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9節
終于,她找到了原因所在,“是影魂衛?”她壓低了聲音問蘇漣漪。 影魂衛的存在,她是知曉的,雖皇兄未直接將這些事告訴她,但當年發生的種種,她歷歷在目,不用說也能猜出什么。她也一直知道云飛峋與影魂衛有千絲萬縷的關系,正例如當初有影魂衛暗中保護她,而最終是云飛峋陪她在蘇家村避難,順便……保護名冊。 “是?!碧K漣漪毫不掩飾,她的理由很簡單,夏初螢與皇上是親兄妹,她若是在初螢面前遮遮掩掩,那便是掩耳盜鈴。 正說著,兩人已入了主院。 守衛的影魂衛見是蘇漣漪來了,為其輕輕行個禮,“郡主大人?!?/br> “沒什么意外之事吧?”漣漪問。 影魂衛回答,“沒有?!?/br> 兩人便沒其他交流,蘇漣漪我這夏初螢的手入了房門。 這氣氛越來越詭異,夏初螢不解,“難道你們軟禁了吳將軍?為何派影魂衛把守吳將軍?” “記得剛剛我和你說的奉一教吧,吳將軍被奉一教人用藥物控制,現在我對他們進行脫癮治療,那藥毒辣得很,發作起來生不如死,只能隔離?!碧K漣漪話還未說完,便能聽見偏屋中有女子的一聲尖叫。 那尖叫似鬼似妖,似笑似哭,似瘋似傻,又帶著痛苦,聽起來毛骨悚然。 “別怕,應是有人藥效發作了,”漣漪解釋,“不過也不用擔心,雖期間痛苦,但只要脫癮成功,便能脫離藥物的控制了?!?/br> 推開房門,迎面一股nongnong的草藥味兒和刺鼻氣味,無奈還算干凈,有幾名穿著白衣的人照顧著床上的人。 屋內有三張床,躺著兩個大人與一個孩子,那三人被一種奇怪的衣服包裹,衣服的袖子極長,好似唱戲時穿的水袖,長袖又好像兩條帶子,交叉在胸前,而后在身后綁住,這樣的結果便是穿著衣服之人雙手被迫交叉在胸前,無法動上半分。 用奇怪的衣服固定還不夠,三人又被繩子緊緊綁在床上。 男孩年紀大概七、八歲左右,渾身是汗,額頭的汗已將頭發浸濕,面色慘白,眼圈青紫,沉沉昏睡。 “剛剛發作?”漣漪問一旁穿著白衣的老頭,看其樣子,應是一名大夫。 老頭為蘇漣漪請了安后,恭敬道,“回郡主,兩個時辰前發作,后來喂了藥,將軍與將軍夫人睡了,而小少爺則是又發作了一次?!?/br> 漣漪點了點頭,“雨諾發作兩次自是正常,藥物用量以人體重為標準之一,同樣量的藥物用在成年人與未成年人身上自然是后者受到傷害更大,服用如此多藥物,雨諾沒因此丟了性命已是萬幸了?!闭f著,便去查看孩子的病情,將手指輕輕放在孩子的脖頸動脈上,替代手腕診脈。 其他房間有人發作了,哭喊聲凄慘得撕心裂肺,夏初螢雙手掩住嘴,驚悚地打量房內一切。 在床上躺著的吳瀚海幽幽醒來,先是看到蘇漣漪的背影,干涸的嘴唇張開,“漣漪……郡主,辛苦您……了?!?/br> 蘇漣漪為吳雨諾診脈,發現其血流急促,心律不穩,脈象虛弱,心中暗暗嘆了口氣。但凡這種毒、品,對人心臟刺激尤其大,吳雨諾年紀小、用量大,雖抱住了命,但這心臟……怕是落下了后遺癥。 聽見吳瀚海的聲音,漣漪盡量讓自己表情自然,“吳將軍,您醒了?” 吳瀚??聪蚰翘撊醪豢暗莫氉?,心中自責不已?!笆??!?/br> “為吳將軍解開吧?!睗i漪道。 一旁侍衛大夫們為其解開繩子,有人將吳瀚海扶了起來,又有人為其脫下束縛衣。 吳瀚海這才看見門旁還站著一名衣著華麗、氣質高貴的女子,那女子容貌絕美、貴氣逼人,定睛一看,這人不是金玉公主嗎?