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節
“除非……除非你不告發我舅舅,讓衙門的判官認為這是一起靈異案件?!?/br> 廖子承意味不明地看著她。 華珠轉過來,清了清嗓子:“你就裝作沒發現,好不好?” 廖子承:“嗯?” 華珠捏了捏手指,猶豫了一下,顫抖著,主動抓住了他的手,這一刻,像握了一塊烙鐵,整條胳膊都開始發熱:“行不行嘛?” 廖子承眉梢一挑:“你色誘我?!?/br> “誰色誘你?”華珠倏然抽回手,狠瞪他一眼,垂眸,咬牙道:“那個……你的墨蘭啊,值三百二十兩黃金,這樣,我雙倍,不對,三倍賠給你,行不行?” 廖子承一只胳膊閑適地搭在了欄桿上:“先前是誰說收受賄賂是違法的?” 華珠按住眉眼,真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哇! “這些算不得賄賂?!狈畔率?,華珠訕訕笑道。 廖子承的手指在欄桿上彈了幾下:“我不缺錢?!?/br> “那你缺什么?”問完,忽覺不妥,華珠又捧著一對握成拳頭的小爪子道,“我說錯了,提督大人什么都不缺。那個……小女子能為您效勞什么嗎?” 廖子承看了她一眼,仿佛漫不經心道:“明天除夕,我吃不慣瑯琊菜?!?/br> 這個可以有!華珠坐直了小身板兒,精神抖擻地說道:“小女子不才,但也懂得烹飪幾道福建菜,明天就為提督大人做一桌色香味俱全的團年飯!” 末了,眼神一閃,問道,“能帶打下手的不?” 回到清荷院,華珠心情大好,只要廖子承三緘其口,衙門的人問幾句問不出赫連笙消失的真相,所有人都會平安無事了。雖然聽廖子承口氣,好像篤定赫連笙不會死,不過不管怎么著,她和家人都活著才好。 忙活一晚上,肚子有些餓,華珠就打算直接去小廚房。剛跨過院子們,余光捕捉到一片暗色衣角。華珠退出去,側目一望,卻又什么也沒看見了。 難道是錯覺? 搖搖頭,華珠走向了小廚房。 小廚房內,吳氏值夜,她坐在灶旁,手拿著火鉗,不知想了什么,默默垂淚。 華珠聽著她斷斷續續的吸鼻子的聲音,以及極力壓力的嗚咽,疑惑地蹙了蹙眉:“吳mama,你怎么了?” 吳氏聽到華珠的聲音,忙用罩衣抹了淚,轉過身,笑著道:“煙子太大,熏著眼睛了?!?/br> 煙子?灶里都沒有燃火,哪里來的煙? 吳氏打水凈了手,笑道:“表小姐是不是餓了?奴婢給您做碗三鮮面,再熱一盅牡蠣湯?!?/br> 語畢,動作麻利地切起了菜。 華珠看著吳mama這么嫻熟的廚藝,腦海里靈光一閃,真是來了瞌睡送枕頭哇!明兒她有救了! “吳mama,明天我要去提督府做一頓飯,你跟我一起吧?!?/br> 表小姐要去提督府做飯?這是為何?吳mama不解,不過也沒問,她是奴婢,主子有吩咐,她只管做便是了。切著rou,吳氏難為情地笑了笑:“好,就不知我……我又老又丑的,會不會把提督大人給嚇到?” 華珠知她心中顧慮,就說道:“提督是平民百姓出身,沒什么官架子,別擔心會沖撞他。手還疼嗎?”上次被陳嬌踩過。 吳氏受寵若驚:“早不疼了!多謝表小姐關心!”被踩一下算什么,最難捱的時候,因為跟一個乞丐搶地上的饅頭狠揍一頓,險些沒死?,F在有吃有喝有地方遮風擋雨,她覺得夠幸運了。 華珠洗了手,捏起一片黃瓜塞進了嘴里:“吳mama,明兒做你最拿手的菜,提督大人若是吃高興了,我再幫你問問你兒子的事兒,看他們是不是編制內軍士,如果是的話,爭取把他們的名字刻上去。如果不是,那就沒什么辦法了,朝廷也有朝廷的制度?!?/br> 吳氏的眼睛先是一亮,聽到最后又慕地一暗,但琢磨了片刻,又覺能表小姐能幫到這個地步已是她的福分,就福了福身子道:“無論如何,奴婢先謝過表小姐?!?