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謝懷寧面色猶豫,沒有應聲。 “那就是說了?!绷喝魸刹蹲剿袂榈淖兓?,冷嗤了聲,松開謝懷寧,抬手挽了挽袖口,“我相府好吃好喝地養著她這么多年,便是其他小戶家的小姐也未必有她這樣好的吃穿用度,竟敢背叛我,吃里扒外的東西!懷寧啊,本相真是寒心!” 他說著,擲袖踱步兩圈,又話鋒一轉道:“但她死之前,夫人一直喊冤,求我給那賤婢尋個大夫。我了解自家夫人,那樣的神情的確是不知情。 這事已經過去好幾日,我最近偶爾想起夫人那副哀切的樣子,又忍不住心里生出些后悔。雖說不可能,可萬一萬一,真的是本相錯怪了那丫頭呢?若真不是她而是別人呢?” 梁若澤朝身旁的侍衛看了一眼,侍衛上前,拿出一個拇指長短的木匣。他打開那木匣,然后朝謝懷寧遞了過去。 謝懷寧垂眸往那木匣里看了一眼,一粒蠶豆大小的暗褐色藥丸正躺在鮮紅的綢布中,散發出令人作嘔的苦腥味。 “高處不勝寒,懷寧你也知道,站在我這個位置,便是走錯半步恐怕都會掉進無底深淵,永世不得超生。本相并不想懷疑你,但萬事小心為上策,你素來聰慧,想必也能明白我的苦衷?!?/br> “卑職明白?!敝x懷寧伸手將藥丸拿起,看了一眼梁若澤,也并未多猶豫,說了一句“愿為相爺排憂”后,張嘴便咬碎咽了下去。 梁若澤看著他將藥含入口中,又叫人仔細檢查了一番,確定完全吞咽進去后,臉上這才終于是有了些笑模樣。 他拍了拍他的肩,道:“懷寧放心,這藥丸也不是什么毒藥,吃了它后只要每月能輔之一枚清心丸,藥效相疊,就是多少達官貴人們求得求不來的能延年益壽的好東西。 你也不要怪相爺疑心,實在是陳守易在赴任平安郡的途中死的太蹊蹺,若真只是萬分之一中的那個意外倒也罷了,若不是,不找出泄密之人,我實在是夙夜難寐啊?!?/br> 謝懷寧被藥丸古怪的味道嗆得輕咳了兩聲,抬了眼皮看著梁若澤,臉上浮現出了些淺淡的驚訝:“陳守易死了?”又一停頓,恍然道,“他竟也是相爺的人?” 梁若澤觀察著他的表情,見他茫然實在不像是作偽,輕叱道:“平安郡守是朝廷命官,怎么能說是本相的人?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朝天拱了下手,“那是是當今圣上的臣子?!?/br> 他收回手,走到謝懷寧的面前:“可你說,無論他是誰的臣,好好一個人,在這樣的太平盛世里,怎么就這么好端端、不明不白地死在了自己的轄地里?!?/br> 謝懷寧低下頭,順著他的話問:“梁相的意思是?” 梁若澤幽幽開口道:“今上已經下了令,太子不日將啟程前往白陽縣虎頭山,徹查陳郡守被害一事。此行除隨行護衛外,他將會從太醫院帶一名御醫共同前往??蛇@御醫人選……聽說至今還未選出個頭緒?!?/br> 謝懷寧:“您想讓我隨太子前去?” “不,是你要想辦法,叫太子自愿帶你前去,然后給我從那土匪窩里的賤民手里……找一樣東西帶回來?!绷喝魸啥⒅骸奥犝f今日孫公公過來傳過話,說太子很是欣賞你?!?/br> 謝懷寧神色略頓,對面敏銳地察覺到了他的遲疑,問道:“怎么?” 謝懷寧拱手道:“不敢隱瞞相爺。今日我在御藥房當值,回來的路上,曾在宮中遇見過太子殿下?!?/br> “哦?”梁若澤似有些意外,追問道,“太子說了什么?” 謝懷寧搖頭:“并未說什么,只是盯著我看了片刻,詢問了我的名字?!?/br> 梁若澤聞言,心中一動,瞇眼又審視了一遍謝懷寧。 他雖已認識他三年,按理說早該看慣了他的容貌,可每次見面他也還是不得不再次驚嘆于謝懷寧這 幅皮囊的精妙。就算拿京都最具艷名的花魁廖小小做比較,那副煙視媚行的樣子放在他身旁也立即落了俗套。 當年謝懷寧年歲小的時候,雌雄莫辨、貌若好女更是叫人心馳神往。很難說他能一眼就選中將他收作食客,是不是存了些不可告人的愛美之心。 若不是后來謝懷寧長開了,不復少女柔美模樣,他又實在不好男色,說不準他還不舍得將他放到宮中去做什么醫官。 “懷寧雖是男兒身,倒真是長了張絕色的美人面?!绷喝魸赡笾南掳蛯⒛樚Я似饋?,眼神中的情緒似贊嘆又似輕蔑,“英雄難過美人關。要是你有心用這樣的一張臉去接近別人,無論是誰,恐怕也無法抵擋?!?/br> “哪怕是太子?” “哪怕是太子?!?/br> 梁若澤凝望著那雙深灰色的眼睛,突然感覺心癢難耐。他明明從未肖想過男人,這會兒卻像是受了蠱惑一般,微微低頭,不可遏制地想要湊近,嘗嘗看那張淡粉色的唇瓣是否一如看起來那樣甜蜜。 可還不等他靠近,卻聽身后突然傳來一陣剛勁的風聲,身旁已被他趕遠的侍衛臉色驟變喊了一聲“相爺小心”,梁若澤身子一頓,還來不及反應,只見眼前突然一片昏黃,整個人竟是被什么龐然大物從側方整個兒撞飛,險些摔入塘中。 “放肆——” 侍衛暴呵一聲,手按在佩刀上就想將那物劈開,只是還未將刀徹底拔出,卻又另一人將他手背緊緊按住。 侍衛從沒遇過這樣的陣仗,看著面前高大的黑臉漢子目眥欲裂:“大膽,你可知你的畜生傷的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