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四娘咬著唇擠了過來。她也被檢測出了靈根。

    “表哥……”林四娘低聲喚道。

    只是她一出聲，莫長生抬頭面無表情地看了她一眼，轉身就擠到人群中最擁擠的地方，寧肯跟不認識的人擠在一起，也不肯再看林四娘一眼。

    林四娘氣得俏臉通紅！

    要不是她，莫長生的修仙路還不是要十年后才開始？十年后，莫長生都二十三歲了，根骨都已長成，修煉更是難上加難，幾次險死還生。

    想她林四娘幫莫長生提前了十年踏上修仙路，他竟然連看都不愿意看她一眼！這樣的不知好歹之人，要不是……林四娘到底不敢去瞪莫長生，垂下頭，就開始想法子拉攏莫長生了。

    作者有話要說：

    ☆、雜役

    林四娘是怎么打算的，莫長生沒有任何興趣知道。

    他和一眾人站在一起等了一會，逍遙宗的仙人里，就有一個穿著白衣的中年男子站了出來。

    中年男子居高臨下，仿佛是在看一群螻蟻似的看了莫長生等人一眼，哼了一聲，才從腰間的儲物袋里取出一只巴掌大的銅鏡，雙唇開合數次，爾后突然一聲大喝：“去！”

    那原本只有巴掌大的銅鏡，驀地迸發出刺眼奪目的金光，同時跐溜一聲，飛到了半空之中，在眾多孩童驚異的目光中，驟然變大，幾乎一瞬間就將整個莫家村都遮蓋在其陰影之下！

    “好厲害！”

    “仙人仙人！這就是仙人！”

    “仙人萬歲！仙人萬歲！”

    ……

    莫家村的村民全都跪倒在地上，看向那中年男人的目光中，充滿了敬畏和恐懼。

    而和莫長生站在一起的孩童們，也有不少口稱仙人，伏地叩拜。

    莫長生站在眾多孩童之中，背脊挺直，雙目晶亮，心口處一陣激蕩，有那么一瞬間，莫長生只覺，像中年男子那樣的傲然而立，那才是他想要的！

    柳芙蓉看了莫長生片刻，這才放下心來。成了，這孩子也不是不想修仙的，帶他進仙門，雖然是有利用這孩子的意思，但是……有值得被利用的地方，總是要比毫無用處的要好的多吧？

    那中年男子炫耀完了自己的飛行法器，這才滿意的一招手，“都上來，回宗門?！?/br>
    且不說這中年男人的性情如何，他的飛行法器卻是真的讓莫長生艷羨，不到半日的功夫，他們一行人就從普普通通的凡人界，飛到了對凡人來說，遙遠的仿佛是夠不到的太陽的修真界。

    “進了這個結界，就是修真界了?！绷饺仫@然很高興，指著東方一處綿延不絕的山脈，對這些凡間生凡間長的小孩道，“看，那一片山脈，都是咱們逍遙宗的！外面矮小的山谷，就是外門弟子待得地方！”

    一個五六歲左右的小姑娘乍著膽子道：“jiejie，什么是外門弟子？是住在外面的弟子么？”

    柳芙蓉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想了想，就對著這些未來的師弟師妹們說起了修真的一些事情。

    莫長生也豎著耳朵聽了起來。

    至于其他的準弟子，有的年紀過于幼小，才三四歲的模樣，只傻傻的看著柳芙蓉，估計壓根聽不懂柳芙蓉在說些什么；有些年長一些的，七八歲往上的孩童，就算不能完全聽懂柳芙蓉口中所講的話，卻也從心里覺得柳芙蓉說的話很重要，他們一定要努力的記住。

    “在凡人界的時候，你們的父母親人，都稱呼我們為仙人?？墒鞘聦嵣?，我們并非是真正的仙人，而是修仙者，為了成為真正的仙人而苦修之人。并未傳說中仙人的翻天覆地之能，也不能無中生有，點石成金，我們所會的，只是利用自身吸收的天地靈氣，通過繁復錯雜的口訣和法訣，而使出來的小小的法術而已?！?/br>
    柳芙蓉說完，就伸出手，手指緩慢的掐了個法訣，五指之上，忽然竄出一朵小小的火苗！

    “這、這不就是無中生有么？”一個讀過幾年書的小胖少年結巴道。女仙人又沒有用火折子，手指動了動就弄出火苗來了，還把那火苗捧在手上玩！這不是無中生有，不是仙人之術又是什么？

    “笨蛋！”柳芙蓉正苦惱著怎么解釋，一個紅衣少年不屑的嗤笑道，“師姐剛剛說了是用靈氣使出來的法術，你不知道什么是靈氣，不知道靈氣是這世上怎樣的一種存在，當然聽不懂師姐在說什么了！”

