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節
冬青回來說道,“那傅老爺子拼了命的湊過去,說要和監斬官私下說兩句話,監斬官理也沒理他,到了時辰就開斬。那傅老爺子跟丟了魂一樣,幾千兩的銀子說扔就扔了,抱著傅明孝的頭說要給兒子留個全尸,以后好投胎重新做人!哼……這樣的人死了下輩子做畜生最好,哪還有那好命做什么人?!” 說著,就笑了起來,“姑娘,你沒瞧見他們家那老太太,看到傅老爺子將銀子扔了,嚎啕著就沖了上去??蓢敲炊嗳?,個個身強力壯的,三兩下就把她擠出了人群圈,她拍著腿坐地上哭,指揮她女兒去搶,結果……那傅琥珀還沒鉆進去,銀票就沒了,母女倆坐在地上哭的那叫一個凄慘,都趕得上唱年會了?!?/br> 傅云杉聽著,淡淡的笑。眸光看向透過窗欞吹進來的風,掀起窗紗微微擺動,傅老爺子的眼里還真是除了傅明孝誰也放不下了!不知道傅明孝臨死前看到傅老爺子還在為他奔波,有沒有一點點的悔悟? 傅云杉長長嘆氣,可憐四伯那顆孝順的心,竟真的托生在他家! 冬青看到自家姑娘的眼神,止了這個話題,又說道,“姑娘,那單大人怎么辦?咱們暗中做手腳的事都是他從中牽的線,若是他把消息透露出去……” 傅云杉回神,聽到冬青的顧忌,笑著搖了搖頭,“官場上的人都有幾分猾勁,他若不能守口如瓶,又豈會在官場混跡那么多年。什么話該說什么話不該說他們都有桿秤,放心好了?!?/br> 不過兩日,十九來報說傅老爺子和楊氏雇了鏢局護送傅明孝的尸體回清河,身邊只有傅琥珀。傅半夏和傅迎春不知所蹤,方家眾人落魄在郊外一家破廟渡生。 不過幾日,那單大人托人遞了信過來,說要到北方任職,此生怕再無回京之日,讓傅云杉放心。 傅云杉與冬青面面相覷。 …… 接著幾日,傅云杉都呆在屋里,拿著毛筆細細作畫,上千次想把那毛筆給扔了! “杉兒,你這畫的……”許長清拿過傅云杉書桌上為飾品店設計的頭面首飾,左看右看,“這組是牡丹花,這組是海棠花,這組是山茶花,這幾組……怎么看都像是吃的……” 傅云杉微微一笑,接過圖紙指給他看,“這組是葡萄藤蔓,這組是夏桃嫣紅,這組是石榴多子,這組是藍莓幽幽,是一些常見的水果……” “桃和石榴倒是常見,葡萄多是皇家貢品,藍莓……”他抬頭看傅云杉,“可是聞所未聞的?!?/br> 傅云杉愕然,這個時空沒有藍莓嗎? 她挑眉,做你孤陋寡聞狀,“我明明在我家后山上見過,后來查了書,才知道叫藍莓的,你居然不知道?!” 許長清錯愕,低頭仔細看了一番,真有這種水果?他確實是從未聽說過??! 不過杉丫頭既然說她見過,那定是見過,不然她怎么能畫的出來。 傅云杉輕咳,指了藍莓道,“這個盡量挑靠近的顏色……”又指了葡萄道,“葡萄的顏色可水紅色,暗紫色,淡綠色,暗紅色,也可以用玻璃做成透明色?!?/br> 許長清連連點頭,看著畫上那串喜人的葡萄和埋在葉子間帶著露珠的藍莓,他從未見過這樣的構思,獨特巧妙,連他都忍不住喜歡了十分,更別說那些嗜美成性的貴婦們了。 “我這就拿去給師傅做樣品出來?!彼d沖沖地的跑了出去,連傅云杉最后說的話都沒聽到。 冬青噗嗤笑出聲,“姑娘,我怎么覺得姑爺看著那畫時,眼睛里全是金子?!” 傅云杉搖頭,從抽屜中取出一疊圖紙遞給冬青,“去把這些也一并交給大姑爺,讓首飾鋪的人趕在四月中打出來,咱們開店用?!?