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1節
蘇漣漪與云飛峋暗暗相視一望,不約而同的想——得罪誰也別得罪牙尖嘴利的女子! 拓跋月自然不想和夏初螢有過多交流,“不……不用……” “別啊,”拓跋月的話還沒說完,夏初螢立刻笑著道,“剛剛還追問,現在又不問了,難道月公主醉翁之意不在酒,不是為了問菜名而是別有他意?” “……”蘇漣漪與云飛峋堅定對視,再一次達成共識——以后別得罪夏初螢!堅決別得罪! “自……自然不是!我就是想知道菜名?!蓖匕显碌穆曇綦m大,但若細細聽來,卻有一些虛。 “咳咳……”初螢放下筷子,精致小臉上帶著意味深長的笑容,干咳兩下,而后道,“唉,這桌子可真大,我們隔著兩個人說話還得抬高音量,怪累的?!倍髮υ骑w峋道,“飛峋,你是否介意與本宮換個座位,本宮好為月公主好好介紹下鸞國的宮廷菜肴,本宮與月公主也算有緣,同為公主,自然要親近一下?!?/br> 唰地一下,云飛峋都不用回答直接站了起來,還沒等拓跋月做出反應,已逃也似的跑到初螢的身后,心中暗想——救苦救難的金玉公主,往后末將定會好好孝敬您。 “這……這……你……”拓跋月傻等在原地,眼巴巴地看著一切卻無法扭轉局勢。 蘇漣漪低著頭,快笑出來了。這女人和女人斗,她真比不上初螢的功力,甚至可以說,兩人根本不是一個檔次的選手。 夏初螢便這樣不緊不慢、雍容華貴、搖曳生姿、款動金蓮,總之便是慢悠悠地走過來,在云飛峋原本的位置上、蘇漣漪與拓跋月中間,用最氣人又優美的姿勢坐下?!霸鹿鲃e急,待本宮與你細細道來?!毙Φ脣趁?。 已有丫鬟為其撤下餐具,換上新的杯碗。 云飛峋坐到夏初螢原本的位置上,這才將一直秉著的一口氣吐了出來,餐桌下,忍不住拉住漣漪的手,毫不掩飾其驚艷的目光,在餐桌上便大秀恩愛。 拓跋月能怎么辦?只能干瞪眼。 夏初螢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坐在她對面的拓跋長,不咸不淡道,“漣漪身上穿的瓷衫是本宮從京城帶來的,在京城很是風靡。本宮能看出,拓跋長將軍也很喜歡,要不然這樣吧,將軍將夫人的尺寸告知本宮,本宮即刻派人快馬加鞭回京趕制,而后送去府上,如何?” 初螢的意思很明白——漣漪是有夫之婦,你拓跋長要看回家看你自己媳婦去,別盯著我們漣漪不放。 拓跋長一愣,竟悟出其意思,黝黑的臉又紅了。 而后,夏初螢真的開始為拓跋月講解起菜肴,不僅告知菜名,還有做法、名字出處寓意,哪道菜在宮中發生過什么趣事等等,滔滔不絕,總的來說,便是不讓拓跋月插上一句嘴,更不用說能不能和云飛峋搭上話了。 但夏初螢不知的是,越是得不到的便越想得到,之前拓跋月對云飛峋有好感,不僅是因其身手了得也不僅是因其冷淡的態度勾起她的好奇,而因為初螢的制止,拓跋月對云飛峋莫名的悸動越來越多,越發加深,這個是后話。 飯后,夏初螢以強硬的手段派人將拓跋長和拓跋月兩人送入客房,自己交代了漣漪幾句便也回房休息,將晚間寶貴的時間留給夫妻二人共處。 初冬的花園,花朵早已凋謝,但枯枝仍存,因這一日買來的下人們還沒倒開空打理花園。 已進十五,碩大的圓月高懸于天際,皎皎月光撒下一片銀白,硬生生為這枯枝舊圓增了一絲奇特的美感。 “小心腳下?!憋w峋一反白日里惜言如金的冷淡,清澈的男聲不大,卻滿是溫柔,干凈得如同月色一般。 園子常年失修,之前買下后,影魂衛雖簡單打理,但多是將修整一下房間與客房,沒人管這花園,何況根本沒人有閑心逛園子。