    先前說話的小胖少年見大家都看他，霎時憋紅了一張小胖臉，氣道：“那你就能聽得懂？那我問你，什么是靈氣？靈氣在哪，什么顏色，長什么樣？”

    這下輪到紅衣少年語塞了。他們家只是祖上出現過一個修真者，還是個只修煉到筑基初期，回家留了幾本修真界到處可見的介紹修真界的書籍，承諾了過個十年就回家看看有沒有人可以帶回總門去，結果就死在了返回宗門的路上。尸體不知去向，還是逍遙宗發現此人的神魂玉牌破碎，知道他死了，才在下一次招收弟子的時候，通知了紅衣少年的家人。

    柳芙蓉見這兩個小少年直接吵起來了，覺得好玩，自顧自的樂了一會，才替紅衣少年解圍道：“所謂靈氣，便是天地之氣的一種?？床灰?，摸不著，嗅不到，卻能夠感覺到。你們自己試著呼一口氣，是不是覺得，待在此處修真界，比待在你們家鄉之中，更舒服，更心中愉悅？”

    其他人聽不聽得明白，莫長生不知道。不過，結合上輩子看過的那些仙俠小說，他想他大概是聽懂了七八分。

    所謂靈氣，應當就是比空氣更高級一層的東西，無色無味無形，蘊含空氣之中，除了和空氣一樣供修士呼吸之外，還能被修士通過修煉有意吸收，并且儲存于修士自己的經脈、丹田，供修士借用相應的口訣和法訣化為靈力，使出法術。

    換言之，這個修真界的靈氣，就是修士的能量。有了能量才能使出法術，而沒有能量，就是背了再多的口訣，學了再多的法訣也是沒有用的。

    莫長生聽得懂，林四娘心中不屑柳芙蓉的說教，只礙于身份耐著性子低頭聽?？墒瞧渌送耆牭枚木蜕倭?。

    柳芙蓉心中哀嚎一聲，解釋了半晌，著實是解釋不出來這靈氣到底是何物，所謂的舒服又是何意了。

    末了她只好板著臉道：“再過小半個時辰，我們就到宗門了。你們還要不要接著聽了？”

    眾人自然應諾。

    柳芙蓉這才大致將修真界中的靈根資質、逍遙宗對弟子的分類一一說了出來。

    “靈根資質本是天定，這沒什么好說的。除了極少數的特殊體質，變異靈根優于單靈根，單靈根優于雙靈根，以此類推，最差的便是五靈根的修士了?！绷饺厮剖遣唤浺獾目戳巳巳豪锏哪L生一眼，“至于為何會如此，等你們到了宗門，上了學堂，夫子就會告訴你們的。你們只要記得，靈根資質不能決定一切，道修修煉，修身修心，悟性和福運亦是同樣重要?！?/br>
    “逍遙宗的弟子，除了金丹真人以上所收的親傳弟子、記名弟子之外，宗門本身只將弟子分為四類，分別是雜役弟子、外門弟子、內門弟子和精英弟子?！?/br>
    “精英弟子是宗門著重培養的天資絕決的弟子，不但擁有豐厚的月俸，還有一年只做一次師門任務的權力，身上穿什么道袍都不受限制。內門弟子分為兩種，一種是雙靈根、單靈根的弟子，一入門就是內門弟子；另一種則是外門弟子和雜役弟子筑基之后升上來的。月俸相對較少，甚至并不比外門弟子多多少，可是內門弟子住的地方，卻比外門弟子居住地方的靈氣要充沛至少兩倍，每年至少要接十次師門任務，也為師門看重。內門弟子身著白色道袍，你們進了門派就是外門弟子，見了內門弟子不可得罪?！?/br>
    銅鏡法器上唯一穿了白色道袍的中年男子哼了一聲，像是在說“算你識相”，柳芙蓉只當沒聽到，繼續說了下去。

    “三靈根、四靈根和五靈根的弟子，則是一入門派就被劃分到外門弟子中去。宗門每月給予外門弟子四十塊下品靈石，四千顆靈珠，三瓶辟谷丹，三瓶凝神丹，三瓶補靈丹，一年兩套低階法器的道袍?？梢哉f，如今修真界里，再沒有比逍遙宗對外門弟子更寬厚的了?！?/br>
    柳芙蓉這樣說著，語氣里卻滿是悵然。

