽地出了屋，才得知侯爺和夫人又被就回來了。一顆心瞬間就提到了嗓子眼上。

    左思右想，錢mama深覺不能坐以待斃，得給自己謀條活路才行。這便盯上了江云昭——侯爺唯一的女兒，身份夠高，偏偏心善耳根子軟，最主要的是年紀小好拿捏。

    江云昭倒是沒想到錢mama最終是被母親那邊給放進來的。不過她明白錢mama必然會找到自己這邊來，便沒進屋睡下，而是繼續邊看書邊侯著。

    錢mama一進屋，就看到粉雕玉琢的小姑娘正姿態隨意地翻著書頁。她稍稍定了下神，噗通一下麻利地跪下了。

    “奴婢無意間做錯了一件事，求姑娘救命！”

    “你這是在跟我說話？”江云昭慢慢側過臉，面無表情地看著她，搖了搖頭，說道：“我救不了你?！?/br>
    錢mama沒想到自己還沒說是什么事就這么干脆拒絕了，呆了一下才說道：“姑娘不知是什么事，怎會就說不行呢？”

    “既然是能讓你覺得性命堪憂的，必然是大事。既然是大事，我這么小的年紀，又能幫得了你什么？”

    錢mama神色重新和緩了些，說道：“姑娘身份尊貴，一句話頂旁人十句。侯爺和夫人素來疼愛姑娘，姑娘只要肯為奴婢說項，肯定是沒問題的?！?/br>
    江云昭面露疑惑，“我為什么要幫你？”

    錢mama愕然，喃喃說道：“姑娘菩薩心腸宅心仁厚……”

    江云昭便笑了，“錢mama這話說的，不是我，而是祖母吧？”

    錢mama沒想到她油鹽不進，正快速想著怎么辦才好，就聽江云昭干脆地說道：“紅纓，送客?！?/br>
    錢mama這才慌了。

    如果七姑娘不肯幫忙，侯夫人、侯爺和世子爺，哪一個是好相與的？

    她忙磕了個頭，急急說道：“姑娘饒命，老奴也是一時頭昏眼花做錯了事情，罪不至死，還請姑娘開恩，幫上一幫?！?/br>
    江云昭也不接話，只是拿著書冊，淺笑著看她。

    明明不過是八歲的女娃娃，明明是在笑，偏偏那眼神竟像是能直透人心，看清她所有心思一般。

    錢mama驚慌之下，趕緊說道：“昨日中午老奴出門辦事的時候，聽信外面小人的鬼話，買了些魚回來。誰知那東西是入不得口的，老奴不曉得，竟是還想將它們擱到粥里增添點鮮味……”

    她硬著頭皮講這番話說完，本等著江云昭按捺不住接她話，誰料屋子里一片靜寂，竟是半點波瀾都沒掀起來。

    錢mama額上開始冒汗。

    她飛快地抬起眼朝江云昭覷了一眼，看到江云昭神色淡漠的模樣，她心里一沉，狠下心來重重地磕了個頭，“求姑娘救命！”

    過了好半晌，江云昭才說道：“河豚rou是很鮮美，錢mama果然好主意?！?/br>
    她將蔻丹喚到身邊，“錢mama喜歡吃河豚rou煮的魚片粥，你去弄些過來，給mama吃吧?！庇譁匮詫﹀Xmama說道：“還請mama稍等片刻。這種魚不太好買，一時半刻怕是尋不到賣家。還請mama不要急躁，慢慢等等?！?/br>
    錢mama哪敢接這個話？

    她手心里開始慢慢汗濕，正琢磨著該怎么辦才好，就聽江云昭又把作勢要出門的蔻丹給叫了回來：“錢mama沒回答，許是等不及那許多時候了。這樣吧，你去和母親說一聲，就說我們急著尋河豚，讓她想想辦法，看看能不能托人幫忙買些來?！?/br>
    眼看蔻丹應了聲就要打開門，錢mama徹底慌了神，跪行著挪到江云昭腳邊，撲到她腳前的地上，泣不成聲道：“姑娘，老奴上有老母下有幼子，全家人都指靠著老奴，老奴可不能出事??！”

    “你不能出事，你上有老下有小，那我爹爹和娘親呢？”江云昭厭惡地別開臉，哼道：“你可是金貴了，竟是不把我爹和我娘放在眼里！”