/br> “是,姑娘?!倍嘈χ恿?,去追許長清。 傅云杉長出一口氣。 要照顧大棚,要顧著家人,還要廢了心思安排人去布局,這大半年可把她的腦細胞廢死不少! 好在傅明孝已伏誅,傅家那些人遠在清河再翻騰不出什么浪花! “三姑娘,樓公子來了?!遍T外,傳來香葉的聲音,門隨即被打開,一襲著火紅色祥云暗紋長袍,淡綠色灰貂墜帽的男子走了進來,人到屋內,纖長十指已解了斗篷,動作再自然不過的遞到傅云杉手里,傅云杉無語的看著手中的……淡綠色斗篷,淡綠色墜帽,唇角忍不住抽了一抽。 常寺跟在后面,裹著寶石藍白色兔毛斗篷,一到屋里就湊到炭盆邊喊冷??吹礁翟粕级⒅约覡數亩放袂苽€沒完,不由抬頭去看自家爺,頭還沒完全抬起來,就感覺到脖子后一股冷颼颼的寒風吹來,他眉梢猛一跳,眼睛瞪大了去看那淡……綠色的斗篷,腳自有意識的往后退去,眨眼睛就到了門口,“爺,您和三姑娘先聊,奴才去給傅老爺和傅夫人請個安?!?/br> 話落,一溜煙的跑了! 傅云杉大笑,俏臉暈紅,櫻唇微啟,好不吝嗇的讓牙齒出來烘烤熱度,黑亮的雙眸如夜空的星星,燦爛而奪目! 樓重因穿了淡綠色斗篷而懊惱的俊顏,因她的笑容漸漸收斂,唇邊不自覺也勾起一道笑的弧度,長指挑起傅云杉的發辮揪了揪。傅云杉笑聲一頓,從他手中奪過烏發,走過去將斗篷掛在衣架上。 樓重笑,聲音低沉,帶著說不出的韻味,引得傅云杉多看了他幾眼,樓重收了笑,端起桌上的茶杯一飲而盡,傅云杉“哎……”未完,眼睜睜看著樓重將她的茶喝了! “小丫頭,帝師府的事都過去了這么多天,我不找你,你連通知我一聲都不愿意?”樓重喝了茶,遞到她眼前,示意她再倒一杯,傅云杉沒脾氣的拎了壺斟滿一杯,看著他將她的毫尖暴殄天物一般又是一飲而盡,心都疼了。 “你的人不是在全程跟蹤報道嗎?還用我來鸚鵡學舌一番?”傅云杉沒好氣的放下茶壺,伸手在炭盆上拂了拂熱氣,將手放在唇邊吹了吹。 樓重黑眸深邃,似對她的話頗感興趣,“全程跟蹤報道?什么詞?” “你那么聰明,肯定知道是什么意思?!备翟粕歼肿?,皮笑rou不笑的露出幾顆牙齒,隨即收回。 樓重挑眉,喉間止不住溢出笑聲,盯著紅彤彤臉蛋的佳人,越看越喜歡。突然牛頭不對馬嘴的問了句,“丫頭,你是明年及笄?” 她的生日在九月,明年九月及笄! 傅云杉看他,發現他眸底的深邃,心忽然漏跳了一拍,急聲垂頭作找東西狀掩飾道,“是啊,娘說要大辦,到時候給你發請柬?!?/br> “好,我等著?!彼撇煊X了她的窘狀,樓重絕艷的臉龐笑的格外燦爛。 傅云杉忍了又忍,好一會兒才平復下,抬眸迎上他瑰麗的笑臉,就是不看他的眼睛,“來找我有事?” 樓重不由挑眉,喲,小丫頭要趕人了! 知道她臉皮薄,樓重不再調戲她,伸手從袖中掏出一張紙和一沓印著國通的銀票,傅云杉疑惑的接過來,看到那張紙上的內容時,眼睛陡然一亮,再看到最后的金額和一疊厚厚的銀票時,眼睛瞪的又圓又大,晶亮的仿若夏日的陽光,燦爛的讓人無法直視。 樓重眸光幽亮深邃,眉峰妖嬈,艷麗的笑容中竟流露出禍國惑人的風姿,傅云杉的笑僵在臉上,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他,心中剛壓制下去的漏掉重新活躍起來,讓她幾乎忘記了呼吸! 這男人怎么能長的這么好看? 怎么能笑的這樣好看? 