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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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荷緊了緊帕子,狠狠心逼自己轉過頭。 “爺,關福那老家伙和庚三唧唧咕咕也不知道在說些什么,你再不出動,秀荷小姐可就成人家的了!”榮貴靠過來,咋吧著哈喇子很惆悵。 梅家的繡女在人群中總是出挑,戲院里的男人們目光頻頻被吸引過去。 梅孝廷看著秀荷的背影,她今夜梳著玲瓏小抓髻,肩后斜垂下來一縷黑亮柔滑,穿一抹淺綠緞花小褂,領口繡著細致的碎藤兒,肩膀削薄。在女人之中,秀荷不是最美的,比她艷麗比她嬌媚的繡女很多,可惜只有她讓他看了最舒服。 梅孝廷想,這世上的女人,倘若要娶,他就只娶她關秀荷。你把她放在家里,她什么也不用做,只須坐在那窗前,你夜里點燈時收工回家,一看到她,那個家就暖了。她會在床上溫柔疼人,任他百般愛寵,也許疼極了還會嗯嗯輕吟幾聲,然后給他生兩個三個虎頭虎腦的小鬼頭。他們長大了會叫他爹,她孩子生多了或許會變成個豐腴的婦人,走起路來胯兒款款,搖擺出嫵媚風情……他就要她,別無選擇! 梅孝廷的心鈍地抽痛了一下:“這老家伙,他是在逼我?!?/br> 那陰氣森森,榮貴顫顫地哈著腰,不敢應答。 梅孝廷撥弄著手中的扇骨,幽幽含笑:“你方才可是說……她最近每天就呆在繡坊里,再沒有和那姓庚的有來往?” “是是是,”榮貴連忙應道:“奴才整日派人在繡坊外頭盯著,除了老關福帶媒婆來找過幾趟,秀荷小姐最近連家都少回,每天只跟那一群妞呆在一塊?!?/br> 榮貴又道:“爺,我瞧著她對你還是有一絲絲舊情的,說不定是她臉皮薄,等著你去哄呢。本來這件事就是夫人理虧在先,不然秀荷小姐怎么會好好滑進河里?你看庚武這小子賊心不死的樣子,少爺要是再不出擊,庚武鐵定就先下手了。我聽說別人給他介紹的女人他一個都不要,誰知是不是惦記著咱秀荷?!?/br> 咱……秀荷能“咱”嗎? 梅二少爺涼涼地斜了一眼。 “啪”,榮貴趕緊自己掌了一嘴巴。 梅孝廷便把扇子一闔,端起瓷杯抿了口清茶:“我的女人,我要給她穿金戴銀、吃香喝辣,過人上人的日子。那庚老三如今窮得叮當響,他倒是養得起秀荷?……你給我盯著他,別讓他輕易溜走?!?/br> 榮貴興奮了,摩拳擦掌:“得咧,爺您放心吧。城里的幾家錢莊當鋪都打點好了,沒人肯借他庚老三銀子。偏讓他做那粗使打雜的活計,他翻不了身,秀荷小姐一準也看不上他!” 梅孝廷嘴角這才有了笑弧,賞了榮貴一把瓜子:“這件事不能讓她知道……哼,甚么舊情,爺和她的情根本就沒斷,也不許她斷!” 第柒回人窮不欺(修) 梅老太太今年六十多歲,皮膚白潤,眼眸放光,保養得甚好。她戲看得累了,聽見臺下大樹旁傳來熟悉的輕笑,不由轉頭去看??吹绞请x家出走的二孫子梅孝廷,眉頭就煩惱地皺了起來,對梅二夫人嗔怪道:“多大的孩子了,又不是小時候,有什么話不能好好講,就這么由著他搬去外頭胡鬧?” 