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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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喬靳南看來,杜若并沒什么異常。 她只是恢復到從前的樣子,安靜,不說話,唯一的變化是不太在臥室里待著,大多數時候都在客廳。 他也跟著她挪到客廳。 杜若也覺得自己沒什么異常。 她只是不會哭了。再難過也不會哭。她也不會想將來了,不會想她和喬靳南是什么關系,也不會想何衾生為什么能做出那樣的事情。 她也一樣不是嗎? 她不是也跟一個她并不喜歡的男人上了床? 喬靳南說得對,一次和兩次有什么區別? 一個男人和兩個男人又有什么區別? 原來她也能把性和愛分開。 她跟何衾生本質上是一樣的。 程熹微說她放縱自己的話,就再也不是朋友了。 愛情沒有了,友情也要沒有了吧?程熹微那么干凈的人,肯定不能接受這樣的自己。 還有親情呢? 疼她的爸爸,愛她的mama,一心把她送出國鍍金,肯定想不到吧,從小到大都那么優秀的女兒,談了一次戀愛就迷失了自己,玩兒什么一夜情二夜情三夜情的。爸爸會罵她,mama會失望的吧。 她還是不要回去了。 不要讓他們看到引以為傲的女兒變成現在這個模樣。 喬靳南能聽到她的沉默,卻看不到她的憔悴。準備動手術那天,他把她招呼到身邊,像安撫小貓一般摸著她的腦袋,“等我回來,看看你?!?/br> “嗯?!倍湃暨€是那么乖巧和安靜。 喬靳南走之后一個小時,她給醫院打電話,表示自己忘記提醒病人,一不小心被鎖在公寓了。醫院那邊有備用鑰匙,很快派人過來幫她把門打開。 其實喬靳南原本還留了人在公寓外頭看著,不讓杜若離開。但他失明,千勸萬勸不肯回國,更不肯讓家里人過來看他,做手術這天,做母親的吳慶芬怎么放得下心,千里迢迢趕過來,人剛下飛機,就聽說了杜若的事情。 要好幾個人看著她呢。 自家兒子第一次對一個女人這么上心,她也就隨手一查。 當時杜若在華人留學生的圈子里小有名氣,不過,當然不是什么好的名聲。 于是杜若正打算走的時候,和聞訊趕來的吳慶芬碰了個正著。 杜若不知道來人是誰,驚慌失措地望著她。 六月的天,說不上炎熱,但穿的衣服已經很單薄,碰面又沒有防備,杜若脖子上密密麻麻的吻痕一覽無余。 吳慶芬怒上眉梢,一手抬起來,自小的教養,那一耳光終究沒甩下去,只是說出口的話就不好聽了。 “下賤!不知羞恥!”她指著門口,“滾?!?/br> 這一耳光沒有打在她臉上,而是直接甩在她心上。 一路上她也沒有哭,只是走在陽光明媚的街頭,埋入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時,覺得自己格格不入。 沒有了,都沒有了。 她什么都沒有了。 親情,友情,愛情,還有尊嚴。 跪著求何衾生,被人指著鼻子罵下賤,尊嚴早就被她親自踩在腳下,蹂躪得不堪入目。她也不能怪誰,一切都是她自作孽。 自作孽不可活。 她給房東打電話,說出門幾天鑰匙掉了,麻煩她過去幫她開一下門。房東是個開朗的老太太,很干脆的同意了,看杜若憔悴的模樣,驚訝地問:“杜小姐,你是不是生病了?” 應該沒有吧。 她只是不想見人。 她把自己藏在屋子里,整天整天的不出門。 手機關機,社交軟件不上線,沒有人找得到她,找得到她的人大概也不愿意找她。 好像她真的從這個世界消失了。 杜若其實沒想過自殺,她只是睡不著覺。 她已經記不清自己有多少天沒睡覺了,偶爾淺淺一覺,馬上就驚醒了。夢里各種不堪入目的畫面,不醒都難。 她找到一盒安眠藥,是dr.brown給她開的。很有經驗的分量很小,之前被她吃過一些,只剩下小幾片了。她一口吞了下去,趟回床上。 翻來覆去,還是睡不著。 她想有沒有什么能讓她暈過去的方法。只要能休息休息就好。 砸腦袋?砸破相了可不好。把自己整感冒?現在正是夏天,冷水澡不管用。那,失血? 嗯,這是個好主意。 