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陳守易正是喉嚨干渴的時候,擦了一把眼淚接過杯子,幾口將茶水牛飲干凈了,捧著空茶盞應聲:“是、是?!?/br> “不過陳大人應該知道,即便天高皇帝遠,可還是得分清楚,什么話該說,什么話不該說。太子與梁相素來不合,這次他下來,便是想要尋相爺的錯處。你方才說的什么‘買官’……” 陳守易忙解釋道:“剛才我只是夢中胡話,作不得真,謝太醫千萬不要誤會?!?/br> “我誤會與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有心人會不會斷章取義?!敝x懷寧說,“我在隨行途中聽到太子曾與他手下的公公說過,你手上還留著相爺給你的信?” 陳守易目光閃爍了下,欲言又止:“這……” “看樣子是真的有?”謝懷寧眉頭皺起,臉色倏然沉下來:“看樣子陳大人雖然嘴上說的好聽,但對相爺的心也不見得真誠?!?/br> 面前的年輕人雖然面相看著沒什么攻擊性,可真冷下臉時,卻又莫名叫人生出幾分忌憚。 陳守易一驚,趕緊道:“謝太醫,我之所以留著相爺的信件,那絕不是有什么二心,不過是為了……為了時刻警醒自己,不能辜負相爺對我的囑托。我對相爺絕對是一心一意,忠心耿耿啊?!?/br> 謝懷寧望著他道:“當真?” “千真萬確!” 謝懷寧道:“雖說如此,可只要知道有這份信在,相爺在京中就食不下咽,夜不能寐。更何況明天一早太子殿下就要召見你,大人您說這可如何是好?” 陳守易已經被謝懷寧剛柔并濟的話術所迷惑,這會兒高熱尚未痊愈,腦子昏昏沉沉,更是分辨不出什么對錯,只能愣愣順著他的話道:“謝太醫的意思是?” 謝懷寧提點:“這封信絕不能落在太子手里?!?/br> 陳守易暈暈乎乎地點頭,好半晌,反應過來,哭喪著臉道:“可謝太醫,不是我不愿意銷毀那信,實在是現在就連我也不知道那信到底在哪里?!?/br> 他說:“當初臨行前,為了避免意外,我把信放在了妾室裝珠寶用的木匣夾層中,一直好好放在馬車的凳子下收著??赡翘煸庖u之后,車隊里所有的東西盡叫那群山賊搶去,我人也被打暈了過去。等再醒過來,那信早就不在我手中了?!?/br> 謝懷寧看著陳守易老淚縱橫的臉,心中揣測他的話中真假。 如果是真,既然當初晏鳳珣和梁若澤的手下在慘案現場掘地三尺都未能找出什么,東西看樣子還真是依舊在那群土匪手中。 謝懷寧走出屋,朝兩側值守的侍衛輕輕頷首,抬步便晏鳳珣的住處走過去。 已近酉時,天色將暗,晏鳳珣的房間已經亮起了燈。謝懷寧進去的時候,他正在與侍衛長談論明日帶兵上山剿滅余匪的具體事宜,見他來了,止了話頭問道:“陳守易醒了?” “剛剛清醒,已經全部如實交代了?!?/br> 謝懷寧應道:“據陳守易所言,他手中的確是有與梁相來往的信件,只是出事那天未來得及銷毀,隨著家中的財物一起被帶到了寨子里?!?/br> 晏鳳珣朝侍衛長擺了下手,那邊點點頭退到了身一旁,他起身走到謝懷寧面前:“他的話有幾分可信?” “十之八九?!敝x懷寧道,“早些時候衙役給他喂的藥里被臣多加了一味幻草,分量對于普通人來說不至于迷惑神智,但對于本就虛弱的病人倒有頗有幾分陳情自白的功效?!?/br> 幻草俗名百日癲,用其制成的藥劑連續服用百日可叫人失去神志。 晏鳳珣上下掃視一眼謝懷寧,不得其解:“你從哪里找來的禁藥?” 謝懷寧倒沒想隱瞞,理所當然地道:“在城東義莊時,臣看見莊外的墻角里正巧長了幾株,便就順手摘了一些?!?/br> 晏鳳珣回憶起幾日前,謝懷寧的確是在幾人準備回莊園的路上掉隊了片刻,也不知是該敬佩他未雨綢繆還是警惕他的思路縝密:“那時候你就想到了今日?” 謝懷寧頓了頓,抬眸看著他的表情里摻了點一瞬即逝的狡黠:“不,只是醫者本能,有備無患?!?/br> 晏鳳珣被他那難得見到的活潑神情晃了下眼,隨即眉睫半垂收回視線,下意識冷硬回道:“旁門左道?!?/br> 謝懷寧眨了下眼,似乎意識到越界,瞬間將先前的神色收斂了,低頭應聲:“臣知罪?!?/br> 晏鳳珣本意并不是想斥責,只是不知怎么話一出口就變了意味。抬眼看著對方突然又端起來的恭敬面容,他皺了皺眉,心底不知怎么反而生出了一絲不快。 轉身走回到桌旁坐下,他沉默了須臾又開口道:“不過若是正道行不通,偶爾另辟蹊徑亦有奇效。謝吏目想法跳脫,手段不拘一格,遇到困境時也不失為一種新的破局之法?!?/br> 這聽起來倒像是寬慰他了。 謝懷寧略有些驚訝地抬頭望了他一眼。只是對方側身對著他,昏黃的燈光將人分割成半明半暗,叫他這個角度一時看不清對方的表情。 無論是從前在南夷時聽得的傳聞,還是在九皇子晏行舟的口中,這位大夏太子在他的印象里都是個冷硬而又自負傲慢的形象,謝懷寧一直以為這應當是個rou身腐爛了也能屹立不倒的硬骨頭,沒想到竟也還會服軟么? 謝懷寧覺得新奇,又看了他半晌才回到正題:“今日龍虎寨的人敢將陳守易當做案犯送來,應該是并不清楚他的底細。他們現在人在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