梅二夫人葉氏早就看到兒子了,她看見兒子瘦了心就疼,可惜她的兒子一晚上眼睛就沒離開過繡女堆里的關秀荷。他心里眼里全是那個戲子生的女兒,為了能和她在一起,寧愿把自個餓瘦了回來折磨他的母親。 葉氏心里把秀荷捻死一萬遍,嘴上卻不敢說。梅老太太本來打小就不喜歡自個兒子的惹是生非,就單單偏心老大,她可不能再說孝廷的壞話。 葉氏訕訕然笑道:“他呀~,他就是存心好玩呢,出去幾天也餓不死,多少人巴著他的好處。這不是念著老太太的好嗎,瞧瞧,他坐得離您有多近?” 侍女給梅老太太揉捏著肩膀,梅老太太半閉著眼睛,擺手一笑:“你也別總替他蒙我,都說他不長進,大半都是你護出來的。他哪兒知道想我老太婆?那是故意坐在近處,好讓做長輩們的看了心疼,請他回來呢……我聽說是看上了哪個繡女,你指著給我瞧一瞧。咱家的繡女也不算差,真要是喜歡了,納一個進門也無妨?!?/br> 葉氏可不愿意。說得倒輕巧,那張家是鳳尾鎮上的高門大戶,挑女婿可不要太揀,要先納了個繡女在屋里,誰還肯嫁進門來?更何況秀荷那個丫頭根本就不肯做妾。老太太自己把繡女看得如何了不得,就以為誰都當繡女是盤菜了。 葉氏的笑容便淺淡下來,代替侍女揉捏起老太太的肩膀:“他玩性大,現在說喜歡,過幾天就不喜歡了,我們做大人的哪里當得了真?倒是大少爺,過了年該滿二十了,先前給他找的不是這個不滿意,就是那個不合心,不如趕明兒先給孝奕挑一個,身邊多個人暖鋪總也是好的?!?/br> 說著不自覺地看了南洋姨太太娜雅一眼,又和大夫人周氏碰了個眼神。 老太太偏心老大孝奕,孝奕身體不好,老太太不想娶不好的吧,好的又娶不上,一直擱置這么多年,總也沒定下來一門可心媳婦。大夫人周氏常年吃齋念佛,不管事兒,只這一回,見梅靜齋在外頭帶了個姨太太和小兒子回來,倒忽然急上了。 葉氏想,老大的媳婦要精挑細選,對自己兒子倒好了,繡女就繡女,說得輕巧,要娶繡女讓老大先娶吧。 梅老太太躍過戲臺,瞇眼覷著對面大少爺凈雅的面龐,噓聲道:“倒說的也是,咱家的繡女總歸也是精挑細選出來的,改天讓老大在暗處里觀察觀察,倘若真看上一個,就先把事兒辦了,沖沖喜,說不準以后身體就好了,到時候再娶大的也無妨?!?/br> 葉氏看了眼人群中輕抿著嘴角的秀荷,那丫頭正自端著腰谷兒婷婷地坐著,看起來柔靜又舒雅。葉氏心里忽然動了一下,笑笑著應道:“誒,那敢情好。大伯不是說此番要帶孝奕出洋見見世面嚒,正好辦了喜事,路上也有個伴陪著說話?!?/br> 正說著,一場戲結束了。 祠堂的主事撩開衣擺走上臺中央,咳了咳嗓子,先照例歌頌一番梅家老太爺的仁慈大方與恩惠,末了笑著招呼大家安靜下來:“小少爺愛聽戲,梅老太爺說了,今天下面的兩場,由大家自己點曲名,誰搶到了花球就由誰點,想聽啥點啥,點啥唱啥!” 一眾聽客聞言沸騰起來,紛紛踴躍地伸手欲接。 那花球從臺上拋下,眾人站起去搶,卻忽一道清偉身軀立起,花球落進了庚武的手中。 庚武站到空地前,向臺面上的商會頭腦們打拱作了一揖:“各位在座的長輩,恕晚輩冒昧打斷片刻?!?/br> “喲,庚三少爺,您這是……”主事的尾音上浮,經年與貴人大戶們打交道,養出來一身勢利的毛病。 