    “老奴并無此意！這事……這事……”錢mama欲言又止了半晌，終究是沒敢把連氏說出來。

    江云昭站起身來，將書冊隨手一丟，便朝里間走去。

    錢mama一下子抱住她的腳踝，急急說道：“這事兒是三夫人吩咐老奴做的，老奴只是聽命行事。姑娘，求姑娘饒命！求姑娘饒命！”

    江云昭慢慢說道：“你確定是三嬸？”

    “是！老奴哪有本事弄到那東西??！”

    “你做的事情，早已敗露。就算我能饒了你一條命去，你以為自己就能活著離開侯府嗎？”

    江云昭冷冷說完，眼看著錢mama嘴唇哆嗦著額頭上開始滾落大滴汗珠，眼角開始有些泛濕了，這才稍稍和緩了聲音，說道：“我有條明路指給你，單看你要不要走了?！?/br>
    “什么路？姑娘盡管說！只要能饒老奴一條狗命，老奴但憑姑娘差遣！”

    “白玉杯你見過吧？”

    見錢mama忙不迭地點了頭，江云昭露出一抹淺淡的笑意，“你若是能告訴我昨夜是誰在那杯子上抹了毒，你這條命，我就會給你留下?！?/br>
    毒？

    錢mama驚得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下意識就想說自己查不出?？墒且幌氲阶约旱拿€在那刀尖上懸著呢，所有拒絕的話就都說不出口了。

    鄭mama凝神細聽里面的動靜，待到聽見腳步聲，知道里面的人要出來了，趕緊帶著身后的婆子們閃到一邊。等到錢mama走遠，這才吩咐人散了。她回頭又看了江云昭房門一眼，心事重重地回了秦氏屋里。

    秦氏心中擔憂，并未歇著?？吹洁峬ama回來，她趕緊問道：“怎么樣？昭兒可還好？”

    鄭mama將江云昭的一番作為講了之后，擔憂地問道：“姑娘這是在拿捏錢mama。依夫人看，要不要派了人去盯住錢mama？萬一她做了什么對姑娘不利的事情，就麻煩了?！?/br>
    秦氏仔細考慮了很久，最終說道：“不必。我看今日昭兒的表現，不像是個愚鈍的。這事且由她自己把握。需知我護得了她一時半刻，卻護不了她時時刻刻。她能自己成長起來，也是件好事?！?/br>
    她深深一嘆，又叮囑道：“你們也隨時留意著些。雖說我在她這個年紀已經開始跟著母親學管家了，可是秦府里上下和睦，又怎是侯府能比的？若有人想害她，就暗中處置掉。若昭兒聽了什么風言風語就沖動行事，就攔她一攔。須知懲治惡人最忌空口無憑，若是一個不小心，還會被反咬一口。別讓有心人鉆了空子?！?/br>
    主子懲治下人，哪還會有什么“反咬一口”？秦氏這樣說，分明指的是其他幾房的主子。

    鄭mama心中一凜，肅容說道：“奴婢知道了?！?/br>
    就在大房眾人為了白玉杯暗中活動之時，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第二日一早，有人登門拜訪。

    那白玉杯，被他買了去，親自給侯府送過來了。

    ☆、第18章 意外到訪

    紅纓快步進到屋內，通稟說有人要尋姑娘、正等在花廳的時候，江云昭正邊吃果子邊捋順這兩日所發生的事情。

    因為想得太過專注，當紅纓說出那話時，她并沒太在意，只以為是哪家相熟的小姑娘來訪，輕輕“嗯”了聲就示意蔻丹給自己換衣裳。

    看清江云昭這不甚在意的模樣，隨后趕來的紅螺急了，邊說著“來的是永樂王府的世子爺”，邊給蔻丹使了個眼色，示意她放下手中那件尋常見客的衣裳，給江云昭打扮得正式一些。

    江云昭沒想到那么快就會再次見到廖鴻先，怔了下才問道：“他來做什么？”

    紅纓搖搖頭，“不知道。誰問他，他都不搭理，點名要姑娘過去?！闭f罷，她想起江云昭見過廖鴻先，又輕聲接道：“您也知道那位爺的性子，向來是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旁人的話半個字兒也聽不進去?！?/br>
    江云昭心中的疑惑更深。

