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汪寅臉上堆著笑,輕聲細語哄著道:“不是太子殿下不愿意見九殿下,實在是圣上有令在前,除東宮的宮人之外,不許其他任何人踏進東宮一步,太子也是為了您好,怕到時候圣上知道怪罪啊?!?/br> 晏行舟素來不喜歡參與政事,但這重擔猝不及防地壓下來,叫他想躲也躲不開。 但他自然也知道,當下是多事之秋,如果連他也失去了帝心,恐怕就真的叫十一皇子笑到最后了。 嘆了口氣:“還請公公多開導三哥,不用爭一時之氣,來日方長?!?/br> 汪寅點頭道:“太子是什么人,他心里跟明鏡似的呢,殿下放心就是。 太子也讓奴才和九殿下說,讓您在政事上多上些心。往日您總不愿意沾染這些,如今也正是與您歷練的機會……太子說,您總不能叫十一皇子殿下比下去吧?” 晏行舟無奈道:“我知道了?!?/br> 汪寅見他離開,回屋向晏鳳珣復命。書房里,晏鳳珣正站在書桌前,攤了一幅宣紙作畫,幾尺長的紙上寥寥勾勒了幾筆線條,看起來像是個男人。 汪寅只看了一眼,就趕緊收回了視線,低頭說道:“奴才已將太子的話帶到,九殿下已經回去了?!?/br> 晏鳳珣沒有抬頭,低聲應了一聲,手中繼續勾畫著。 自從當上太子以來,這么長時間,他已經許久沒享受這么閑散的時光了。 汪寅過去替他研墨,許久,忍不住道:“奴才有一事不明,雖然奴才明白太子不想娶妃,但是何以用那樣過激的言辭,平白惹得圣上大怒呢?” 晏鳳珣呵笑了聲道:“你以為父皇是因為我的話,才將我禁足?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他只是病痛纏身,日夜憂思,加之謠言四起,所以愈發害怕我作為儲君奪了他的權柄,找個借口讓我下來罷了?!?/br> 他說著,又微微一頓:“當然,國有天災,還這樣大肆舉辦選秀本就是勞民傷財之舉,若有心人在煽風點火,只怕碑文上有心人的提字只會成為預言,這本是實話,又有什么過激?” 這話說的雖是有理有據,但是汪寅卻覺得這并不是晏鳳珣的作風。他想著,視線不小心瞥過晏鳳珣手中逐漸成型的熟悉人影,心中一駭,手上研墨的動作卻是微不可查地頓了頓。 這是…… 他下意識地看了眼晏鳳珣的側臉,又趕緊將自己的神情收拾起來,盡量不露出端倪。 這是謝吏目? 可他不是去歲的時候便已經逝世于那場大火了么?汪寅心中暗自震驚:原來自己主子從前的那些不在意竟都是強撐出來的,太子是真的心悅于他! 他咽了咽,想要說些什么,但是終究沒敢作聲,只能繼續研起墨來。 第五十八章 謝懷寧這一趟出行原本只打算去三個月, 誰知回程的時候遇到了風浪,等隨著商隊再回江南已經入了秋。 江南的秋季正是豐收的時候,氣候宜人, 湖蟹肥美,謝懷寧向商隊詢問了當地最好的賣蟹的店家, 親自定了一筐蟹, 準備第二日帶著回去給苗靈嘗嘗。 只是回到暫住的客房, 推了門還沒來得及進屋, 空氣中一絲若有似無的冷梅香氣卻叫他原本放松舒緩的神經瞬間緊繃了起來。 他掩上門走到中心的桌子旁, 沒有點燈,視線就著淡淡的月色在屋子里掃過,冷聲道:“出來?!?/br> 晏鳳珣也似乎并不驚訝自己會被發現,他拿出火折子將床榻旁立著的燈臺點燃, 從陰影處緩步走了出來。 謝懷寧有一瞬間的怔愣, 他皺了皺眉, 低聲道:“太子?你怎么會在這?” 數月的海上航行讓謝懷寧的膚色微微深了些, 但這無損于他叫人過目難忘的容貌,反而更添了些許疏懶的灑脫肆意。 晏鳳珣深深地看著他,像是要將他的每一處輪廓、每一絲神情印刻在腦海中,良久,他才啞聲開口:“謝懷寧……還是應該喚你姬爻殿下?有時候我真的想挖開你的心看看,它究竟是不是石頭做的?!?/br> 自從一年多以前謝懷寧縱火假死, 晏鳳珣也一直秘密派人盯著江南的動靜。 只是時間久了, 他卻一直沒能得到消息, 原本他都想要再派上死士去往南夷皇都找一找消息了, 幾個月前, 他卻突然得到情報, 說是苗家商船上來了個極漂亮的年輕人,與他所尋的人有幾分相似。 盡管知道那很大可能并不是謝懷寧,可是在他打聽出那商船的返航時間后,他卻還是想盡辦法從京都找了個借口追了過來。 像個失去理智的傻子。 謝懷寧移開視線:“我不明白太子的意思?!?/br> “你就那么不想與我扯上關系?不想到甚至忍不了再去找別的借口,寧愿就這么直接將‘謝懷寧’這個人完全抹殺去?”晏鳳珣道步步緊逼,咄咄逼人道,“就如同你抹去‘姬爻’一樣?” 謝懷寧并不喜歡晏鳳珣的這份咄咄逼人,他手指按在桌面上,緩聲開口:“既然太子知道我的真實身份,就該明白,當初我會選擇留在大夏也不過是一時興起——既然是一時興起,便有興致散去之時?!?/br> 謝懷寧聲音冷靜而淡然,“我是南夷人,離開是早就注定的事情。只是何時離開、又用何種方式,這都不過是隨我心意選個最恰當的罷了。和你沒有關系,太子殿下不必多心?!?/br> “沒有關系?”晏鳳珣咬著牙將這四個字重逢了一遍,看著對面那人冷漠到沒有心肝的樣子,幾步走到他面前,微微欠下身盯著他的眼神,“謝懷寧,你敢看著我的眼睛再說一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