于是,地面磚石凹凸不平,若不留意,極易摔倒。 飛峋伸手,干凈的大掌帶著常年練武留下的繭,卻給人一種安全感。 漣漪笑笑,將手放了上去,大掌包住小手。 “我們多久沒這般悠閑地賞月了?”飛峋道,聲音柔和帶著笑意。 漣漪想了下,而后道,“好像很久,又好像昨日還在賞月?!?/br> 飛峋嘆氣,“我們時候才能真正清閑下來,享受月光?” 漣漪搖了搖頭,“我也不知,總覺得這一事接著一事,無暇休息、無暇分心,我不知其他人的人生是否如此?!敝挥X得手臂一緊,已被飛峋拉入了懷中,帶著一種特有年輕男子陽剛的體香撲入鼻中。 “也許……我們很快就可休息了,”云飛峋將她僅僅抱在懷中,欲言又止,“現在我能做的,便是幫助完成任務,往后的人生……” 漣漪一愣,抬起頭,“飛峋,你這話中有話?!?/br> 云飛峋趕忙搖頭,“不,不是,我……” 蘇漣漪推開他,瞇了眼,“飛峋,你我既已成為夫妻便要同心同德,其他家夫妻如何心存二心我不管,但我的家卻不能藏心事。兩人相愛結合全憑彼此的信任,若沒有信任,那還牽強在一起做什么?還不如早早分開?!?/br> 云飛峋嚇了一跳,“漣漪你這是怎么了,好好的說什么分開?我輩子都沒想過與你分開?!?/br> 漣漪冷哼,“你真以為我絲毫沒看出來?你今日這般猶猶豫豫隱隱藏藏,之前最少有過兩次了,我沒說不代表我不知,我只是給你機會,讓你自己來說。但再一再二不再三,第三次我就不會容你了?!?/br> “你……你早看出來了?”云飛峋的俊臉上帶著迷茫。 蘇漣漪見他那無助的摸樣,心也軟了下來。其實她知道飛峋心無惡意,剛剛那般嚴厲,也是為了嚇他一嚇,讓他說出實情罷了。 伸手攬住他的窄腰,“飛峋你聽我說,我雖不知你心底到底是什么事,但也能看出,你對我是善意的隱瞞。但你更要清楚,能瞞得了一時卻瞞不了一世,隱瞞無法解決問題,相反錯失了解決問題的良機而愈演愈烈,最后無法挽救?!?/br> 云飛峋伸手圍過漣漪的肩,垂下眼。 漣漪抬頭,月光下,高大魁梧的云飛峋似猛獸卻又那般無措,如同迷失方向的雄獅、如同陷入濃霧的蒼鷹,無助與兇猛,更是令人忍不住疼惜。 “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么?”漣漪柔下聲來,伸出一只手,撫上其剛毅的容顏。那張臉曾經千瘡百孔,但此時已幾乎平整,有一種如同月色般冷淡的俊美。 “我……”飛峋咬牙。 蘇漣漪溫柔地笑了,“無論發生什么,你身邊還有我,我們同進退,好嗎?” 云飛峋僵硬的身體終于放松下來,緩緩點了點頭,“都是……我的失誤?!?/br> “什么失誤?”漣漪追問。 “你從來沒問過我為何會出現在東塢城,本應巡視三營?!憋w峋道。 漣漪笑笑,“你為皇上執行特殊任務,若我追問,恐造成你的不便,讓你為難?!?/br> 云飛峋心中感動,“漣漪,你永遠是那般懂事識大體,可惜我卻是公私不分,愧為男子?!?/br> 漣漪板下臉,“別廢話,快說?!笔懿涣诉@壓抑的氣氛,盡量讓氣氛輕松活躍一些。 飛峋點頭,“我巡視三營為虛,緝拿二皇子為實。而緝拿二皇子只是其一,算是一項十分輕松的任務,另一項艱巨的任務便以二皇子為餌將狡猾如狐的七皇子抓捕?!?/br> 漣漪沒想過飛峋竟是這樣的任務,并非有多驚訝,而是從來未向這一方向思考。不過如今也能想通,就如同初螢所說,皇上登基為帝這只是稱帝第一步,鸞國表面太平但其他幾方勢力余孽未消,可以說暗潮涌動。 