樓重眸中的笑意加深,看著她亮晶晶的眼神,憋的通紅的臉頰,纖長的手指摸上她的額頭,輕輕彈了一下,傅云杉驀然回神,正對上樓重充滿興味的雙眸,臉唰一下紅到了耳朵根兒,解釋道,“這、這天兒真熱!” “哦?”樓重側眸瞧了眼外面呼嘯吹起的冷風,意味深長的配合道,“嗯,這天兒真熱!” 傅云杉的臉掛不住了,幾步走到衣架旁,取了自己的斗篷就往身上披,頭也不回的出了屋,“我餓了去吃飯,六殿下請自便?!?/br> 身后,傳來樓重的哈哈大笑聲。 常寺探頭探腦的往這邊看,瞧見傅云杉走了,自家主子站在門口傻傻的笑,蹭了蹭想過去,可一想到那淡綠色的斗篷,腳步就忍不住后退。今天到底誰拿的斗篷,什么色兒不好拿,偏給拿了件淡綠色的,這不是老虎嘴里拔牙——找死嗎?! 他這是過去還是不過去捏? “再不出來,你今天就別跟著回去了!”樓重眉間的笑意還未完全褪去,看的常寺也呆了一呆,反應過來后立刻屁顛顛兒的湊了過去,“那什么……爺,奴才真不知道今天誰給您拿的衣服,呵呵……要不……要不,您穿我的斗篷?” 樓重看了眼他背上的寶石藍,嗤了一聲,“一天不披凍不死爺,走,爺也餓了,去混點飯吃?!?/br> 常寺撇嘴,瞅了眼被孤零零扔在衣架上的斗篷,麻溜的跟上樓重的腳步往飯廳走去。 兩人走后,一旁的房間內走出一襲黑袍的司命,一貫面癱的臉上浮現一抹厲色,雙眸陰冷。 他身邊跟著出來一個身材嬌小的黑衣女子,聲音冷峻,“樓主,咱們的生活如踩在刀刃上求生存,您若真喜歡三姑娘,就不該讓她陷入那種生活中!我跟著三姑娘的日子雖然沒有你多,但我了解三姑娘,她竭力護著家人,所求的不過是安穩簡單的生活,這些……”她抬眸看著司命,一字一句頓道,“都是樓主你給不了的!” 不是青閣又是誰! 司命似未聽到她的話,站在原地許久沒有動彈,良久,天空突然下起雪,飄落在他肩頭,他開口,“如果我能強大到可以主宰……是不是,就能給她她想要的一世安康?” 青閣一怔,安靜的臉上露出一抹極淡的笑,“或許?!?/br> “好,去通知他,他說的事我應了!不過他得給我半年的時間,我還有一些非常重要的事要做!”司命說完,身影一閃從原地消失。 青閣長長的嘆了一口氣,仰起頭去看天空紛擾落下的鵝毛大雪,唇邊那抹極淡的笑容緩緩化成一抹哀傷,不過轉瞬,就消失不見。 ------題外話------ 感謝李lcl親愛的投了那么多月票,給小棲失落的心很多安慰,真的,十分感謝! 感謝藍色玫瑰2011和annylai的一張月票,么噠! 滿滿的正能量,小棲會努力的! ☆、008 新店開張,吃撐 四月間,主打砂鍋火鍋夏季冷涼主食的薈萃館裝修完畢,傅云杉與許長清跑了幾個鋪子,去尋合適的砂鍋和火鍋。畢竟是京城,繁華之地,這些東西并不是特別難尋,交代了需要的規格和數量,兩人又一起去打首飾的鋪子去取定做的頭面發簪之類物件。 打首飾的鋪子位置隱蔽,連個店鋪名字都沒有,若不是有人帶路,根本沒有人會想到深巷中竟有這么一家鋪子! 許長清介紹說這家鋪子有百年歷史,卻因主家不喜交際,平日也只接一些夠養家的活計,多了不接。但主家師傅的手藝卻是傳承百年,非常的好! 傅云杉打量著破敗的門落,心中暗躊,他們來京時間尚短,姐夫又一直在幫著顧叔忙大棚上的事,哪有時間來打探這些?這消息多半是許家大哥許長濼透過來的了。 也算是有心了。 