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
副尉垂下手摩挲著金葉子,一時陷入了兩難。東西是好東西,也要有命消受才好。萬一從他手上放跑了人犯,到時候問起罪來,多少金銀都難以自保。于是攥著賄賂的贓物毅然轉身,大聲喝道:“此三人有可疑,請將軍定奪?!?/br> 蓮燈看著他的背影傻了眼,“拿了我的錢還要抓我?” 甬道那頭兩隊戎裝的軍士大步而來,領頭的將軍一身明光鎧,護肩饕餮猙獰,甲上銀鱗耀眼。蓮燈和曇奴沒了主張,實在不行只有撒腿跑路了。她們退到車前,回頭望了眼,國師躺在幔子后面,大概對她們的應變能力很失望,總之滿臉的無奈。 蓮燈雖然懊惱,但是看他一動不動也著急,叫了聲阿叔,“他們要來抓我們了?!?/br> 可是曇奴忽然往前邁了一步,蓮燈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那位將軍到了眼前,不是別人,竟然是蕭朝都。 有時候緣分就是這么奇怪,不想見的人,偏偏在你最狼狽的時候出現。曇奴避無可避,蓮燈從來沒見過她這個樣子,那是種深深的羞愧,明明很想念他,但是見了他又忍不住要閃躲,神情動作便難言的失措。 蕭朝都腳下頓了頓,似乎也對一切無所適從,但終歸是見慣了大場面的,并沒有猶豫太久,到她面前拱了拱手,“娘子別來無恙?!?/br> 曇奴欠身向他肅拜,“有勞將軍掛念,沒想到今天遇見將軍,我……很好?!?/br> 氣氛有些尷尬,這種情況下的相遇悲情彌漫,也沒有機會訴衷腸。但蕭朝都的確是喜歡曇奴的,從他的眼睛里能看到眷戀和不舍。如果曇奴是普通人家的女兒,也許會成就一段姻緣也說不定?,F在呢,他們是油和水,永遠難以交融。 曇奴是個清醒又自卑的人,她不確定蕭朝都會不會因他們不多幾次的來往而選擇放過他們,所以用一種近乎哀告的眼神望著他。蕭朝都當然品得出來,心里也有掙扎,甚至開始衡量他們歸案后誰的罪責比較重,曇奴能不能因為沒有參與全身而退。結果是不能,她并不是一塵不染的,她身上的毒從哪里來,恐怕和荒郊發現的那具尸首不無關系。 所以走吧,走得遠遠的,再也不要回來。他看了車內的人一眼,沒有興趣弄清他到底是真國師還是假國師,抬手一揚,將披風高高撩了起來,“他們是本將舊識,沒什么可疑的。放行,讓他們通關?!?/br> 曇奴站在那里,覺得渾身的血液向下流淌,漸漸冷起來,快要結冰了。沒有開始就結束,好像是人生最悲慘的事情了,但是沒辦法,這就是她的命吧! 蓮燈跳上車駕轅,輕輕喚了她一聲。她回過神來不再遲疑,鞭梢狠狠抽打了下,馬車跑動起來,穿過門禁的時候她沒有回頭,照她的話說越看越舍不得,還不如不見,就此忘了更好。 蓮燈替她難過,扒著車圍子回望,蕭朝都站在那里,朱紅的披風映著鐵血的關禁,漸漸遠了。她向他揮動臂膀,他微抬了抬手,又無力地垂下了,一定傷心得難以言喻。 “等我們再回長安,說不定蕭將軍還在等著你?!?/br> 曇奴搖了搖頭,“我不想再來長安了,以后就留在敦煌,找個營生,把自己嫁了?!?/br> 蓮燈害怕和她分開,也覺得她和蕭朝都的故事不應該就這么完結,便道:“轉轉還在長安呢,我日后也要跟著國師打天下,你不和我們在一起嗎?” 