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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貪歡在線閱讀 - 第3節

第3節

    莫行堯端著架子不接,打開車門坐上副駕駛座,懶懶地道:“我不認路?!?/br>
    她莫名其妙地卡殼了,停滯一秒,說:“定位——”

    “知道有定位,還愣著做什么?!彼Z氣近似耍無賴,揚揚下巴,“開車吧?!?/br>
    她輕咬著唇,胸腔倏地躥起一股無名火,自心肺一路摧枯拉朽燒至喉頭。

    “我的車技莫總也知道,”她用力地關上車門,斜眼看他,“保不準把您的車開散架了?!?/br>
    他但笑不語。

    車程很堵,茶館建在郊區,林初戈開了約摸二十分鐘也沒開出商業區,窗外車水馬龍,她遠眺著信號燈不說話,他也不開口,像暗中較勁似的,氣氛壓抑至極。

    耐心一點點殆盡,她不免遷怒于周遠寧,在心里翻來覆去地罵周遠寧附庸風雅愛講究。

    莫行堯望了望車流,從口袋里摸出煙盒,問她:“介意嗎?”

    林初戈側目,看清他手中的東西,不假思索道:“介意?!?/br>
    長久的等待令她心生煩躁,見他靜默地放下煙盒,英俊的側臉罕見地浮著一絲陰郁,她思量著煙癮也是癮,心下有些不忍。

    “你想抽就抽,不用忍?!彼猿暗匾恍?,他冷臉對她這么多天,這個時候反倒顧及起她的感受。

    他嗯了聲,音質低沉如夢囈。

    等了片霎也沒聞到煙味,林初戈忙里偷閑看他一眼,他閉眼靠在椅背上,似乎睡著了。

    她轉過頭全神貫注地開車,直到抵達目的地,男人仍緊閉著雙眼。

    停下車,她沒有急著叫醒他,默默地端視著他,一顆心宛若被云絮充盈著,柔軟得不可思議。

    她享受著難得一求安寧祥和的氣氛,一秒也不舍移開眼,雙眼仿似畫筆,一次次描摹著他側臉的輪廓。

    良久,她直起腰緩緩向他靠近,即將吻上他的薄唇時,她沒來由地膽怯起來,轉而在他臉頰上輕輕吻了一下,還未退回駕駛座,后腦勺忽然被一只厚實有力的大掌扣住。

    閉目假寐的男人緩慢睜開眼,促狹地笑:“這習慣還沒改?”

    似曾相識,他的反應一如當年,溫熱的氣息噴灑在光潔的前額,她臉暈起酡紅,垂下眼簾,試圖掙脫他的手掌。

    他力氣很大,死死扣著她的后腦勺不放,似有若無的須后水氣味鉆入鼻中,那氣味似是有形的,一股涼意漫入心肺。

    她微惱,不喜被人約束著手腳,大力地拍打他手臂:“放開,周遠寧還在等你?!?/br>
    他一瞬不瞬地盯著她,目光流連于她微醺的面頰,她右眼尾有顆淡且小的痣,他定定地看了會,才挪開視線。

    觸及白中透著粉色的脖頸,他撩開她的長發,如同撫琴一般,冰涼修長的手指撫摸著柔嫩白皙的頸項。

    他力度稍減,她趁機揮開他的小臂,平復了心神,媚笑道:“莫總情不自禁了?”

    莫行堯見不慣她虛與委蛇,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徑自打開車門跨下車。

    林初戈聽著不輕不重的關門聲,右手繞到腦后摸了摸,仿佛他手指的溫度還殘留在后頸上。

    ☆、第4章 故人重逢(4)

    茶館布置得極像舊時代的風月場,空氣中翻騰著清淡的香氣,低回婉轉的箏聲在室內回蕩。周遠寧一人坐在一張紅木桌前,桌上擺放著一套紫砂茶具,身后的屏風繪著一幅黛玉葬花圖,兩邊垂下鑲著金絲的玫紅帷幔,簾后隱約晃動著人影。

    見到他們,周遠寧先是一怔,隨即站起身道:“莫總,林總監?!彼麤]帶女伴,莫行堯卻美人在旁。

    周遠寧長相生得陰柔卻不女氣,雙眼狹長幽深,眼尾輕彎,唇角天生微翹,未語先笑。

    林初戈脧一眼身旁的男人,見他面色無異,才笑著說:“路上堵車,周總等了很久吧?!?/br>
    周遠寧搖搖頭:“我也剛到?!?/br>
    兩個男人一坐下,省去了寒暄客套,直奔主題。