在明,皇上鏟除、拉攏異己勢力,于是有了重臣投靠皇上獻上孿生嫡孫女;在暗,怕就是用影魂衛緝拿鏟除一些無法拉攏又不好明面鏟除之人吧,而從前與其爭奪皇位的幾名皇子自然在這名列。 云飛峋繼續解釋道,“七皇子夏胤軒的名字,你應聽過,與司馬御史、我兄長云飛揚等人并稱京城四公子,無論容貌才氣智謀都出類拔萃,七皇子與二皇子為同母兄弟,蓁妃是軒國公主,二皇子智謀才氣平平,能在眾皇子脫穎而出并擁有一方勢力,也全憑背后七皇子為其出謀劃策,可以說,二皇子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七皇子夏胤軒?!?/br> 漣漪未語,靜靜聽著。 云飛峋繼續道,“狡兔三窟,那七皇子身滑如魚,根本拿不住他,于是我們便以二皇子為餌,企圖找到七皇子的蛛絲馬跡,那七皇子的狡詐讓人嘆為觀止,竟暗中指引二皇子金蟬脫身,有一次,我們差點與其同歸于盡?!?/br> 聽到“同歸于盡”四個字,蘇漣漪的后背猛的一涼,出了一層冷汗,重新納入飛峋懷中,聲音再無法平穩,“天……太危險了!還好你脫身了,若……若你真有什么閃失,我怎么辦?”此時此刻,蘇漣漪才真正意識到云飛峋的職業多么危險,真的也許,一次平常的分別便是永別。 “別擔心,我這不是安全回來了嗎?”飛峋伸手撫著漣漪柔順的長發,“于是,我們的一切行動都小心翼翼,既不能上當,又不能讓二皇子輕易死,生怕沒了二皇子的牽連七皇子更是無法追蹤,后來……” “后來怎么?”等了許久都未聽其繼續,漣漪追問。 云飛峋嘆了口氣,“后來,你入了奉一教營地,我擔心你安危便也潛了進去,但二皇子那邊……” “二皇子便趁此機會,跑了,沒了線索,對嗎?”漣漪問。 飛峋面無表情,既沒有后悔也沒有悲傷,讓人看不出他到底想什么,只是沉默地點了點頭。 他自然不后悔,若再次回到當時的情況,他仍會毫不猶豫潛入營地。當時崔鵬毅屢次建議,派人入營幫他保護漣漪,但他卻不放心,他無法想象漣漪一絲危險,堅持親自潛入。 有些話,不用明說,蘇漣漪也知道。 漣漪非但沒有責怪埋怨云飛峋半句,反倒是仰起頭,踮起腳,在其唇上深深一吻?!拔业暮蔑w峋、好夫君?!?/br> 一個女人要找怎樣的夫君才能幸福?高大帥氣?闊綽富有?這些都是給外人看的!有錢舍不得自己花而給妻子花,有食物舍不得自己吃而給妻子吃,即便對方很窮,卻也幸福,這才是蘇漣漪憧憬的。 而此時,蘇漣漪知道,自己這一生圓滿了,她理想的夫君,想到了。 “皇上會如何責罰你?”既然事情發生了,蘇漣漪便不在沒用的事物上浪費心神,將心思放在未來發生之事上。 飛峋搖頭,“不知,從前我從未失過手?!?/br> 漣漪笑了,好吧,她也當了一次紅顏禍水。誰說當紅顏禍水的滋味不好?她反倒是心里美滋滋的。 “那二皇子那邊便一點線索都沒有?當時你雖在營地,其他影魂衛按理說應該還在監視吧?”漣漪追問。 云飛峋長嘆了口氣,“他們也都自責,若不是我阻攔,那幾名負責的影魂衛怕是以死謝罪。但如今追究這一切已沒什么作用,事已至此,何況玩忽職守的不是他們而是我?!?/br> 漣漪點頭,飛峋果然夠男人,有擔當,而不會出了事便將責任推到手下頭上。 “要不然……我去找徐知府商量下,我們進行一次全城大搜查,掘城三尺,就不信找不到他們!”漣漪道。 飛峋再次搖頭,“漣漪你還記得二皇子與七皇子母妃的身份吧?蓁妃是軒國人,此時東塢城與薊陽城來往密切,怕二皇子等人早就混入其中離開了鸞國?!?/br> 蘇漣漪愣愣地看著云飛峋,“你為何……不早點告訴我?若我知曉事情如此,便不會找去薊陽城尋求合作,我……”自責,深深的自責。