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我從未受過他的蒙騙?!?/br> 謝懷寧道:“當年的事我未曾事前與他透露過風聲,我亦有錯。他是奴隸出生,與你我都不同,若他不拼命向上走,恐怕一輩子都不得翻身。 只是遺憾與他多年主仆情分慘淡收場,但是我從來都沒有覺得他做錯了。實話說來若我換做他,當時情景,我也不敢說自己一定會比他做的更好?!?/br> 苗嵐冷哼一聲,并不認同他的話,但是卻也沒繼續反駁。謝懷寧知道她的性子,能叫她討厭的人,便是在她面前磕頭認錯也不會叫她改觀半分。 笑著嘆了口氣,道:“你晚上就在這里休息,我去去便回?!?/br> 苗嵐本來說自己也要去,但是見謝懷寧的神情,知道他說出這話是有自己的主意,索性也沒再反對,點點頭應了下來。 桑然的住處的確不難打聽,畢竟是本朝罕見的奴隸出生的新貴族,只是隨便朝小二問了兩句,那邊便興致勃勃地將他的事跡倒豆子一般地與他說了起來。 按照小二的指點,謝懷寧行了約莫半柱香工夫,便隱約看見了一間獨門獨戶的四合院。 作為正五品的御前侍衛,他的住處只能算的上中規中矩,屋子里的布局也單調,看起來方方正正,倒像是個牢籠。 桑然今夜不用當值,回了府,便將自己縮在院子里練起了刀。 他的刀法沒有什么花哨的動作,卻招招是從戰場打磨出的鋒銳狠厲,空氣被刀刃破開的聲音在耳旁呼嘯,帶出若有似無的血腥氣息。 不知過了多久,身后的圍墻上突然傳來一道聲音,淡淡的,像是贊賞:“你的刀法比當年精進了許多?!?/br> 桑然瞳孔猛地一縮,收了刀,趕緊轉身朝后望,逆著月色,墻上坐著的那人眉眼看不太清晰,只能模糊地看見一個挺拔的輪廓。他身上藏藍色的衣衫隨著風微微鼓動,竟然他瞬間就記起了從前。 他動作遲疑卻又難掩激動地往前走了幾步,直到能看清對方的面容,這才又后知后覺地感覺到了怯意,輕輕抬手做了幾個手勢:【都是主子教的好?!?/br> 此時此刻,他的心中沒有謝懷寧為什么會出現在南夷的疑問,也不去思考他為什么會來找他。 他的本身于他而言就是神跡,他像是信徒陷入一種不真實的幻境中,只有心跳聲在拼命鼓噪。 奴隸在宮中是沒有資格習武的,他們只是最低等的人型物件,做的都是最低等的雜事。但是他實在不想在謝懷寧身邊做一個隨時都能被替代的廢物,忍耐了許久之后,還是腆著臉去求了個恩典。 他知道自己身份卑賤,也不敢奢求太多,原本只是想要個能在旁觀摩皇子們習武的機會,沒想到他那心善的主子知道他的想法后,竟會直接選擇親自指點他。 和謝懷寧在一起,哪怕是作為做叫人看不上的奴隸身,卻也是他爛泥一般的生命里最快樂的時光。 只是他沒想到這樣的時光會這么短,仿佛只是得了神的憐憫做了場美夢,夢醒了之后,所有的一切又化為了泡影。 謝懷寧從墻上一躍而下,隨手撿了根枯枝,在手中掂了掂,看著他道:“要過幾招嗎?” 桑然看著他一如從前與他相處時的姿態神情,心口悸動。他張了張嘴,但還沒發出聲音,卻見對面眼神陡然凌厲起來,那一節不過三尺長的枯枝在謝懷寧手中,仿佛變成了吹毛立斷的兇器,以不可抵擋的氣勢朝著他的面中劈刺了過來。 桑然心中一驚,連忙抬手以刀背格擋,腳下后撤了半步,勉強化解了這來勢洶洶的一擊。 “專心些,若我手上是一把真劍,你方才已經是具尸體了?!敝x懷寧挽了個劍花,看著他提醒道。 桑然臉上閃過一絲羞愧,隨即眼神卻定了下來,單手比劃了一句【得罪了】,手下不再留情面,握緊了手中的刀柄,以一種刁鉆的角度朝著謝懷寧攻了過來。 兩人來回對了約有幾十招,桑然雖全力以赴,卻已漸露頹勢。 又勉強接了兩招,最終還是以謝懷寧尋到了對方的破綻,倏然發力擊中桑然手腕,將他的刀踢出彼此打斗范圍,而后又以枯枝尖端抵住他的咽喉,自此,一場還未開始便就已經分出勝負的比試才終于落幕。 桑然靜靜地看著謝懷寧,神色眷戀而又釋然,無聲地做出口型【我輸了】。 謝懷寧也看著他,許久,將手中的枯枝收起扔到一旁。 他凝視著他笑了一下道,聲音淡然:“桑然,我還能再相信你一次嗎?” * 謝懷寧回到酒樓的時候已近午夜,苗嵐聽見隔壁動靜,敲了門探頭去看:“怎么回來的這么晚,你去小奴隸那問到什么了?” 謝懷寧回過頭看她:“你怎么還沒睡?” 苗嵐走進去,毫不客氣地道:“你不回來,我怎么能安心睡?誰知道那個桑然現在是和誰一伙的?萬一他去和姬鉞告密,把你賣了怎么辦?” 謝懷寧道:“那你可以安心,姬鉞現在的全部精力恐怕都放在了皇帝身上,暫時管不得我了?!?/br> 苗嵐好奇道:“怎么說?” “姬鉞以為姬赫南真的已經被他拿捏,卻不想千年的狐貍豈是那么容易被他掌控的?之前不過是陪著他玩玩,只是我那好大哥卻看不清形勢?!?/br> 謝懷寧似乎想到什么有趣的事,微微笑了笑:“這些日子他正在逼著姬赫南冊立太子,行囊都已收拾好了,只等挑了吉日就攜家帶口入主東宮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