車后的人到這時才被她們想起,趕緊推開車門看,國師盤腿坐著,一臉的不耐煩,“你們要把本座帶到哪里去?” 蓮燈愉快地說:“去扁都口,上河西走廊?!?/br> 反正已經出了中關了,他現在想回去她們也不會停車。國師果然很生氣,說了一串文縐縐的罵人的話,蓮燈和曇奴仗著聽不懂,不以為然。 本來以為他至少要罵三天,誰知并沒有。也就抱怨了一炷香吧,很快他就看開了,“本座還沒去過西域,走一遭也好?!?/br> 天上的太陽照著,連吹過來的風都是暖和的。蓮燈見他不鬧,心里輕松下來,抖著韁繩問他,“那么久一直待在一個地方難道不覺得悶嗎?其實國師借著閉關的名義,早就游歷完名山大川了吧?” 他倚著車圍子看外面的景色,神情疏懶。似乎沒有聽到她說了什么,獨自喃喃著:“終于能夠離開長安了……” 聽他的語氣反而很慶幸似的,怎么和先前的反應不一樣了呢?蓮燈回頭看他,“國師說什么?” 他的唇角優雅地揚起來,手肘支著菱花窗,潔白的手指掖在靈巧的下頜上,隨意敷衍了句沒什么,頓了頓又一笑,“以后我們恐怕要相依為命了,本座身子弱,你們要好好照顧我?!?/br> 蓮燈點頭不迭,想起他隔三差五要給曇奴供血,就覺得怎么伺候他都不過分。 他長出一口氣,微微歪著頭,垂眼看衣襟上云紋的鑲滾,慢聲慢氣道:“敦煌與長安相距四千里,你們來時走了四個月,腳程太慢了?,F在剛及春分,四月到武威郡,五月到酒泉,應該差不多了?!?/br> 蓮燈和曇奴怪叫起來,兩個月走四千里,幾乎是不可能的。蓮燈不好掃他的興,磨磨蹭蹭道:“有時候會遇到不好的天氣,比如下雨,還有沙漠里起風,難免要耽擱?!币娝朴胁辉?,忙和曇奴交換下眼色,立刻又點頭,“既然國師想走得快些,那就盡量吧!不過兩個月太急進了,還是看情況,能趕則趕。要是老天不賞臉,腳程慢一些,人也不那么辛苦?!?/br> 他婉轉瞥她一下,眼波欲滴,“早點趕到碎葉城宰了定王,也好早點折返長安奪回我的國師寶座。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男人手上無權,就像老虎沒牙一樣,連你這樣的人都敢欺負我?!?/br> 蓮燈大呼冤枉,“我幾時欺負你了?明明是你一直在欺負我!” 國師哼了聲,一面安然在車內享受著,一面指控她的累累罪行,“你對本座下藥,叫本座阿叔,還害本座自毀形象易容成那么難看的模樣,要換了平時,你真有這樣的膽子嗎?如今本座是虎落平陽,你還不許我斥你兩句?” 蓮燈無言以對,其實不是找不到反駁的理由,只是讓他發泄一下,他矯情夠了,接下來就正常了。 反正很快樂,小皮鞭在車轅上輕輕敲擊著,她轉過頭看曇奴,溫聲道:“你身上不好,進去躺一會兒吧!” 曇奴聽后笑著搖了搖頭,不敢同國師靠得那么近,雖說他和蓮燈的相處她看在眼里,似乎為人還不算壞,但他的和煦也只針對蓮燈罷了。有時她會從他的眼里看到凜冽的光,夾帶著嗜殺的、毫無感情的東西。她以前在死士堆里生存,對這種不經意間的流露毫不陌生。國師給她的感覺就是深不可測,他的一舉手一投足都有目的,她旁觀著,有種說不清的恐懼。別無選擇下的同行,暫時的隱忍只是為了后計。但愿國師不是她猜想的那樣,因為蓮燈喜歡他,曇奴也要說服自己接受他,至少不要看他處處覺得可疑。 “到了狄道還是換馬趕路的好,駕車太慢了,不及我們來時速度快?!?/br> 蓮燈是無所謂的,她背上那點傷一天輕似一天了,騎馬奔襲沒有大礙。只怕他們受不住,一個體弱一個挑剔,別累出什么毛病來。 睡了一夜的國師還是有點人性的,他掖著袖子招呼,“你們進來歇著,換本座駕轅?!?/br> 曇奴留了一份心,但蓮燈對他沒有猜忌,只傻乎乎地說:“你駕轅,認得路么?” 他稍稍頓了一下,模棱兩可道:“你給本座指個方向,大致不跑偏,只會離敦煌越來越近?!?/br> 蓮燈說不必,一味讓曇奴進去。于是國師同曇奴換了個位置,他像個活招牌似的,風流倜儻地坐在輿前的橫板上。郊外的風吹過來,吹起他的袍角廣袖,依舊干凈得不染塵埃的樣子。 “以后人前不能再稱國師了,換個叫法吧!”他很寬宏地說,“本座特許你直呼本座的名字?!?/br> 蓮燈遲疑了下,叫他臨淵么?叫不出口。 他皺眉問為什么,“這個名字不好聽?” 她笑著說不是,“國師比你的名字更適合你,再說我心里很尊敬國師,如果直呼其名就變得長幼不分了,壞了規矩?!?/br> 所以有時候過分尊敬也不是好事。他喟然道:“本座已經很久沒有聽人叫我的名字了,活得忘了自己,只知世間有國師,不知國師叫臨淵?!彼α诵?,“要是不習慣,那就再換換,我沒有小字,要不然叫阿臨?阿淵?還是像放舟那樣,索性叫阿兄?” 那她更不敢了,不過他連她和放舟私底下的談話都知道,倒也奇怪得很。 “國師知道放舟與我阿耶的淵源嗎?”她小心翼翼道,“他好像與我阿耶很熟,據說我阿耶將我許配給他了?!?/br> 他吃了一驚,“他這么告訴你的?”言罷陰沉著臉哼笑了聲,“你還信他的不成?你們年紀相差甚遠,他結交你耶娘時你才五六歲,你阿耶再如何慢待你,也不會將你許給他?!?/br> 她哦了聲,“這樣就好,我還想著尋個時機去找我阿耶的墓,把長安發生的事同他說一聲呢。既然沒什么關聯,那就不必麻煩了?!?/br> 他有些好奇,“你不想追根溯源嗎?知道自己的父親是誰,至少應該去祭奠一下?!?/br> 蓮燈瞇眼看著蜿蜒的小路,仍舊還是搖頭,“不想去打攪他,至少在我大仇未報之前不去。如果做一件事覺得沒把握,還是先不要告訴別人的好。辦成是意外之喜,辦不成呢,沒有希望就不會失望?!?/br> 她有時候通透得叫人驚喜,但大多數時候不會考慮那么多,也許還是因為記憶不完整的緣故吧。哪天突然恢復了,不知又會是怎樣的一種境況。 不論如何,過了陳陶斜后基本就是安全的了。原本有雄心兩個月走出河西走廊的,事實證明與女郎同行,瑣碎的事情很多,一路走走停停,這樣的旅程和他設想的不一樣,但是別有風景。 又過十幾日,到了平涼。谷雨那天遇上一場大雨,沒有進城,在城廓不遠處一間廢棄的小廟里停留下來。那時天將黑了,神臺的蠟燭釬上恰好還有殘存的兩截蠟頭,點燃了,再生一堆火,掏出幾塊烤餅來,就著雨水就能吃。 幾天沒嘗rou味,國師又開始挑剔,把手舉到火堆前照了照,“斷了油水,本座手上的皮都快干了?!?/br> 蓮燈仔仔細細看了兩眼,明明很細嫩,比她的好多了。不過既然發了話,必須懂得意會,于是連忙安撫,“進城要查過所,有點麻煩。我看見不遠處有個溝渠,明天天一亮我給你抓魚吃,今晚先將就,好不好?” 她這樣萬事順著他,這種相處之道很怪異。