    林初戈坐在邊上插不上話,論相貌談吐,周遠寧并不輸給莫行堯,她邊喝著茶,邊聽他們說著“發布費”、“廣告版面”、“合同期限”,視線在兩位氣質迥然的男士之間溜來溜去。

    他們都沒帶合同,口頭談妥之際,那壺碧螺春也全進了林初戈的肚子。

    眼見莫行堯同周遠寧相視一笑,握完手后準備丟下她走人,林初戈飛快地說了句“周總再見”,快步跟上男人。

    出了茶館,林初戈晃晃悠悠地走著,笑道:“莫總讓我來干嘛?過場子?還是給您充當臨時司機?”

    莫行堯恍若未聞,開了車門坐進車中。

    林初戈懶懶散散倚在駕駛座上,指尖有意無意纏繞著發尾,柔聲道:“難道莫總吃醋了?別誤會,我和周——”

    “誤會你和周遠寧?”他笑得很是不屑,“你未免太自信?!?/br>
    笑意凝在唇邊,她心里有些后悔,告誡過自己無數次不要去招惹他,但一見到他就破功,下意識地就想勾引他、刺激他,結果每一次都碰一鼻子灰。

    莫行堯這幾日看膩了她造作的笑容,現下見她低著頭像挨訓的學生一樣,胸腔中又升騰起絲絲縷縷的惱意。

    他抬手松了松領帶:“這段時間你見到一個男人就要搭臺子演戲,不累么?”

    林初戈綻開治艷的笑容,兩條胳膊柔似無骨,怯憐憐地環住男人的頸項,拿腔作調道:“莫總,一日夫妻百日恩呀,說話那么刻薄做什么?!?/br>
    她將兩個“日”字咬得極重,完全沒有昔日聞色嬌羞的模樣。

    淡淡的幽香縈繞在周身,他頑劣地抬抬眉梢,笑紋自唇邊蕩漾開來:“林初戈,你倒真變了不少?!?/br>
    她也笑:“莫總不也是,人總不能一成不變吧?!?/br>
    他沒有推開她,有如黑水銀般的眼緊鎖著她。

    仿佛受了鼓舞似的,林初戈再度開口:“我們之間也沒什么深仇大恨——”

    “你是不是還認為你考慮得長遠,而我卻被一時的歡愉蒙蔽了眼?”

    好似唱川劇的戲子,一眨眼,他就變了臉,涼陰陰地看著她,擎住她的手腕生生將她壓倒在駕駛座上。

    腦袋猝不及防地撞上椅背,她擰起眉頭,手腳擠成一團,心肺似是被磨成rou漿,一陣陣痛意淹上來,攥住手腕的桎梏無法甩開,反而愈發地用力,她壓抑了數日的火氣一股腦兒沖上頭頂。

    “你有什么不滿意的?”她仰頭望著他,胸脯急促地起伏,“雖然在一起的時間不長,但我自認是毫無保留地喜歡你,陪吃陪讀陪玩陪睡,也沒有哭天搶地要你負責,甚至不需要你做勞什子艱難的選擇。莫行堯,你到底有什么不滿意的?”

    他微抿著唇,雙眼牢牢看住她,眼神清涼入骨,她像是浸泡在冰冷的泉水中,緩慢地下沉,卷長的頭發刺撓著脖頸后背,渾身難受不堪。

    “請你把手松開,”她面有慍色,“或者你認為不處在這種居高臨下的姿態,自己說話就沒有底氣?”

    他冷漠得如同一尊雕塑,不放開她,也不說話。

    憶及他先前蹙眉的神情,她低不可聞地嘆了聲,只一瞬,便笑吟吟地凝視著他。

    她輕佻地撫摸著他的臉頰,指甲在他臉上刮蹭著,邊笑邊說:“莫總,我不想玩車震?!?/br>
    他立刻收手,仿佛同剛才什么都沒發生,語氣如常:“開車?!?/br>
    右手腕上印著一道觸目的紅痕,林初戈將衣袖向前拉了拉,勉強蓋住那道痕跡。她皮膚薄而敏感,摁久了會起紅印子,一時半會都無法消退,他知道,卻沒有控制力氣。

    她為了一個男人一而再再而三地作踐自己,與林雅季又有何不同。

    林初戈把鑰匙插進鎖眼中,汽車一搖一晃地發動。

    這幾天她都沒好好吃飯,之前又折騰了一番,那壺碧螺春此刻正在體內作亂,胃里翻江倒海,一股酸意漫上喉嚨,她捂住嘴,急忙降下車窗。

    莫行堯眉心微皺:“你又怎么了?”

