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節
明青宛卻聽出了門道,也就是說自從秦蛟上交了兵權,以往交好的武將就都不怎么來往了,除了那個泥腿子出身的玉柱。不過也是,這年頭大難臨頭就連夫妻都要各自飛,更何況秦蛟已經不能庇佑或是給他們好處了,至于玉柱兩人是戰場上過命的交情,若是這兩人都不來往那到是奇怪了。 打定主意,明青宛也面帶愧疚道:“這事情也是我婆家做的不夠厚道,其實說起來,咱們孔家與你們秦家也算半個姻親??蓻]想到好事兒到被魏家占去了,我夫君也是懊惱的很。但這朝堂之上的事情太難說了,就連我們家老爺子都不能完全做主?!?/br> “我聽說王上最近寵信的一位貴人,是你夫家的?以前咱們見過么?”明月香一臉八卦的問道,似乎沒聽懂明青宛剛剛的暗示。 明青宛提起那位貴人,只是神色淡淡道:“那位我也沒見過,說是家中的旁支,以前在老家的,后來日子過不下去了送了信過來。家里老太太沒法,正好家中姑娘們都訂了親事,就將這位送進宮了。說起來都是造化?!?/br> “到是好命?!泵髟孪愫岬?。 明青宛低頭掩住了嘴角的譏諷。 明月香客套,明青宛也是有事兒,便留在秦府里用了一頓午膳,用過了午膳明青宛又明里暗里的拉攏明月香,甚至還想挑起明月香的虛榮心,希望她能在秦蛟面前多說些孔家的好話。 明月香各種裝傻,直逼著明青宛這么個一向淡定從容的大才女都露出了些許怒容。好在最終她也忍住了,甚至還能約好下次一同去看明悅蓉。 “為了她男人,她也真是拼了?!泵髟孪闼屯昝髑嗤?,回頭對著蔡嬤嬤說道。 蔡嬤嬤猶豫道:“孔家現在已經把持住朝堂,為什么還要過來拉攏將軍呢?” “孔家不是傻的,以魏家人那種貪婪的性格,孔家就算把持住了宣王的后宮,也不一定能吃下整個宣地。魏少康不是吃掉了大半個軍營的權利么?孔家撐死也只能在文官中一爭長短??准遗c魏家看起來同氣連枝,實際上都在互相防備,再說了宣地之外又不太平,難道真等著魏家帶兵上戰場被人殺到國都來么?孔家也不傻?!泵髟孪憷浜叩?,想打一巴掌再給一個甜棗,你想讓我們吃,我們還不一定吃呢! “那他們是想讓將軍再回去?”蔡嬤嬤不確定道。 “何止啊,是想著讓夫君回去給孔家賣命,還要感恩戴德,從此成為孔家一只狗?!泵髟孪愠读顺杜磷訚M心都是火,這玩兒人也不帶這么玩兒的,當初下死力氣弄掉這些武官,如今到全推到魏家身上來了。 “那夫人這事兒可要和將軍說?”蔡嬤嬤問道。 “說,怎么不說,還要告訴他千萬別答應!”明月香想起前些日子秦蛟那番話,指不定他現在已經有了計劃,宣地算什么宣王算什么,何必為了那些什么大義把自己的身家性命算進去,“且瞧吧,這頭孔家有動作,那頭魏家就敢當眾翻臉?!?/br> “這都是為了什么??!”蔡嬤嬤重重的嘆道,就連她這樣的老婦人都知道,宣地外憂若是再有內患……作孽呢。 為了什么?為了他們自己,為了家族,這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滋味可是太美妙了,更何況指不定人家還有更進一步的打算。把持朝政算什么,宣王的外家才是最牢靠的。 明月香一直都不否認自己的野心,對待孔家她也不介意用最大的惡意去揣度。 秦蛟回來聽到后并沒有多余的反應,反而是哄著滿心不悅的明月香,笨拙將他能想出來的所謂甜言蜜語干巴巴的說了一遍,結果甜到沒甜到哪里去,反而將明月香逗笑了。 “咱們別生氣,他們想讓咱們干嘛,咱們……咱們就偏不干?!?/br> “行啦行啦,我也不指望你能說出啥來?!泵髟孪阋娗仳韵朐~兒想的臉都憋紅了,忙親了他一口道:“今兒個去衛老爺子那兒怎么說?” “事情很棘手,管著王上衣食住行的都是少府的人……”話雖如此,秦蛟說話的語氣到不是很沉重。 少府的那幫子人心都黑了,誰會管宣王什么情況,只要孔家給點好處給少府,少府那幫子滑不留手的人不在乎裝聾子瞎子。再說經過上次換護衛和奴仆的事情,少府已經與武官私下交惡了。 “那……萬一王上出了點什么事兒?少府那些人……”明月香覺著少府那些人簡直就是要錢不要命,如果宣王真的因為吸食五石散掛了,那么少府第一個就難辭其咎。 “到時候就查不出來了?!鼻仳砸会樢娧恼f道。 明月香只覺著陣陣心寒,宣王一向都將少府當做心腹,就連身邊的太監不讓沾染,然而遇到這樣的事情這些少府的人不但不想著救駕,反而為了一己私利想要將真相埋藏與地下。 “那……何公公?!泵髟孪阃低悼戳搜矍仳缘哪樕珕柕?。 