曇奴有時候簡直要懷疑他們是不是對換了軀殼,因為這種愿打愿挨的情況委實不合常理。蓮燈這個可憐鬼,像鰥了多年的老光棍忽然迎娶了美嬌娘,卑微得堪稱可憐。 ☆、第42章 當然蓮燈事事順著他,有很大一部分原因還是為了曇奴。每到一個鎮子就置辦些草藥,隨車帶著瓦罐,便于每七天一次的煎藥。之前需要血的時候去求國師,得費很大的力氣糾纏,現在好了,他就在身邊,說幾句好話,他咬咬牙,把手臂伸過來,答應任她宰割。 蓮燈還是很舍不得的,一邊是好友,一邊是壓寨夫人,所以每次都很為難。今天又到了時候,她看著他,舔了舔唇。 國師很明白,每次她一出現這種表情,他就知道有求于他。他嘆了口氣,開始撩袖子。她接過他的手臂捋了幾下,看看以前的傷,最初的疤痕已經淡了,幾乎看不出了。 她在那片皮膚上揉了兩下,“會痛吧?” 他垂眼嗯了聲,“你可以試試?!?/br> 蓮燈心里慚愧,聽他這么說覺得是個不錯的提議,便道:“以后就這么決定了,你割一刀我也割一刀,就算吃苦我也要和你分享?!?/br> 他不由嗤笑,“你為什么想和本座分享?” “因為你這輩子都要和我在一起呀?!彼f得順理成章,完全沒有任何不好意思的感覺。誰讓他給她下了藥,害她沒法嫁人,只好把他圈在身邊,滿足她有個伴的渴望。 國師沒有說話,仿佛奔跑得很疲累的時候被人絆倒,于是五體投地,再也不想起身了。她單方面把他收歸旗下,他并沒有任何不悅,這段時間任性妄為,她也愿意滿懷赤誠地包容他……真是種神奇的體驗。被一個柔弱的,不及他一根頭發絲的女孩子捧在掌心里,他居然全身心地享受起來。 她的手指輕輕撫摸他的手臂,他背上起了一層栗,但是不想移開。篝火中看她,一雙眼眸明亮如星辰。他覺得自己可能是太孤單了,不管心里埋著怎樣的宏圖,時間久了,終究需要溫暖。身邊的人沒有一個具備這樣的力量,偏偏是她,想來有些諷刺。 曇奴在一旁謙卑地說著感激的話,他一句都沒聽進去。他只是看著蓮燈,把手覆在她的手背上,“本座不想讓你受傷?!?/br> 她抬起眼,眼角眉梢暈染上一層笑意,“國師心疼我?!?/br> 他吊了一下嘴角,笑得毫無意義。 所以三人行,兩女一男,尤其其中兩個人情愫暗生,多出來的那個人便無限尷尬。曇奴眼巴巴看著他們含情脈脈,自己插在中間如坐針氈。她爬起來回避,聽外面雨聲大作,靠在門框上看黑洞洞的夜,其實她有時也很想念蕭朝都,想那個除夕夜里給她戴上絨花的郎君。 長安之行雖然短暫,卻豐沛有意義。蓮燈遇到國師,轉轉遇到齊王,自己遇到了蕭朝都,不管結局如何,各得其所。她還記得初進城那天和他的對決,他是個不戀戰的人,懂得適時收手。因此蓮燈說再來長安她拒絕了,怕到時候得知他已經婚配,自己徒增傷感。 她孑然站在門前,蓮燈看著她的身影有點難過,低聲道:“國師會算姻緣嗎?替曇奴算一卦,看看她和蕭將軍有沒有緣分?!?/br> 他背靠著抱柱意興闌珊,“只要她想,就一定有?!?/br> 蓮燈茫然眨了眨眼睛,“是正房夫人嗎?不要和轉轉一樣做小妾?!?/br> 他聞言一笑,“長安的顯貴們哪個不是妻妾成群,做妾沒什么丟人?!?/br> 蓮燈卻從心底里涌起抵觸情緒來,就是覺得做妾不好,妾是悲劇的代名詞。 還好國師不會娶親,她想起放舟說過的話,說國師不能與人有親密的接觸,這樣蠻好,干脆沒有人得到,就不會產生妒忌。