    “可是相對的，宗門對外門弟子的要求也是極高。每年外門弟子必須完成二十次師門任務，若是連續兩年完不成，并且無法向師門交付這兩年師門發下的月俸，外門弟子就會淪為雜役弟子。雜役弟子每月的月俸只有外門弟子的三分之一，要完成的師門任務卻是三十次。雜役弟子若是連續三年完不成自己選擇的師門任務，就會被師門安排任務，到時候就是想做也得做，不想做也必須做了。而且被安排任務的雜役弟子，若是再完不成任務，就會被扣除月俸，甚至逐出師門！”

    莫長生駭然。

    每年二十次師門任務，就意味著一年十二個月，他每個月都要在保證修煉的同時，還必須要抽出時間完成一到兩件師門任務。

    若是完不成，就會淪為比外門弟子更悲催的雜役弟子。雜役弟子每年要做的師門任務更多，領到的師門月俸卻直接少了三分之一。莫長生想，以他的五靈根資質，如果真的被貶為雜役弟子了，那這輩子都筑基無望了。

    而無法筑基，按照宗門規定，那他就再也見不到莫老爹莫老娘和小三、小四兩個弟弟了。

    莫長生在不得不加入逍遙宗之后，終于發現，他這會子已經沒有擔憂家人的時間了，他首先要擔心的，是如何保證自己的外門弟子的身份不丟掉，然后才是盡快筑基，回家看老爹老娘。

    角落里，看到莫長生從憂慮到堅定的目光，柳芙蓉和林四娘同時抽了抽唇角。

    莫長生雖是最垃圾的五靈根，完不成師門任務也大有可能。

    然，莫長生是絕對不會被貶為雜役弟子的。

    莫長生將來的修煉如何暫且不提，單憑莫長憂如今在宗門的用處，宗門又豈會讓莫長憂的弟弟，真的去做什么雜役弟子呢？

    ☆、功德

    莫長生待在銅鏡飛行法器上的時候，大致數了數，和他一起要進入仙門的新弟子，大概有六七十人。

    莫長生原本計算著，這一年新加入仙門的外門弟子，大概最多也就幾百人了，畢竟，這世上還是凡人居多，有靈根者是極少數，而這些有靈根的人中，還有不少是隱靈根，可能一輩子都不會被發現。

    可是等到莫長生跟著眾人一起到了逍遙宗的求道谷——也就是新加入門派的外門弟子暫時安置和學習的地方，被暫時負責他們生活的師姐領著的時候，莫長生才發現，原來逍遙宗真的是一個很大很大的門派。

    “你們是今年最后一批新加入的弟子了?！饼R婉言微微笑著道，“在你們之前，已經先到了一千多名新加入的外門弟子了。新來的內門弟子雖然少，但也足足有兩百人了?！?/br>
    莫長生微微驚訝。

    他想，他原本應當是計算錯了。這里不是他前世的地球，應當是比地球更加廣闊的多的地方，人數也更多。他再按照原來的七十幾億人口的基數去算修士的人數，顯然是不妥當的。

    “不過，來得早不如來得巧，你們這會兒來，正好趕上明日的選課?！?/br>
    逍遙宗雖然對外門弟子苛刻了一些，可是也不是完全不管的。至少這些新入門的弟子，都會有三個月的學習時間，幫助外門弟子盡快適應修真生活和門派生活。

    逍遙宗將新弟子要學習的東西大致分為兩類，一類是每個弟子都必須要修習的，這類課程不收取弟子的靈石，在這三個月里，每日上午都要連續上兩個時辰的課。而所謂必須修習的課程，則包括教導新弟子識字、介紹修真常識和修煉禁忌、教弟子引氣入體并選擇修真功法，每一種分別教導一月。

    第二類則是新弟子可以自由選擇修習的課程，是要收取弟子束脩的，每一門課程收取一塊下品靈石，弟子可以選擇修習，也可以完全不修習，師門并不強制。

    這一類課程極為繁雜瑣碎，包括如何種植靈植、辨別各種丹藥和法器的真偽及品階、識別靈礦、凝練符紙、如何處理妖獸并得到完整的獸皮和獸血、采摘完整的靈草、辨別妖獸、如何制作符筆、符紙、陣旗，甚至還包括如何縫制衣服、鞋子、簡單的醫術、廚藝、凡間武術等等。當然，供新弟子選擇修習的課程里，也少不了煉丹、煉器、制符、陣法這四大修真技藝，只是這四類課程里，求道谷只負責教授最最基本的東西。

    選擇修習的課程極其繁多，但是這類課程的講授時間也短。每門課程只講三個下午，學不學得到東西，學得到多少，那就看新弟子自己的本事了。

    齊婉言笑瞇瞇的說完，就見眼前的六七十幾個小孩哀嚎了起來。

    “師姐，我一個大字都不認識，上課也聽不懂的??！”

