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節
秦拂聽了先是驚訝,隨即是了然。 如果天無疾真的是秦拂猜測的那個人的話,佛子解不出他的簽才是正常。 于是她問:“那我的呢?” 她話音落下,就見佛子的面色一下子就古怪了起來。 他臉上帶著猶豫,猶豫的秦拂莫名其妙。 她正覺得佛子下一句是不是也要說一句空簽,就聽見佛子遲疑的問道:“秦施主這根簽,是不是在求緣?” 求緣? 這次換秦拂懵了。 她下意識的說:“不是啊,我求這根簽的時候,什么都沒想??!” 佛子卻淡淡的反問道:“那為何這根卻是個情緣簽,簽上說,遠在天邊,近在眼前?!?/br> 秦拂:…… 秦拂:??? 秦拂:?。?! 這一瞬間,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劈手奪過了佛子手中的簽,飛快的說:“那估計是我拿錯了,我佛子稍等片刻,我去換根簽?!?/br> 佛子善解人意的說:“秦施主不必在意,我于命數一道也并不精通,為修士解簽本就不準,秦施主就當我是胡言亂語吧?!?/br> 秦拂什么都沒聽見,胡亂點了點頭,連姬澗鳴都忘了放下,抱著小孩拿著玉簡就走了出去。 她目不斜視,誰也沒看。 尤其是天無疾。 就這么目不斜視的大踏步走了好遠,秦拂終于松懈下來,看著手里的那根簽,喃喃道:“我真的……我這輩子再也不信禪宗的求簽了?!?/br> 這簽解出來是真是假還在兩說,可最重要的是,她心中有鬼??! 她心中沒鬼還能當是解了個假簽,她心中有鬼,還讓她怎么面對天無疾! 偏偏此時,姬澗鳴在她耳邊小聲問:“師尊,剛剛佛子說的什么意思???” 秦拂轉頭正想斥他小孩別插嘴,眼角余光卻突然看見一個黑色的高大人影從擁擠的人群中閃了過去。 秦拂猛然站了起來! 可他再看過去時,別說黑色的人影了,連黑色的鬼影都不見一個。 她一邊懷疑是不是墨華又來了,一邊又懷疑自己杯弓蛇影看錯了。 墨華哪怕再怎么要見她,現在是浴佛節,禪宗一眾高手都在這里,經過了上次之后他們又有了警惕,他但凡有一丁點兒理智也不可能在這個時間來禪宗。 可她心里卻又知道,他瘋起來的時候,絕無理智可言。 秦拂想了想,依舊抱著姬澗鳴轉頭去了求簽的地方。 …… 后殿,天無疾看著秦拂的背影,微微笑了笑。 他身后,佛子低聲道:“前輩,昨日您說的事情,禪宗已經有了決定?!?/br> “哦?”天無疾轉過頭來。 佛子從衣袖中拿出一枚青色的小果實,說:“這便是菩提果?!?/br> 也就是說,禪宗同意了他的交易。 天無疾笑意加深,接過了菩提果。 佛子說:“您的要求禪宗全部照辦,但晚輩還有一事不明,您要菩提果是為了什么?” 天無疾淡淡說:“入藥?!?/br> 佛子還想再問什么,卻見面前的前輩神情突然一變。 他猛然抬頭看向了外面,冷笑道:“還敢來?” 下一刻,佛子面前已經沒有了天無疾的蹤影。 第95章 墨華帶著兜帽隱匿在人群之中,在隱匿法訣之下,沒有任何人察覺他。 他的實力高出佛子一線,心境即將入魔之下,實力反而漲了一截,在他刻意隱瞞之下,佛子都不會察覺他出現在了禪宗。 在禪宗護山大陣已關閉的情況下,他大可以在禪宗來去自如,不會被任何人察覺。 不,其實還是有一個人的。 墨華這么想著的時候,就透過重重人群,看向了那個背對著他漸行漸遠的紅衣背影。 他想,她一定是發現了他。 他的大弟子秦拂異常的敏銳,幾乎是在自己注意到她的那一刻,她就看了過來。 她一定是發現他了。 可她明明發現了他,卻還鎮定自若的往人群少的地方走去。 墨華知道,她是想把他從這人群嘈雜凡人眾多的地方引開。 當他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他心中下意識的涌起了一絲淡淡的驕傲。 看吧,這就是他教出來的徒弟,如此敏銳、如此優秀,又是如此有勇有謀。 