/br> 又吃了幾片黃瓜,囑咐吳氏別將此事外傳,華珠去往了年絳珠的房間。 房間內,年絳珠穿一件杏色金絲大金扣薄襖,斜斜地挽了個單髻,盤腿坐在炕上,對面,是穿紫色小襖、鵝黃月華裙的余詩詩。 二人中間的小茶幾上,放了一碟黃燦燦的元寶酥、一盤通透翠綠的糯米丸子、一盒白如雪膩的千層糕。 夜里不宜飲濃茶,年絳珠端著一盞菊花茶,余詩詩要了一杯溫水。 “沒想到姝兒會成為太子的女人,真是……”年絳珠唏噓得不知如何表達。 余詩詩托住茶杯,露出不甚贊同的神色,畢竟不怎么光彩:“好歹會成為側妃,也不算委屈了姝兒?!?/br> 年絳珠晃了晃茶杯,又道:“只可惜連太子也失蹤了,太子武功那么高強,都打不過對方。對了,你看見赤焰的鬼魂了沒?” 余詩詩若有所思道:“好像看見又好像沒看見,反正她們都說太子被燒成一縷青煙飄走了。那股青煙,我反正是看見了?!?/br> 年絳珠的心里毛了毛:“這可真是……”真是太好了!太子沒了,燕王便會繼承大統,屆時,無需顧慮什么勢力的情況下,華珠可以做皇妃?! 用帕子掩住唇角的笑,“哽咽”道:“太子死的好慘?!?/br> “太子應該不會死?!比A珠緩步走入房內,余詩詩與年絳珠齊齊朝她看來,她頓了頓,訕笑道,“太子乃萬民所歸,運氣應該沒這么差吧,衙門那邊兒都還沒結案呢?!?/br> “大過年的,不讓人安生啊?!蹦杲{珠嘆了一句。 華珠在年絳珠跟前的杌子上坐下,對余詩詩笑道:“大表嫂難得來清荷院一趟呢?!?/br> 余詩詩就笑了:“還不是你大表哥?硬催我來找你要答案,說腦袋快要想破了也不得其法,再這么下去,覺也甭睡了?!?/br> 年絳珠一臉疑惑地看著她倆,余詩詩就把華珠出的題講了一遍,年絳珠嗔了華珠一眼:“古靈精!” 華珠笑著把答案告訴了余詩詩。 魚、小溪、板凳、裙子,全部都可以用“條”來做量詞。 灰塵、浪費、敵人、誤會,都是越少越好。 鍋蓋、鞋墊、門閂、古囤,反過來就是它們各自的用法。 比方、醬油、圍墻、壞蛋,全部能打。 余詩詩聽完,忍不住笑了好久:“難怪大爺整日念叨你,這小腦袋瓜子裝的東西真與旁人不一樣?!?/br> 要到答案的余詩詩不再逗留,趕緊回屋告訴顏碩去了。 另一邊,吳氏將三鮮面和牡蠣湯送了過來。 華珠等它放涼的功夫,瞇眼對年絳珠說道:“jiejie啊,明天……我要去一趟提督府?!?/br> “去提督干嘛?”年絳珠問。 華珠眼神一閃,隨即臉不紅心不跳地說道:“查案嘛,太子失蹤,大家都急壞了,這事兒好像與水師也有那么一點千絲萬縷的牽扯,畢竟赤焰曾經是海盜,所以廖子承要監督整個案件的進展?!?/br> 好歹是官家奶奶,知道事情的輕重緩急,便也沒懷疑華珠的話:“行,能趕回來吃年夜飯不?” “我盡量?!比A珠挑了挑眉,又道,“另外,我身邊沒個合適的mama,明兒我帶吳mama照顧我?!?/br> 年絳珠想也不想便一口拒絕;“吳mama是新來的,上不得臺面,叫銀杏陪你?!?/br> 銀杏又不會做飯…… 果然撒了一個謊,就要再撒無數個謊來圓最初的謊。華珠扶額說道:“這是靈異案件,銀杏膽子小,別被嚇到了?!?/br> 年絳珠覺得這個解釋比較合理,便準了華珠的要求。 華珠吃完宵夜,打算回屋。 年絳珠忽而叫住她:“有件事兒差點兒忘了問你,你今天是怎么去赴宴的?你的馬車翻了,車夫摔死在路邊了。要不是大奶奶告訴我你完好無損地出現在了提督府,我都要懷疑……” 懷疑她半路遭遇了不測。華珠就半真半假地說道:“巧得很,翻車的時候,正碰上七寶和流風,他們救了我,瞬間也帶我去提督府了。這個……沒給你造成什么麻煩吧?” 至于車夫,她并不同情,若不是流風來得及時,她哪怕不被拐到什么腌臜地兒,也會摔得頭破血流。敢賺這種黑心錢,活該遭到報應。 “不麻煩,修車的錢和安葬費不走公中就是了?!