    “就是就是，一個月的時間哪里能把字認全乎啊，我哥哥去學堂好幾年了，還寫不出來一封信來著?！?/br>
    “還有那些自己選擇的課程那么多，聽得我腦袋都暈了。師姐師姐，我們真的要學那么多東西么？學不會怎么辦？夫子會打手板么？”

    ……

    齊婉言聽著孩子們的稚嫩的抱怨聲，想到與求道谷相對的求道峰之上，那些與眼前的孩子們一樣大的內門弟子，他們將有三到五年的時間來修習這些課程，并且會有夫子嚴格督促，每旬一考，而眼前這些還未長大的孩子……他們將一場考試都不會有。

    齊婉言心中嘆氣，面上卻笑道：“不必擔心，夫子不會考試，也不會打手板，只要乖乖的在學堂里坐著不說話就可以了?！?/br>
    那些擔憂的孩童這才高興了起來。

    只有那些十歲往上，大約明白學會的東西才是自己的孩子沒有笑。

    莫長生擰了擰眉，三個下午？能學到什么呢？他是不是該慶幸，莫老爹莫老娘當初為了讓他不走上修真路，千辛萬苦的把他送到了學堂，識了字，就是想著讓他考了科舉，爾后就與修真大道無緣呢？

    齊婉言明知眼前這些孩子們將要走她曾經走過的路，卻也無法開口提醒，于是笑著叮囑了幾句，就領著這六七十人來到了求道谷一處院落密布的地方，從儲物袋里取出了存放了幾日的玉制銘牌和青珠，按照名字發給每個人。

    “銘牌的正面是逍遙宗的名字，背面就是你們自己的名字。這是逍遙宗外門弟子的身份憑證，定要收好。至于青珠，”齊婉言指了指十幾步遠的無數院落，“則是你們住處的鑰匙，拿著青珠找到和青珠上的字相同的院落，那就是你們未來三個月要住的地方了?！?/br>
    “這里的每座院落的大體布置都是相同的，三層小樓，加上一個空置的小院。小樓的正堂放著一個青色的小袋子，喚名儲物袋，將自己的血珠滴入，便可使用。這是師門給外門弟子的見面禮。每人的儲物袋里，除了放置了這個月的月俸之外，還放置了文房四寶，以及關于宗門行走的手札等，大家回去認真看一看?！?/br>
    齊婉言看著眾人都躍躍欲試，于是就不再多說，只將這附近的飯堂、求道閣、小坊市、求道谷自己的交易閣的位置指給他們，然后又道：“十歲以下的新弟子，你們的小樓里還會有一個凡人仆役照顧你們。這個凡人仆役會一直照顧你們到十歲生辰那一天。當然，如果你們不喜歡現在安排的這個仆役，又或者是十歲以上的弟子想要一個仆役，都可以去宗門的仆役房雇傭一個仆役來照顧你們。只是這筆花費會由你們自己付給雇傭的仆役?！?/br>
    “好了，大家回去想一想明日要選什么輔佐課程，然后卯時初在這里等我，我帶大家去登記課程?！?/br>
    齊婉言說完就離開了。

    大一些的孩子，就算是不識字，也能照著青珠上隱隱透出的圖案，對照著院子外牌匾上字找自己的住所。年紀更小一些的孩子，譬如幾個三四歲，走路都不穩當的男娃女娃，讓他們自己找住處顯然是不現實的。

    莫長生看著這幾個和自家小三小四年紀差不多的娃娃，正想著要怎么幫他們，就看到幾個著褐色粗布的少年少女迎面走了過來，然后對著幾個小娃娃蹲下身，將他們身上的木牌拿出來跟小娃娃身上的銘牌上的字對著看，小娃娃不識字，可是看著筆畫差不多，就破涕為笑，跟著幾人走了。

    莫長生這才知道自己想太多了。逍遙宗就是再不重視外門弟子，也不可能讓三四歲的小娃娃自己照顧自己——除非是奪舍重生，或者莫長生這樣漏掉孟婆湯轉世投生來的，怕是哪個都做不到。

    放下心來，莫長生看了一眼青珠上的字，然后一路看著那些小樓上的牌匾走過去，才忽然發現一個問題。

    那些牌匾上都只有一個字，而他看到的幾座連著的小樓上，將牌匾上的字連起來，正好就是他在凡間讀誦的千字文的頭幾個字“天地玄黃，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張?！?。

    莫長生看得囧囧有神。

    “你也看出來了？”莫長生正看得出神，耳邊就忽然冒出一個聲音，“是千字文?？墒?，那位齊師姐不是說，在我們前面還來了一千多人么？這千字文哪里夠用??？而且我的還是單字。我看看你是哪個字，咦？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