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謝懷寧下意識地與他對視,卻在對上晏鳳珣那雙在昏黃的燭火下越發顯得深邃眼瞳時又不動聲色地選擇了逃避。 “晏鳳珣,我以為之前幾次我已與你說的很清楚。且先不說你我之間是否有所情誼,單說我們之間的身份地位,就是不可逾越的鴻溝。 無論是謝懷寧還是姬爻,他們都非能與‘大夏太子’匹配的良人,你在這里與我糾纏又有什么意義?” “那如果我想知道的,就是你我之間是否能夠產生情誼呢?”晏鳳珣并不在乎他的再一次拒絕,反而愈加執拗道,“那一夜對你來說或許是意識不清所犯下的錯誤,但是對我不是。 我自始至終都是清醒。我心悅你,無論你是‘姬爻’還是‘謝懷寧’——這就是我糾纏你所有的意義?!?/br> 晏鳳珣感覺到過去的一年多以來,被自己壓抑在心底的情緒終于再也克制不住地爆發,強烈的像是要將他整個吞噬。 他低垂著眼皮,明明格外高大的身影,竟顯得有一絲卑微:“你并非不能接受男子,也不要再拿之前要與心儀之人成親的鬼話糊弄我。我只想知道,如果你此刻心中并無他人,是不是可以給我一個機會?” 謝懷寧沉默了許久,像是在思索,片刻后又忽而說道:“太子或許應該知道,你一母同胞的弟弟也心悅與我。太子來此處同我表白心意,不知道九皇子殿下若是知道,心里又該作何感想?!?/br> 晏鳳珣聽到他提起晏行舟眼睫幾不可查地顫動了下,他抬起眼皮看他,沙啞地放低了聲音:“這些你不必在意,之后我會親自去求小九的原諒?!?/br> 謝懷寧心頭悸動,他看著晏鳳珣,從那雙漆黑的眼眸深處看到了里面認真卻掙扎的痛苦,他為這種痛苦感到不解。 他所認識的晏鳳珣明明應該是個再標準不過、熟悉所有帝王心計的年輕儲君,他應該冷靜自持,聰敏狡詐,他應該城府深沉……總之不應該這樣,像每一個陷入情網的普通人,丟掉了周身所有的盔甲,赤.裸坦白地將自己的軟肋放在他的面前,祈求著他手起刀落時生出仁慈。 謝懷寧看過癡男怨女,也受到過許多人的愛慕。他明白“情蠱”的效用,可他始終弄不明白離開情蠱而自然萌發的“愛情”究竟是怎么控制著一個人,讓他們變得不再像他自己。 他嘆了口氣:“太子,我不知道你究竟是怎么找到此處,又是怎么找到我的,但是我相信,能讓你費這么多的心思,你此刻戀慕我的心意定然不是假的。 可是你畢竟是大夏的儲君,待今上走后,你就是天子,你也該明白,一個合格的天子,心中有的是江山是社稷,是黎民是百姓,唯獨不該有的是與一個男的兒女情長?!?/br> “正是因為我做不到這樣,所以我才寧愿放棄皇子的身份也要離開南夷,過我自由自在的日子……”謝懷寧頓了頓,目光對著他,“還是說就算這樣,你也想將我綁回去,做你萬千后妃中的那個男妃?” 晏鳳珣被謝懷寧不留情面的問話問的心中一緊,他想要否認,但在對面洞若觀火的視線中沉默了下來。 他從未刻意思考過登基之后的后宮之事,他只是想要謝懷寧做他的太子妃。只要謝懷寧肯答應,甚至他都已經想好了怎么應付晏行舟和朝中眾臣的反對。 可是他千算萬算,卻的確還是下意識忽略了最重要的一點,謝懷寧憑什么會答應呢? ——他連唾手可得的太子之位都不屑于去爭,又怎么會愿意去做另一個人的附庸? 謝懷寧看見他似乎是徹底冷靜了下來,也稍稍松了口氣,笑了笑語氣輕松地說道:“來者便是客。這會兒正是江南吃蟹的時候,我正巧在集市買了幾只,待會兒去叫樓里處理干凈,太子若是賞臉,就留下吃個飯再離開罷?!?/br> 晏鳳珣依舊沒有作聲,謝懷寧也不等他回答,轉身便出了房門。 已經快要中秋,天上的月亮已圓了大半。謝懷寧仰頭看了看月色,好半晌,搖搖頭,朝酒樓的廚房尋了過去。 等他將蒸好的大閘蟹和其他熟食端著進屋,已是半柱香后。屋子里晏鳳珣并沒有離開,他坐在桌子旁,低著頭就著昏黃的燈火正在看著什么。 謝懷寧下意識地順著他的視線去看,但卻在看清他手中的東西時,臉色微微變了一變。 晏鳳珣也像是察覺到了他的目光,抬頭朝他看了過來,平靜的黑色眼眸下像是有湍急的暗流涌動。 “阿寧,你若真的對我全然無意,這么久了,你還留著這塊玉做什么?” 第五十九章 謝懷寧覺得自己一時鬼迷心竅將這東西留在身邊的確是后患無窮, 早知道還不如將它留在大夏的府里。 他收斂了臉上多余的表情,反問道:“所以太子殿下想聽什么呢?” 晏鳳珣低頭看著手中的血玉道:“我母后歿于一場急病,離開的時候小九五歲, 我也不過剛剛過完十歲生辰。 她雖為中宮之主,但自小九出生之后便一心禮佛, 日子過得如苦行僧般簡樸, 身邊從不刻意去囤積什么金銀珠寶。這塊玉佩是她病逝前, 唯一從父皇手里求來, 親自雕琢打磨送與我的寶物?!?/br> 謝懷寧眼神微動。 雖然這血玉的確是極上成的品相, 但是畢竟出自于晏鳳珣之手,他以為這不過是這天潢貴胄與他一夜風流后用來對他進行打點封口的貴重些的禮物罷了,卻不成想還有這樣的緣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