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
紀暉過來請安。 這時廚房送了晚膳過來。 紀侯爺留飯。 薛凜在紀真后腰上戳了一指頭。 紀真瞄一眼菜色,看到那幾樣很顯然不在病號食譜內的葷菜,猶豫一下,留下陪人用晚膳。 飯后,兩人該回府了。 紀侯爺強撐著病體把人送到臥室門口,又吩咐紀暉送兩人出門。 紀真看看臉上難掩復雜之色的便宜大哥,回頭沖紀侯爺笑笑,說:“父親快別出門,容我回去收拾些藥材,明天再來看父親?!?/br> 紀寧目送著幾人出了門才嘆口氣又躺回床上。 回了水硯堂,紀真把木樨木槿使喚得團團轉,東西收拾了足足兩大車。 薛凜忍不住了,問:“你想做什么?” 紀真一臉理所當然:“父親病重,身為人子,當然要過去侍疾??!” 薛凜:“……” 紀真死魚眼:“你那是什么眼神?我可是孝順兒子!很孝順的!” 雖說,越孝順,大概他爹越難受…… 但是,也不能為了不扎他爹的肺管子就不孝啊…… 當今,以孝治天下…… 兒子孝順老子,天經地義么…… 薛凜無言以對,想想病臥在床在老丈人,到底不忍,說:“收斂一些,要適可而止?!?/br> 紀真果斷點頭,說:“放心好了,我有分寸著呢!” 薛凜:“……”更不放心了。 紀真動手把薛世子往浴室拖。 一拖,薛世子就被拖走了。 轉天,薛世子離家去京郊大營上班。上馬的時候,腿略軟。 紀真給薛燦講了一早上功課,又一連布置了兩天的作業,出門去翰林院請假。 然后,帶著三大車東西到了安遠侯府,給他爹侍疾。 看到大包小包的庶子,紀侯爺震驚了。 紀真給他爹診脈,完了擰了一條濕帕子,在他爹臉上一頓擦,說:“父親,我來侍疾,給收拾間屋子唄!” 紀侯爺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大毛病,不愿意讓人當重病伺候,把人往回趕。 紀真誠懇地說:“父親不用擔心我差事,翰林院清閑得很,告幾天假不會有什么影響的。再說了,我懂醫,會做藥膳,可以幫父親調養身體?!?/br> 這時木樨已經快手快腳地在外間支起矮榻把他們家少爺的鋪蓋鋪上了。 紀侯爺:“……” 紀真說:“父親,我帶的人多,住后面小跨院怎么樣?離得近,您這邊喊一嗓子我就能聽到?!?/br> 紀侯爺:“……” 紀真突然羞澀起來:“是哦,跨院離得近,沒住通房吧?” 紀侯爺心塞極了,揮揮手:“沒有,你自去就是?!?/br> 正澤院。 鄭氏也心塞極了。 庶子告假回來侍疾,嫡子呢! 第66章 午后,過來侍疾的庶子窩在外間矮榻上睡得噴香。 他爹坐在旁邊看著人發呆。 目光十分復雜,略慈祥。 紀侯爺坐了許久,直到身體有些撐不住才起身回屋,走到門口,又回頭看了一眼矮榻邊的書案。書案上面滿滿當當堆著幾大摞醫書,還有幾張擬到一半的藥方。醫書上有很多批注,墨跡看上去還很新鮮。 等紀侯爺進了屋子,紀真睜開眼,抓了抓臉——剛被侯爺爹摸了好幾下——侯爺爹該不是誤會他昨晚熬了整晚看醫書現在才撐不住睡著的吧? 其實他只是看書比較快而已…… 真都是一個上午看的…… 雖說昨晚也真挺累人的…… 世子早上也軟著腿走的么…… 大齡光棍x2才新婚就分居,不人道么…… 紀真可郁卒了。 鄭氏也可郁卒了。 兩個嫡子,大的有差事,但是早晚都各請一次安。小的要念書,為了照顧生病的爹,還跟國子監打了申請,住宿改走讀,也是早晚各請一次安。又不是什么大病,可以說,這倆兒子已經做得很不錯了。 但是,那個出嫁的庶子一回來,那倆孝順嫡子瞬間就被比成了渣。 親自開方,親自煎藥,親自煮藥膳,親自喂紀侯爺喝藥。 紀暉媳婦兒小聲問婆婆:“母親,您看要不要使人喚了世子和四弟回來?”那邊連鋪蓋都鋪到榻上了,總不能等人值了夜再喚世子和紀暄兩個嫡子回來侍疾吧,那樣的話侯爺面前也太難看了,傳出去也太難聽了。 鄭氏點頭讓媳婦自己去安排,心里恨得不行。 