    她靜坐在外間，等了些許時候還沒聽到蔻丹和紅螺說換衣裳的事情，進里間一看，倆丫鬟還在緊張地挑選著，頓時哭笑不得，“你們在做什么？”

    “王府的世子爺來訪，總得穿得正式些、好看些才行?！?/br>
    “不必了?！苯普褣吡艘谎?，隨手點了件看著順眼的藕荷色衣裳，“就它吧?！?/br>
    她帶著人穿過院子出門的時候，正巧被站在窗邊的鄭mama看到了。

    方才江云昭已經遣李mama將此事請示過秦氏，秦氏思量過后，也已答應了。

    可鄭mama依然有些不放心，問道：“夫人，姑娘就這么去見廖家的世子爺，會不會不太好？”

    秦氏翻了翻手中賬薄，又考慮了下，還是覺得沒甚好緊張的。

    廖家的世子都十四歲了，她家女兒才不過八歲。江云昭不是惹是生非的性子。而廖家大公子對她們有恩。一個對著不甚熟悉之人都能出手相助的少年，必然不會是心思jian邪之輩。

    “當年江家太爺的姨媽嫁去了廖家，他們兩表兄妹去見見也沒什么?！鼻厥险f道：“紅錦去和承曄說聲，讓他跟著過去一趟?！?/br>
    鄭mama仔細思量了下如今已經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關系，琢磨半晌，覺得好像也算是個理兒，就沒再多管，繼續幫秦氏核對賬目。

    廖鴻先慵懶地斜坐在椅子上，一手撐額，百無聊賴地閉著眼小憩。

    再次聽到腳步聲，他連眼睛都懶得睜了，直接說道：“諸位請回吧。我就等等江七和她說幾句話?！?/br>
    江云昭腳步一頓，揚著調子“哦”了聲，說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打擾廖公子休息了?！闭Z畢，轉身就走。

    廖鴻先聽出她的聲音，一下子清醒過來，撐著椅子扶手翻過去兩三步就追上了她。

    江云昭早就料到他會來抓她袖子，趕緊往旁邊避了下。廖鴻先手往前一探，卻是空的，沒抓著。

    江云昭忍不住笑了，回眸看他，問道：“你來做什么？”

    廖鴻先難得看到她這般狡黠的笑容，就也不由自主勾起了唇角，說道：“想來便來了，還需甚么緣由？”

    他邊說著，邊挑眉朝江云昭身邊伺候的人看去。

    由于他的目光太過犀利，丫鬟們心中惴惴，就都去瞧為首的蔻丹。

    蔻丹望向江云昭。

    江云昭發現廖鴻先左手一直抱著個木盒，就連方才假寐之時也未曾松開，便朝蔻丹微微頷首。

    蔻丹這便帶了其他人去到門外幾丈遠處靜候。雖然因著避嫌沒有關門，可是那個距離下，二人在屋內談話的聲音丫鬟們是絕對聽不到的。

    待她們都出去后，廖鴻先側過身背對房門，這才將左手抱著的木盒擱到眼前的桌子上，把蓋子掀開來。

    “我在路上買了個東西，或許是你家的，送來給你瞧瞧?！?/br>
    江云昭只朝里面看了一眼就臉色微變。

    她走過去與廖鴻先并排站著，拿起盒中一只玉杯，仔細摩挲了下，又放回盒內，低聲說道：“你從哪里得來的？”

    “昨兒上午在外面瞎逛的時候遇見的?？词莻€御賜的東西，就順手買下來了。晌午過后去宮里找姨母商議事情時，順帶著旁敲側擊了幾句，方才知道這東西可能是你家弄丟的?！?/br>
    “你是找何人買的？”

    “就知道你會問?！绷硒櫹饶贸鲆粡埿殴{，塞到盒子里，“這是那人的住處和姓名。你若想查，便去這地方吧?！?/br>
    江云昭望著這對白玉杯，慢慢合上蓋子，心情十分復雜。仔細思量了半晌，也只能喟嘆道：“多謝?！?/br>
    除了“謝”字，她實在不知道還能對他說什么來表達感激之意。

    “你這丫頭什么都好，就是太多禮了?！绷硒櫹葟椓藦椧滦?，在她眼前晃了晃，問道：“怎么樣？爺這身打扮不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