秦蛟忽然握緊了明月香的雙手,似乎有些難堪,但又深吸一口氣故作云淡風輕道:“何公公已經被移出宮了,香香能不能……能不能陪我去看看他?!?/br> 明月香有些不解,雖說何公公對秦蛟有知遇之恩,甚至還多番照顧,但他被打了板子應是極難堪的狀態,她一個年輕女子過去做甚? 似是看出明月香有些不愿,秦蛟猶豫再三才摟住明月香,在她耳邊小聲道:“香香……我……我有話與你說?!?/br> 明月香只覺著秦蛟渾身打顫,似乎將要說的話實在難以啟齒,尤其是他抱著自己的力度就好像生怕自己逃走似的。 無奈的嘆了口氣,感受到抱著自己的男人抖了一下,明月香環顧四周確認屋里沒有旁人了之后才拍著他的背,柔聲道:“怎么了?有什么事情那么嚴重?” “香香,我……我有事瞞你?!鼻仳再M了好大的勁兒才說出這么一句。 明月香幾乎在當場就變了臉,稍稍往后一靠,雙手扭著秦蛟的臉頰怒道:“你在外頭養小的了?” 秦蛟被她這么一弄,整個人都傻了,但也知道本能的搖搖頭道:“沒!” 明月香故意大松了口氣,接著臉黑道:“你去花樓了?” 秦蛟簡直臉上都要寫上“冤枉”兩個字,他哭笑不得道:“沒有?!?/br> “那你有什么瞞著我的?”明月香將手松開,狐疑的看著他道:“是在外頭藏私房錢了,還是干什么壞事不敢被人知道?” 秦蛟這下也放松了,他原本就不蠢,只是剛剛明月香出其不意他到真以為明月香在誤會什么,不過這會子冷靜下來他也明白明月香剛剛絕對是故意的,她想讓自己放松下來,可以平靜的將思緒理順。 “香香,你真是……”秦蛟眼眶有些濕潤,原本忐忑不安的心放下大半,他摟著明月香親吻著她的鬢角,心里滿滿都是對她的愛戀,他似乎相信了不管他變成什么樣子,不管他有什么樣的身世,他的香香都不會離開他。 “說吧,說吧……我連你褻褲什么顏色都知道,還有什么不能知道的?!泵髟孪愫裰樒ひ桓焙軐挻蟮哪诱f道。 秦蛟又被她逗得一笑,隨后有些落寞道:“自我記事起就在十全縣附近的十全村,村里很窮,常常多少人家就只有一條褲子,誰出去誰穿,我從小沒有爹,只有娘。在我眼里,娘與村里那些臟到臉都不洗的婦人們不同,娘總是收拾的很干凈,屋里屋外不但收拾的整整齊齊,她還每日洗浴洗衣,干凈的與村里人截然不同?!?/br> 明月香安靜的聽著,到也明白為什么秦蛟那么愛干凈,原來是隨了自己的婆婆。 “可是娘卻也與村里的那些母親們不同,她一直對我冷冰冰的,就好像我是外頭撿來的孩子,她很少對我笑,整日里都在說我爹的事情。我們家里沒有地,娘也不買地,只用著她手里的積蓄養活著我。我知道她看不起村里的婦人,更看不起那些靠天吃飯的村民,她常常與我說爹爹生前是個讀書人,爹爹是多么有才情,若是爹爹沒死,我們家一定不會落到這個地步。而我只知道沒有田沒有營生家里的積蓄遲早要吃空,爹爹再好也不可能負擔起整個家業?!鼻仳哉f到這里,目光有些冷,似乎回到了那個沒有溫暖的家里。 明月香的腦海里已經勾勒出一個永遠生活在回憶里的婦人,她不但是在思念亡夫,還在思念她曾經富裕的生活,她排斥在村里艱苦的日子,哪怕她還有個兒子需要她撫養。 秦蛟似乎打開了閘門,也不管是不是顛三倒四,他都一股腦的說出來道:“她活著的時候我總是很痛,因為她打我,她說都是因為我的存在她才不能去地下找我爹,都是因為我爺爺死前讓她千萬帶著我隱名埋姓才能留住秦家的根,不讓我學字,只讓我習武,哪怕一輩子待在村里,當個農戶也比在外頭被人斬草除根的強。 小的時候,我總是問這問那,可是娘都不會回答,她只是會打我,漸漸的我也不問了,也不敢說話了。我害怕我說話了我笑了娘就心情不好,她就會不開心,她就會打我罵我,仿佛我是這個世界上最不應該活下來的人?!?/br> 明月香將頭埋進秦蛟的懷里,任由淚水打濕了他的前襟,如果秦蛟的娘還活著,她估計會不顧孝道非要讓那老婆子好看不可!原來她家男人面癱不愛說話,看上去冷冰冰的居然不是天生的,而是婆婆一點點打出來的。難怪她只要向他釋放一點點虛偽的好感,他就對她死心塌地,直到現在甚至連命都愿意給她。 “沒事,我已經不記得她的樣子了?!鼻仳运坪跻呀涐屓?,他抱著明月香滿足的嘆息道:“我有香香了,誰都不需要了?!?/br> 猛然間,明月香忽然能理解手札上,秦將軍對明貴妃的那段感情,也許那是秦將軍第一次對一個女子產生好感,就好像原本都是黑白的世界終于有了一抹色彩,秦將軍拼命想要抓住那抹色彩,以至于到最后越發的偏執,也最終死于這種偏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