紀侯爺從薛家吃了酒席回來以后就一直歇在外院書房,除非給老太君請安,輕易不進后院。憋出病來以后更是把身邊伺候的人打發了好幾個,后院女人也是一個都不愿意見。 鄭氏知道他們夫妻之間已經沒了情分,現在最關心的就是她兩兒一女。女兒身子一日好過一日,親事也定下了,女婿人品才學都不錯,家里人口也簡單,憑著侯府的名頭和大兄的面子也能過上好日子。大兒子在念書上沒什么天分,勝在有爵位,有差事,雖說品級不高,卻是實打實的實差。小兒子會念書,頗得國子監祭酒青眼,將來總有出頭之日。 讓正在當差/念書的兒子回來給紀侯爺侍疾耽誤差事/學業,鄭氏不愿意,非常不愿意。 可她再不愿意,也只能忍了。 紀暄先回來。 回來的時候紀真正陪著他爹吃燕窩,上好的金絲血燕。 紀真拿勺子在燕窩碗里攪了幾圈,涼掉之后端起碗,呼嚕嚕三兩口就扒掉了。 才拿小勺子喝了一口的紀侯爺:“……”儀態呢兒子! 剛剛進門的紀暄:“……”優雅呢三哥! 紀真招呼紀暄:“來的剛好,我剛整理了幾個養身的藥膳方子,你抄一份?!?/br> 紀暄早就看到外間那一桌子書了,先跟老爹暄寒問暖一番,痛痛快快過去抄藥膳方子,一邊抄一邊瞄攤開扔了一地的書。抄完方子,猶豫一下,請教了一個今天在國子監先生剛剛教過他覺得有些不太明白的問題。 表情略忐忑。 紀真對紀暄沒什么看法,也不是什么大問題,就給解答了一下。一個問題,正著分析一下,反著分析一下,不同人群不同立場分析一下,再引申發散一下,知識點就擴充出去不知道多少了。 紀暄目光有些發直。典故信手拈來,比先生講解的還要到位深刻,這就是六元之才么…… 這樣的才華,卻只能在翰林院領閑職,都是,都是…… 紀暄慚愧極了,低下頭,眼圈有些發紅。 紀真默默扭頭。做人不能太端方,會很累的。好好一個孩子教成這樣,也不知道他爹媽怎么想的。 末世十年經歷告訴我們,好人不長命。秦少將只有一個——畢竟不是誰都有那么兇殘的殺胚做哥哥!唉,也不知道秦少將的哥哥把那只喪尸皇剁了沒,沒剁掉的話他就白自爆了。不過,情況那么危急,戰場上強行結嬰,根據他掃蕩那么多小說的經驗,但凡高大上的活兒,能成功的必定是主角。也不知道秦少將的哥哥有沒有那個主角命…… 對了,回頭小舅子的課還得多加一門…… 做人不能太那啥了…… 不是有句話說,討老婆要小昭,做男兒要像喬峰,交朋友當然是令狐沖,出來混還得韋小寶…… 紀暄心里難受,看紀真面上帶笑,忍不住想多跟人親近親近,就又問了一個問題,還把書袋打開拿了紙筆出來,準備做筆記。 紀真:“……”這傻孩子誰教出來的,防人之心有沒有了! 糾結著給人當家教。 兄弟倆一問一答,別提多和諧了。 屋里紀侯爺別提多抑郁了。庶子才華胸襟樣樣不缺,若是還在家里,一個六元之名馬上就能撐起紀家門楣,又知照拂兄弟,屆時兄弟齊心,紀家改換門庭只在眼前。 紀家大好前程,都被一個婦人給毀了! 紀侯爺就又嘔了一口血出來。 老爹嘔血,外面兄弟倆馬上放下功課沖了進去。 紀真摸出銀針,扎他爹。 紀暄插不上手,就看著他哥扎他爹。站了一會兒,拿了一塊帕子幫人擦汗,他爹擦一把,他哥擦一把。 紀真:“……”別可著一塊帕子擦啊兄弟!潔癖呢我們這里! 紀暉回來的時候,父子三個正忙著扎針和被扎針,擦汗和被擦汗。 紀暉頓時就心塞起來了。 心塞著湊過去看他剛嘔完血被扎了許多針的爹。 紀侯爺扎完針沒多久就緩了過來,看著身邊三個兒子就沉默了。 紀寧知道自己是心病,過了這段時間也就好了,所以雖說著實嘔了幾口血,到底也沒當重要,人又年輕,自然也沒想過要不要讓人侍疾這個問題。兩個嫡子每日晨昏定省,尤其是紀暄還把住宿改了走讀,兩人晚上不管回來多晚都要過來看過病中的父親,兒子這般孝順,紀寧心里是很欣慰的。 但是,庶子來了,直接告了假來的。 然后兩個嫡子也跟著告假回來了。 紀侯爺就覺得臉上有些掛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