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謝懷寧疑惑地喊了一聲,“九殿下?” 晏行舟似乎也是在看著他,但背著光,讓人一時拿不準他確切的表情。 須臾,他的聲音傳過來,許是聲線太過于華麗,叫人乍一聽竟也分辨不出什么別的情緒:“剛才為什么不拒絕?” “殿下是說陪同太子前往虎頭山一事?” 謝懷寧看著他,有些驚訝,“我以為太子只是告知,原來竟還能拒絕么?” 當然不能拒絕,只是—— 晏行舟看著謝懷寧那張揣著明白裝糊涂的臉,無奈地笑了下。 他心中清楚,這件事同意與否并不在謝懷寧。但是在晏鳳珣看向謝懷寧那一剎那,不知怎么,卻有一種難言的抗拒涌入胸口,讓他對逆來順受的謝懷寧竟忍不住起了遷怒似的怨懟。 皇宮這么大,平時找也找不見的人,怎么好好的,就突然出現給撞上這當口了呢? 晏行舟自嘲地暗自輕嘆了聲,將不該出現的情緒迅速收斂干凈朝他的方向走過來,緩聲同他解釋道:“今年天寒,平安郡受雪災所苦比往年更甚,郡內的災民流離失所、泛濫成災,在此之前已有不少流民自郡內流竄至京中。 父皇擔心事態繼續發展,平安郡會如同前歲的利都一般,滋生爆發疫病,是以此次三哥去,除了調查陳守易一事外,更重要的就是將宮中的御醫帶去,協同郡內的大夫共同義診布藥,示皇恩浩蕩,以安民心?!?/br> 太醫院里總共只有那些人,除卻皇帝、娘娘們用慣了離不開的張、錢、李三名御醫,剩下還能拿得出手且又為太子信任的,也就寥寥無幾了。 “既然此事今上早有籌謀,想必隨行人選也不至于懸而未決拖延到今日,”謝懷寧直白地問道:“原本選上的太醫如何了?” 晏行舟為謝懷寧的敏銳而感到驚嘆,贊許地看了他一眼,道:“三哥本已定下帶上劉太醫,上報的折子都已擬好,后日便要出發。誰知今日清晨,劉太醫在外飲酒歸家途中,一時興起竟失足落了水。這會兒寒邪入體,人高熱不退,尚且還未清醒過來?!?/br> 謝懷寧怔怔,從晏行舟的語氣中幾乎是瞬間推斷出了他未明說的言外之意:“是梁相所為?” 朝堂之上,以太子、九皇子為首的太子黨與以繼后、榮國公、梁相為首的十一皇子明爭暗斗多年,早已成水火之勢。這次陳守易一死,徹底斷掉了梁相平安郡的念想,縱然種種證據已經表明是個意外,可他還是覺得是晏鳳珣推波助瀾,暗恨在心自然也不會善罷甘休。 而且陳守易手中有他的把柄,有關于他的事寧可錯殺不可放過。太子本人動不得,他手下的劉太醫倒是替他受了這無妄之災,成了繼后一派殺雞儆猴的替死鬼。 謝懷寧想起此前孫公公的話,前后串聯了起來,若有所思道:“所以太子是借公公的口,做了這一出戲?!?/br> 晏行舟不知道孫公公的這一茬,聽他低聲自言自語,問道:“公公又怎么了?” 謝懷寧笑了笑,抬眼看他道:“九殿下是覺得方才太子在你面前提點我,只是一時湊巧?” 晏行舟不是蠢人,經謝懷寧一說,瞬間明白過來。 他的眸子微微瞇了下,咬牙笑道:“我說這么大的地方,三哥同我怎么就從朝陽殿走到了小花園,原是他知道這是御藥房出入的必經之路,所以特意在這等著守株待兔?” “殿下可相信,只怕不到兩個時辰,今日御藥房中所發生的一切就會傳到梁相耳中,”被比作兔子的謝懷寧也不惱火,只微微笑了下,極輕地開口說:“太子這是想叫梁相自己做局,好叫他能理所當然地順水推舟以成事?!?/br> * 實際上,別說兩個時辰,幾乎是謝懷寧前腳剛到府里,還沒等他用完午飯,梁相府中的下人便過來遞了帖子,說是請吏目到相爺府替夫人看診。 青竹看的納悶,一面替謝懷寧收拾醫藥箱,一面忍不住道:“這不過是婦人孕中的尋??丛\,怎么這般急,連飯都不叫人好好吃了?” 但謝懷寧心中已有準備,此刻也不意外。將碗筷放下,對青竹說了聲“慎言”,便隨著前來報信的下人一同去了相爺府。 但奇怪的是,梁相竟真的不在府里。 相爺府的新夫人是榮國公府的表小姐,姓柳,閨名喚作杏瑤。雖不是嫡系,但也是自幼被寄養在榮國公府里,被繼后領著教養過一段時日的,二十出頭的年紀,水嫩得如同初綻的花苞,容貌才情都是一等一,縱然大著肚子也依舊不損她風韻。 謝懷寧替她診脈,片刻,問道:“左手弦而數,右部澀且弱。夫人近日來是不是時常頭暈?” 柳杏瑤點頭道:“確是如此。原本還未在意,只當是孕中反應,但不成想拖了幾日反倒越發厲害,這才托相爺使人將小謝大人請了過來?!?/br> “病發心脾,夫人是憂思過重郁結于胸,才以至于此?!敝x懷寧將手收回,看著她道,“夫人最近可是遇到什么難解之事了?!?/br> 柳杏瑤眼眸微微閃爍了一下,繼而笑道:“都是婦人所見,平常天地只在這相府一畝三分地中,哪能有什么上的了臺面的憂思?”說著,朝身旁侍女看了眼,“怎么不去給謝大人倒茶?” 侍女應了聲“是”,提著茶壺剛要倒,柳杏瑤卻又伸手將她攔住了。掀了蓋子試了試熱氣的溫度,皺眉呵斥道:“蠢丫頭,水涼成這樣怎么待客?還不去換一壺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