也許她去薊陽城便是個錯誤,不僅是二皇子之事,也不僅是引來拓跋月令初螢不快之事,一切的一切,也許都是她的錯誤。 云飛峋溫柔笑著搖頭,“不是你的錯,漣漪?!倍筇痤^,看向皎潔圓月,幽幽道,“首先,當時二皇子沒了蹤影,根本無法肯定他是否在東塢城,其次,與薊陽城往來是解救東塢城百姓于水火的大事,也關系到你能否成功吸引商戶發下貸銀,為一個不知是否在城中的落敗皇子而耽誤其他事的進程,不值?!?/br> “但……”雖然云飛峋這么說,蘇漣漪仍然放不下心。 飛峋繼續道,“其實明眼人都能看出,即便是二皇子逃脫、七皇子狡詐,他們也無法東山再起,皇上追拿他們也只是為了斬草除根,為了一個無法逆襲局面的人而眼睜睜看幾十萬百姓受苦,漣漪你覺得值得嗎?” 蘇漣漪嘆了口氣,“你說的都在理,但我就怕皇上追究你的責任。城中百姓對我歌功頌德說我救苦救難,其實我也只是自私的人,若用幾十萬百姓的幸福換你的平安,我毫不猶豫交換,只要你平安,其他人又關我什么鳥事?” 云飛峋呵呵笑著。 “你還笑?沒心沒肺!”漣漪瞪了他一眼,嬌嗔道,“罷了,事已至此又能如何,以云家的勢力以及你我的地位,想來皇上不會拿你怎樣。若小懲,我也就認了,若砍頭流放之類的,我蘇漣漪也絕不會讓夏胤修得逞,就算是不把他搞下皇位也絕不會讓他坐得安穩!”咬牙切齒。 云飛峋哈哈大笑。 蘇漣漪在其硬如磐石的胸膛狠狠擊了一拳,“笑個屁!平日里怎么沒發現你這么沒心沒肺,闖了禍還能笑出來?” 此時的云飛峋哪還有平日里的冷漠,哈哈笑得如同開心大男孩,“我平日里也沒發現你這般……悍妻!” “你說什么?”漣漪驚訝道。 “悍妻?!憋w峋放開她,修長的身子如同一抹清風,唰地一下消失,速度甚快。 蘇漣漪氣鼓鼓,“媽蛋的,反了!竟敢罵我,看我今日抓到你怎么收拾你!”說著,便追逐而去,兩人在花園打鬧成一團。 …… 次日。 拓跋月很后悔,當初和那馬大哈的兄長跑出來,連個宮女都沒帶。平日里她無論去哪都隨身帶著嬤嬤宮女外加侍衛,無論去哪做客也都有丫鬟使喚,誰知道在蘇府竟然沒有丫鬟。 一輩子沒干過活的拓跋月哪能受得了?頭發亂哄哄地一把抓住送水的丫鬟氣急敗壞道,“你不是丫鬟嗎?伺候本宮梳洗!” 丫鬟是夏初螢帶來的丫鬟,早得到桂嬤嬤的指示,自然不會給拓跋月好臉,“月公主實在抱歉,奴婢只是送水的粗實丫鬟不會干那伺候主子梳洗的精細活,怕把公主細致的皮膚洗壞了,何況奴婢也不會梳頭發?!?/br> 拓跋月一跺腳,“你不會梳頭發,那你自己頭發誰梳?” 丫鬟一攤手,“月公主,奴婢只會梳這種丫鬟髻,若公主不嫌棄,奴婢很樂意伺候公主梳丫鬟髻?!?/br> 在暗處的夏初螢一邊隨意嚼著果鋪,一邊看著笑話?!肮饗邒吣憧纯?,這就是軒國公主,連自己梳頭發都不會,估計女紅更是不會了,野蠻之國的公主都這般野蠻。我們鸞國公主無論是琴棋書畫還是女紅廚藝,哪個不是樣樣精通?” 桂嬤嬤也附和,“公主殿下英明,我們鸞國公主皆為鸞國女子之表率,自然不是這等野公主能比的?!?/br> 夏初螢越想越得意,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笑成了月牙,“那丫鬟叫什么名?” 桂嬤嬤忙道,“回公主話,那丫鬟名為小菊,是個粗實丫鬟?!?/br> 初螢將嚼爛的果鋪滿意地咽了下去,“這丫頭有前途,回頭讓她來我身邊?!苯裉煨【諉芡匕显碌膸拙湓?,深得夏初螢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