傅云杉側眸,“姐夫,新店開張的時候,請許大哥和許大嫂一起來吃個飯吧?!?/br> 許長清一怔,臉上微一笑,點頭,“好?!?/br> 別開頭,眼圈有點紅。 拿到制作好的葡萄藤蔓頭面系列,傅云杉忍不住心里贊嘆,青綠色的藤蔓青翠鮮艷,脈絡清晰可聞,透過樹葉照射過來的縷縷光線在葡萄上投下點點光暈,小巧的葡萄是用了紫色略帶黑的寶石雕琢出來的,一顆一顆串聯起來,極為精美絕倫。 更難得的是師傅的巧手將那些光線處理的極好,看得出,是花了真功夫! 不管是耳墜、發簪亦或是步搖、發釵,都將傅云杉想要的那種清新自然表現的淋漓盡致! 再觀其他不管是石榴多子還是藍莓幽幽做的都極為精巧,藍莓珠子上的水珠遠看如真的一般,觸手溫溫涼涼,幾片雕琢的葉子更添了俏皮可愛,許長清看的眼睛都亮了! “敢問,這位姑娘,這些東西真的是您著筆畫出來的?”做手工的師傅雙眼放光,拿著手中一串紫黑的葡萄藤蔓看著傅云杉,那樣過半百的年紀張口就用了您這個敬語,驚的送茶的伙計差點把茶潑了出去。 傅云杉自是明白手藝工人對這種獨特設計的稀罕,同樣的,她對能這么完整詮釋自己作品的師傅也更為欣賞,她揚眉對那師傅笑了笑,“再好的設計也要有像您這樣的師傅來雕琢才是,不然也只是一張白紙?!?/br> 這無疑是對頭面師傅的最高認可! 老師傅眉眼都笑彎了,老臉微微泛紅,看得出對這樣的夸獎很是受用。 傅云杉掃了眼那幾件雕琢精美的頭面,伸手端了桌上的茶,遞過去,老師傅笑瞇瞇的接了,她才道,“我們家新店開張,師傅若覺得好,以后我畫出的頭面首飾之類的物件兒都交給師傅來雕作,如何?每賣出一套頭面或一件飾品,師傅都可以從中抽取一部分,積累到一定數目送到您手上。當然,所有經過師傅的手雕琢出來的精品都可以在飾品上刻印上師傅的名諱或特殊標記……” “姑娘所設計的頭面首飾全交由我來雕作?”老師傅的眼睛晶亮晶亮的,對傅云杉提出的后面兩個條件理也不理,張口就問到設計草樣上。 傅云杉點頭,“除了設計,我保證師傅是第一個見到完整設計圖樣的雕琢師傅!” “都是如這般巧妙構思,獨特造型的?”老師傅繼續問。 傅云杉繼續點頭。 老師傅激動的老臉通紅,想也不想,當下拍板,“成,我這條老命就交給東家了!我姓古,東家叫我古老頭就成,敢問東家?” “老爺,您不等小姐回來商量商量?”伙計著急的撓頭。 老師傅一眼瞪過去,“她回來又如何,還能跟我嗆聲不成!去去,閃一邊兒去?!?/br> 說著,笑瞇瞇的請傅云杉上坐,傅云杉笑著搖了搖頭,“我姓傅,這是我大姐夫姓許,以后圖紙都會有他送過來……古師傅,有件事要提前跟您說一聲。圖樣由您做出第一份后會再找其他師傅按照您做出來的樣子做出仿品出售,您的那份會放到店內展覽,自然,價高則得!您若同意……” 她示意許長清掏出一份十年的合約,“這是從簽字之日起就生效的雇傭雙方契約,也就是說古師傅這期間只能做我挽玉閣的飾品,其他……” “你要是每個月都能送來一批這樣的設計圖樣,我就應了!”古師傅張口打斷傅云杉未完的話,提出條件。 傅云杉一頓,隨即笑出聲,肯定道,“自然,一個月最少兩套,只會多絕不會少!” “那就沒什么問題了!”古師傅當機立斷,瞪著那活計去端了筆墨,看也不看那契約內容,大筆一揮,寫下了自己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