這絲熟悉的驕傲幾乎不可抑制一般從心底泛出,仿佛又將他帶回了過去。 當他把秦拂從人間帶回來時,他就知道自己收了一個天才般的徒弟,所以自然而然的,他就當起了那個嚴師。 不能讓她因為天賦驕傲、不能讓她因為進步自滿,所以往往她取得了什么成績,哪怕心底再怎么想,他面上依舊是嚴師的模樣,時時刻刻讓她戒驕戒躁。 然后在無人處,任那絲驕傲在心底蔓延。 那絲尋常的驕傲是何時在他心底發酵成為一中異樣的情緒的,他已經不想去探究,也早已經不在乎了。 在他意識到這絲情緒的那一刻他就知道,拂兒早晚會察覺,而他們之間也早晚會破裂。 ——畢竟她是那么的敏銳。 就如同此刻。 哪怕他心底里再怎么驕傲,他的理智也清清楚楚的告訴他,你所驕傲的東西,其實正是她對你的防備。 他如此極端的想著,一時之間連他自己也分不清cao控他這幅軀殼的到底是理智還是心魔。 可他也不在乎是什么了,他半抬起泛著紅色的眼睛,靜靜地看著那個紅衣背影。 昨夜,他留在她丹田里的那枚封印被人強行破開了。 而能破壞掉她丹田里封印的人,只可能是被她親自授意。 這個菩提城中唯一有這個實力這么做、還能完好無損的給她重新下一個封印的人,只有佛子。 拂兒,她寧愿冒著風險忍受疼痛求助一個禿驢,也不愿意再用他的封印。 而除了師徒名分,那道封印就是他們之間唯一的連接。 現在拂兒卻親手斬斷了那道連接。 昨夜他正在打坐調息,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他喉嚨一腥,一口血直接吐了出來。 他知道她在防備什么,也知道她在怕什么,可心底那個關于她的心魔卻不甘不愿的叫囂著,讓他來問他一句為什么。 他當然知道為什么,可他依舊來了。 他瞇著眼睛看了那背影片刻,突然笑了一下,抬步跟了上去。 一路之上,人煙越來越稀少,拂兒卻越走越快,走到一半她又停了下來,找了個由頭將她收的那個徒弟交給了一個老和尚,讓老和尚幫忙送到佛子那里。 墨華知道,隨著那孩子一同被送出的可能還有對佛子的求救。 這么想著的時候,他心中突然升起一股強烈的嫉妒。 她愿意讓佛子在她丹田里下封印,她遇到危險的時候第一反應是求助于佛子,而她和佛子相識不過是短短幾天。 但他和拂兒之間卻以師徒的名義相處了將近百年。 所以憑什么,他在她心中還比不上一個禿驢? 妒意涌上的時候,他的心魔更加興奮了,應和著他的嫉妒,一聲聲的在他耳邊質問著為什么。 他知道這是心魔想徹底控制他的借口,可此時此刻他卻想,若是能借心魔之口問她一句為什么,那他被心魔所控又有什么? 反正現在也是不人不鬼。 而且,她為什么就篤定他在猜出了她的計策之后還會被她引開,而不是現在就過去解決掉那個老和尚連同她的小徒弟滅口呢? 他瞇著眼睛看了過去。 秦拂在原地站定了一會兒,突然腳下踏上了詭異莫測的步伐,轉瞬之間掠出去很遠。 那步伐正是上一次他見她時,她躲掉了他銀鎖的身法。 一天之前他耿耿于懷,拂兒為了和他劃清界限甚至不用持劍峰的心法。 而現在,拂兒當著他的面再次用出了這套他從未教給她的身法。 她真的很了解他,也很明白怎樣才能刺激到他,讓他怒從心中起,甚至耿耿于懷。 她是最聰明的人,這中聰明可以讓她輕而易舉的讓人感覺如沐春風,同樣的,也能輕而易舉的讓人明白什么是狠辣無情。 如果可以的話,她分明是那個最了解他的人。 墨華瞳孔之中泛起了紅色,他卻絲毫未覺,眼看著秦拂消失于他的視線之中,墨華提步就追了過去。 然而下一刻,他只覺得微風拂面,甚至還沒察覺周圍有任何異動,身前卻已經站了一個人,結結實實的攔住了他的去路。 來人一身玄衣,身量欣長,那寬袍大袖的衣衫顯得他有些清瘦,他又俊美到過分,活脫脫一副手無縛雞之力的小白臉模樣。 他站在墨華面前,明明周身上下全無防備,可卻帶著笑意看著他,雖然那笑意未達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