睘槿A珠花錢,她素來是不心疼的,只不過經此一事,她心里似乎有了陰影,“明天叫你姐夫送你去提督府?!?/br> 末了,又叫來劉管家,夾槍帶炮地訓斥了一頓,約莫是府里的馬車常年不檢修,請的車夫技術不靠譜,必須得扣你兩個月份例銀子以儆效尤云云。 從清荷院出來,劉管家整個人都不好了,滿腔郁悶無從發泄,甩袖離開了原地。 卻說華珠從清荷院出來后,便徑自回了知輝院,一到門口,一只繡花鞋飛了出來,華珠側身一閃,堪堪避過一擊。 “做什么?要揭了我的瓦嗎?” 屋內吵吵鬧鬧的三人一聽這聲,嚇得立馬停下了動作,狼狽不堪地面向華珠行了一禮:“小姐?!?/br> 華珠犀利的眸光將她們從她頭到尾掃了一遍,一個個發髻蓬亂、衣衫不整,“一天不鬧就皮癢是嗎?巧兒你素來最懂事,今兒怎么連你也加入戰斗圈了?” 巧兒很委屈地福低了身子:“小姐,奴婢知錯了?!?/br> 香荷憤怒地瞪了她一眼:“真會拍馬屁,你搜我們房間的時候怎么不說知錯了?對吧,秀云!” 秀云的眼神一閃,垂眸輕聲道:“一場誤會,大家其實說開了也就沒事了?!?/br> 香荷沒想到秀云居然在關鍵時刻當起了墻頭草,剛剛跟巧兒干架的勁頭哪兒去了?干得最兇的就是她了!現在居然好意思說一場誤會? 這些天,巧兒常往清荷院走,在年絳珠那兒得了些臉面,便有些拿喬,華珠并非不清楚,只是最近忙案子的事忙得一個頭兩個大,就沒花功夫在內宅。 在椅子上坐下,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茶:“說吧,為什么鬧?” 巧兒上前,恭迎地答道:“是這樣的,我今兒從四奶奶的屋里回來,按例給小姐整理換洗衣裳,結果就發現小姐最喜歡的那件粉紅色肚兜不見了?!?/br> “咳咳……”華珠嗆到了,粉紅色的、最喜歡的不就是被廖子承拿起擦了臉又塞進懷里的那個?剛剛一直在想怎么保住自己的小腦袋,竟忘了找他把這么私有的東西要回來。 巧兒與秀云同時上前,同時問:“小姐您沒事吧?” 華珠擺手,用帕子擦了嘴,面色如常地說道:“繼續?!?/br> 二人后退一步。 巧兒接著道:“那件肚兜是蠶絲做的,別說穿,摸著都舒服得跟什么似的。我想,這么好的衣裳一定是哪個手腳不干凈的丫鬟給偷去了。于是,我開始搜查。能接觸到小姐衣物的只有我們三個,她們卻不讓我搜?!?/br> “嚯!你是小姐的丫鬟,我們也是!憑什么先搜我們的房間,不搜你自己的?”香荷冷哼著頂了一句,秀云說的對,巧兒就是仗著自己得寵,不把她們倆放在眼里! “好了好了,你們倆一人少說一句,照我說,這肚兜根本不是咱們三個偷的?!毙阍飘斊鹆撕褪吕?,“我知道小偷是誰?!?/br> “誰?”二人異口同聲地問。 秀云就道:“晴兒!我之前擰著熱水從清荷院過來,就看見她鬼鬼祟祟地在外頭晃。她穿斗篷遮住樣子了,但我認得她腰上的紫色鴛鴦荷包!她在府里做了那么多年的事兒,聽說與蔡婆子關系也是極好的,一定是她買通蔡婆子溜進來,趁我們不注意,盜了小姐的肚兜!” “她為什么偷小姐的肚兜?”香荷說道,“她要賣錢?” 巧兒經歷過銀杏串通羅mama算計華珠與馬公子的事兒,心中便有這方面的陰影:“或者……是不是想毀小姐的名節?”女兒家的貼身衣物,若是流落到外頭,后果是非??膳碌?。 華珠面無表情地打斷她們:“那件肚兜不合身,我丟掉了,不用再找了?!?/br> 看向秀云,“你說晴兒來過,她的衣裳是什么顏色?” 秀云答道:“有點兒像灰色?!?/br> “什么時辰?” “兩刻鐘前的樣子?!?/br> 兩刻鐘,差不多是她回清荷院的時候,難道她看到的衣角是晴兒的?但晴兒為什么又會來清荷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