她高興地連連撫摩他的手臂,很小心地在那片瑩潔的皮膚上割了一道口子,拿碗接了一點兒,很快按住傷口替他止血。 “不痛了……”她輕輕吹了兩口,自言自語著,“最好打只野雞,熬鍋湯給你們補補?!闭f著往外看,雨勢不減,但愿明天能放晴,她得到處轉一轉。 夜里休息,因為小廟空地有限,還要讓開漏雨的地方,曇奴被安置在供桌底下。她的身體不能沾染陰寒,只有那里相對干爽。蓮燈給她鋪了兩層稻草再覆上厚氈,讓她睡下了,又忙著為國師安排。最后到自己,發現竟沒有一塊能夠容得下她整個人的地方。 她抬頭看看房頂,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揉了揉額頭團團轉,連神像邊上都看過了,地藏王菩薩自身難保,已經被淋得稀濕,她還有什么可抱怨的。 仔細丈量了好幾遍,基本沒有可用的地方。想想算了,就在墻根湊合一晚吧,好賴明天再說。 曇奴招呼她,“你來,我們倆擠擠?!?/br> 廟里的供桌是狹長的一溜,躺下一個人都不容易,兩個更不必說了。她擺了擺手,抱著氈子讓開小水洼,轉頭看見國師坐在自己的鋪蓋上,木蹬蹬看著她。她笑了笑,“早點睡吧!”挑了個還算瓦片齊全的角落坐了下來。 他起身把氈子往邊上挪了挪,“睡到本座身邊來?!?/br> 她心頭一跳,這話聽上去真曖昧。她有點臉紅,“這樣不太好吧!” 他似乎嫌她思想齷齪,讓出一塊空地讓她鋪陳,自己不聲不響靠墻躺下了。蓮燈猶豫片刻打量曇奴,曇奴假裝沒看見,翻個身背對了她。她站在那里覺得很好笑,國師都不怕,她怕什么?于是在他外沿打了個地鋪,仰身倒下,覺得筋骨都舒展開了,這陣子她真的太累了,總覺得休息不夠似的。 睡下去很快入夢,沒有夢見上次的小院子,夢見了九色。九色好像已經修煉成精了,穿著紅肚兜,四五歲模樣,蹲在那里哭得涕淚滂沱。 “你們怎么能不帶上我?”他伸著手指指向她,“我險些被人吃了!” 蓮燈只得不停解釋,“當時局勢兇險,想去救你,又進不了神宮。再說大漠環境不適合養鹿,你在那兒活不下去?!?/br> “我不管?!彼稍诘厣洗驖L,“你應該看著我長大,否則我的生命里會有缺憾!” 她沒辦法了,連哄帶騙著把他抱在懷里,一下下捋他的總角,“好了好了,我會幫你物色一個漂亮的娘子,等你們生了小鹿,我天天給你們帶孩子?!?/br> 國師手腳僵硬,她忽然從背后抱上來,貼得很緊,一只手由他腋下穿過壓在他胸口上,纏綿地來回撫弄,興致盎然。 他腦子里嗡地一聲,難道她是在求歡?這么大膽?國師的心頭劇烈跳動起來,身體像埋在土里的種子,破土萌芽,有了復蘇的征兆。 她的手不安分,他只有盡力壓住。悄悄回頭看了眼,所幸曇奴的視線達不到這里,只要盡量小聲,應該不會吵醒她吧! 國師艱難地轉身,就著火堆殘存的一點亮觀察她的臉,纖長的睫毛微微顫動,唇角隱約挑起輕俏的弧度,看來是借睡蒙了臉,好借機對他為所欲為吧!他被勾起了興趣,倒要看看她裝到幾時。抬手摸摸她的臉,她沒什么反應,又摸摸鼻子,她略動了下,別開了臉。他不死心,把手指壓在她唇瓣上,還是沒有反抗,看來的確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