    她輕輕翕動嘴唇:“有點想吐?!?/br>
    他狐疑地朝她的小腹投去一瞥。

    “我沒懷孕?!彼X得好笑,“也不可能懷孕?!?/br>
    他身軀輕微地晃了一下,斂眉垂眸,低而緩地問:“什么意思?”

    她心知他誤解了后一句話,掐著虎口解釋道:“放心,我沒有墮過胎。我媽未婚生下了我,你覺得我會像她一樣蠢?我的意思是,我不會為任何一個男人生育?!?/br>
    “也是,你總是這么理智?!蹦袌蚺榆囪€匙,熄了火,汽車停止晃動,他抽下鑰匙,淡聲說,“下去走走?!?/br>
    她以為他會問原因,可他卻沒有,好像他怒氣沖沖地質問自己,只是她的錯覺,內心堅信不疑的想法陡然崩塌。

    林初戈忍著一腔嘔意,摸索著開門下車。

    她不知道他要去哪里,亦步亦趨跟在他身后。

    附近有一座天橋,橋下流著滾滾滔滔的江水,且這一帶建了不少的高校,是有名的大學城,這座天橋便成了情侶圣地。

    等她回過神來,他們已到了橋下,游人如過江之鯽,撲簌簌的風聲交織著戀人們的嚶聲細語,在耳旁奏出一曲經久不息的情歌。

    她笑笑:“莫總,您不是說不認路?”

    他默然地立在一旁,夕陽的余暉將他的身影鍍上一層熠熠的金邊。

    日已西沉,江水卷著浪花拍打著岸邊,寥戾的秋風呼啦啦地吹過,身上的套裙太單薄,她不由打了個冷顫。

    莫行堯看在眼里,本能地脫下西裝,只字不語地遞到她面前。

    林初戈望著煙灰色的西服,不敢接。

    《圍城》里說,借了要還的,一借一還,可以做兩次接觸的借口。他未必不懂這層意思,明擺著不想和她牽扯上關系,卻又將衣服遞給她。

    既然無意垂釣,又何必扔下魚鉤,抑或是他的所作所為都遵從內心,像她一樣理智歸降于意識?她吃不準他的想法。

    兩人站在江邊僵持,發絲被厲風吹得唰唰作響,她猶豫一會,還是穿上了他的西裝。

    “莫總就不怕我三更半夜去您家還衣服?”他的西裝穿在她身上大且空,她嗅著熟悉清冽的氣味,攏了攏衣角。

    “有什么好怕的?!彼馔獾匦ζ饋?,頓了一頓,“又不是第一次借衣服給你?!?/br>
    她轉頭看向江水,眼中映著粼粼波光:“還記得?”

    “還記得?!彼谅暣?。

    那種極度窘迫之時被他解救的心情,她畢生難忘。以前,她捏緊西裝的袖口,像明知將死卻仍舊抓著懸崖邊上的樹枝的人一樣。

    林初戈裹緊衣服,拿出手機看看時間,撥了方苓的號碼。

    電話那邊的女人審慣了犯人,嗓門嘹亮,咋咋呼呼地問她在哪,她說出地點便掐斷通話。

    掉過頭來,發現他正看著她,林初戈歪著腦袋賣俏道:“我今晚有約,還請莫總自己開車回去?!?/br>
    莫行堯轉過身,脊背抵著護欄,天橋上行人熙來攘往,一對對情侶如膠似漆,親密得宛若藤纏樹樹纏藤。

    迎著耀眼的夕陽,他微瞇起眼,聲音沙?。骸澳愫蠡趩??”

    “不后悔?!彼?。無論是和他在一起,還是放棄他。

    林初戈垂眼盯著鞋尖,踟躕片刻,小聲問:“你……還愛我嗎?”

    他沒有回答,漫長的寂靜中她的心越來越冷,風聲颯颯,猶如開戰時的號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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