杜若很快找到一把白色的瑞士軍刀,還是她和何衾生去瑞士的時候買的呢,上面還刻著她的名字。 她特地跑去給刀子消了個毒。再躺回床上的時候,心里突然非常安寧。 只要想到昏睡過去之后可以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思考,就很安寧。 幾乎是沒有猶豫的,她持著刀子,對著自己的手腕就是一下。 這天杜若終于如愿睡著了,鮮血染紅了她和何衾生一起去買的碎花床單,她靜靜地躺在床上,把自己藏在被子里,仿佛什么都沒發生過。 這天何衾生接到房東的電話,說杜若看起來狀況很不好,而且已經近十天沒見她出門了。他拿著鑰匙起身,最終沒有出門,而是給程熹微打了個電話,讓她過去看一看。掛掉電話他頹然地靠在門上,垂首斂目,仿佛什么都沒發生過。 這天喬靳南的紗布拆了,他重見光明,看見醫院熟悉又陌生的一草一木。他的助手照吳慶芬的指示,刻意隱去杜若的姓名,很抱歉地說看護小姐早就走了,在他動手術那天執意離開,他們攔不住。 喬靳南半躺回病床上,淡淡地“嗯”了一聲,沒有問杜若的名字,沒有問是不是能找到她,只是輕輕闔上雙目,仿佛什么都沒發生過。 杜若再睜眼的時候,看到的是dr.brown的臉,花白的八字胡已經變成全白,笑瞇瞇地望著她:“du,你覺得怎么樣?” 她覺得臉上緊繃,摸了一下,有些淚水已經干了,有些卻還掛在臉上,掃了一眼旁邊的日歷,2015年。 仿佛眨眼的時間,穿越了六年時光。 “du,你想要的記憶,找到了嗎?”布朗醫生問她。 她紅著眼點頭。 現在是六月,六年前,也是六月。 其實她在被送往醫院的路上就醒了,因為不是刻意自殺,割得不深,傷口已經凝固,她拒絕任何治療,只要求見dr.brown。 dr.brown非常驚訝,“du,你前幾次情況都非常好,怎么突然惡化了?可以跟我講講發生了什么事嗎?” 杜若沉默,只問他是不是有一種催眠可以抹掉人的記憶。 布朗醫生卻反對:“那是逃避自我,并不是正確的處理方式。du,我給你開些藥吧,再這樣下去恐怕會發展成抑郁癥?!?/br> 杜若搖頭。 心結在那里,吃再多藥都不管用。 她只想忘掉。 恨不得把來巴黎之后的所有經歷全都忘掉。 “du,我并不保證一定能成功,也不能保證你一定會忘掉某段記憶。你最終是否會忘掉,忘掉哪一部分,由你的心來決定?!辈祭梳t生虔誠地捂著心口。 杜若點頭。 只要能忘掉,只有一部分也是好的。 就算是六年前的她,也以為要忘的話,一定是何衾生,結果卻是喬靳南。 杜若從dr.brown的診所出去,她在里面待的時間不長,才兩個小時而已,出門的時候是正午,日頭掛在正當空,高緯度的陽光,白得像是透明的。 喬靳南靠在門口的大樹下等她,見她出來神情微微一松,過去牽她的手。 杜若卻還沉浸在六年前的世界里,有些沒回過神,幾乎是下意識地躲開,一臉防備地望著他。 75、chapitre 75 ... chapitre 75 六年前的喬靳南,并不認為他愛上了杜若。他認為那是失明期間對她的新奇感,他不介意帶她回國,讓她留在他身邊,將這樣的新奇感保持下去。但她口口聲聲拒絕,最后還一走了之,他沒有追著女人跑的習慣。 即便是六年后和杜若重逢,他也不認為那是愛上。他認為不過是她身上莫名熟悉的氣息吸引他,以及同樣的拒絕引起他的征服欲罷了。所以杜若堅持說分手那次,他對她說是“最后一次”,打心底里他沒打算再回頭。 她帶給他的不快,無非是因為他不習慣失敗。六年前他沒有追著女人跑的習慣,六年后也一樣。 當然,隨著時間的推移,他承認六年前那個女人在他心里的位置是不一樣的。 從前他對身邊的女人有一個標準,所有不到標準線的,他都不會多看一眼。標準線以上的女人,他會試著交往。畢竟他是個正常男人,沒打算因為看不上眼就孤獨一生。只是巴黎之前,他很明確哪種女人他需要,哪種缺點他不能容忍,巴黎之后,再契合他需求的女人,譬如白曉薇,都食之無味。 無趣。 即使在標準線以上的女人,也讓他覺得無趣,白曉薇之后,他沒再交過女朋友。 直到杜若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