庚武背對著看客,語氣依舊謙虛穩重:“晚輩有一事相商,冒昧打斷戲場片刻?!?/br> 他身姿挺拔地站在人群中央,穿著粗布的墨黑長裳,和臺上各位衣著富麗華貴的老爺們格格不入。但他的眸光沉靜,并沒有因為這涇渭分明的氣場而生出怯意。 周圍的哄搶聲忽然變得安靜,看戲的人們都把眼神望向他,還有的低頭竊竊私語。 秀荷從神思中恍然,不由抬頭看。 那管事兒的回頭看了眼臺面,見梅老太爺點頭,便攤攤手道:“什么事兒你但說就是,搞這么鄭重做甚么,好好的熱鬧都讓你一人給破壞了?!?/br> 庚武歉然施了一禮,默了一默,沉聲道:“當年庚家被抄家后,我母親因著周轉拮據,將東水街上兩間二層臨街門面出租給了商會。這些年商會并未按著約定付與租金,如今晚輩從大營回來,想要將門面重新接手,平日里各位長輩們忙碌,晚輩多番尋不見主事之人,冒昧趁今日眾理事都在,懇請將門面交還?!?/br> 正襟危坐的商會頭腦們你瞅瞅我,我瞧瞧他,互相交頭接耳起來。要說實話,當年那場碼頭請愿確實有些對不住庚家,但誰讓庚老太爺是會長呢?朝廷拿了庚家辦事,那也不是他們去告的密呀。官老爺們要辦誰就辦誰,又不是他們做得了主。如今庚家大勢已去,沒有人愿意再去提那從前的事兒了。 正中央坐的是德高望重的梅老太爺,梅家的兩個老爺坐在他右側,如今的商會會長是梅二老爺梅靜海,左側是兩個已經上了年紀的副會長。 吃了吐的買賣可沒人愿意做,不過這樣的事兒還輪不到梅老太爺出面,其中一個白胡子的嘎瘦副會長便拖長聲音道:“你們庚家當年的變故,我們大家伙看在眼里,心里也都唏噓不已。但這些都是從前的事兒了,過去的那些不提也罷。你娘這些年支撐一家十幾口人不容易,既然回來了,以后就好生安分守己地把家養起來,該干嘛就干嘛去吧?!?/br> 他軟綿綿地擋著正題,只字不提那幾間鋪面之事。底下的看客不敢吱聲,只是巴巴地望著庚武寬闊的背影,等待他的反應。 庚武拱手立在空曠之下,他的頭微頷,腳步并不移動。這是一種無聲的忤逆,是旁他人等撼動不得的冷毅,氣場竟然頗有些馳騁沙場的孤狼味道。 各位老爺的臉色一變,看來時隔四年,這個從前文質彬彬的庚家最小的兒子,已經不可同日而語了。在北方大營呆的這幾年沒能把他折磨死,他便抱著他老子的骨灰回來,變成了一條野心勃勃的狼,開始找他們復仇來了。 所幸現在還是一條雛狼,狼蹄子還沒長全。但既然是條狼,為了以絕后患,就得把他軋死在尚在狼崽的階段。 梅二老爺梅靜海終于笑笑著開口道:“呵呵,雖說朝廷大赦天下,但庚武你一個人這樣回來,無憑無據的,我們也不好確保你是否逃獄,還是當真清了待罪之身。再說這幾間鋪子,當年是衙門拿來充公的,充公了就算是公家的,你要拿回去,那就得重新買。你硬說是庚夫人租賃給商會的,又可有甚么憑據???” 憑據當然是沒有的,庚家出事后,四進四出的老宅先抵押出去大半,剩下的兩進一出供全家上下老小棲居,后來不知怎的忽然一夜起火,上百年的宅子就算是燒毀了,甚么憑據都不曾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