立刻翻身下床,單膝跪在地上,“卑職給金玉公主請安,公主殿下大駕,卑職未迎,罪該萬死?!?/br> 夏初螢微微點了點頭,“起來吧,吳將軍恢復得可好?”聲音不冷不淡,對吳瀚海非但沒有親切,反倒是一種強烈的排斥感。 “勞公主費心,卑職恢復得很好,一切都要感謝漣漪郡主!”吳瀚海答。 蘇漣漪沒發現初螢的反常,專心為吳瀚海診脈,“吳將軍常年習武,身體底子既好,這么多人中,吳將軍恢復的最為迅速。這一次發作感覺如何,痛苦嗎,與往日相比?!?/br> 吳瀚海滿眼感激,“已經好多了,發作起來的痛苦比之從前輕微了許多,如今大半可以忍住,多謝漣漪郡主的救命之恩了?!?/br> 漣漪笑笑搖頭,“既然沒事,我便放心了。今日來也只是照例查看下你們情況,見你已有起色也便放心了,那吳將軍你便好生休息,我還有其他事,便在府上不多做停留?!?/br> 吳瀚海知曉漣漪郡主事務繁忙,道,“東塢城都靠了漣漪郡主了,卑職未盡到力,是卑職的錯?!?/br> “吳將軍別再這么說,我們先走了?!睗i漪伸手挽住初螢的手臂,立刻將她拉出了房間。 “為何突然心情不好?”出了房門,漣漪忙問。 夏初螢愣了下,而后勉強笑了下,“沒……沒有?!?/br> 一旁的小花園,已沒有將軍府主子們的賞樂,蘇漣漪將夏初螢拽了進去,在小石凳上坐下,隨行的丫鬟婆子被打發到一旁,涼亭內只有兩人,說話方便。 “真當我傻?我們認識的時間雖不算長,但畢竟交心,你的一舉一動,我能不知其意?”漣漪的語氣中帶著責備。 初螢欲言又止,而后低頭苦笑。 “與我說說,你不說,我又如何知道?”漣漪繼續追問,軟磨硬泡。 初螢嘆氣,“你說,他會不會嘲笑我?” 漣漪不解,“嘲笑你?誰嘲笑你?為什么嘲笑你?”一頭霧水。 初螢抬起頭,認真地看著蘇漣漪,“吳瀚海追隨云飛揚多年,當初更是其的副帥,隨東征軍打到東塢城,而吳瀚海之所以能成為東塢城駐將,也是他的舉薦,他……他……” 蘇漣漪終于知道了當時在屋子內,初螢對吳將軍強烈的排斥感原因何在!吳瀚海是云飛揚當初帶美姬上戰場的見證人之一,對于男子,云飛揚的舉動是美談,但對于正妻,確實無比的恥辱。 “不會的,他不會嘲笑你?!背税参?,她又能說什么。如果她處在初螢的位置,想來也是受不了的!自己隱姓埋名在窮鄉僻壤冒著生命危險生孩子,而丈夫則是帶著姬妾在戰場笑談風云。 蘇漣漪越想心中越是酸楚,忍不住將嬌小的夏初螢攬在懷中,“都過去了,別在意,我們女人有女人自己的人生,我們的命運自己把握,不需要攀附其他人?!?/br> 夏初螢本以為自己會哭,但后來只有笑,“你說的我都懂,沒了他,我照樣活得開心,但……種種事如同心頭陰影一般,無法消散?!?/br> 能言善辯的蘇漣漪一時間竟詞窮,因為對方是夏初螢,她做不到云淡風輕地說風涼話,她的良心無法讓她說出虛假安慰的話,她在掙扎。此時她能做的,只是緊緊摟著初螢,給初螢溫暖、安全。 “他一定在笑話我,”苦笑聲在初螢懷中悶悶傳出,“身為一國公主,我竟……如此丟人?!?/br> 蘇漣漪身子一僵,眼角閃過陰狠,“我殺了他,他便不會嘲笑你了?!?/br> 初螢一愣,抬起頭,“你說什么?”不信自己的耳朵。 漣漪放開她,手輕輕撫在其嬌嫩的面頰上,唇角是淡淡的笑,但眼神卻是無比認真?!凹热凰钱斈甑囊娮C人,我就殺了他。他死了,你也不用擔心他嘲笑你了?!?/br> “啊……”初螢驚呼。 漣漪伸手,雪白的手指纖細如玉,優美的手指慢慢收緊成拳,如同將某物狠狠捏碎一般?!拔胰粝霘⑺p而易舉,只要加一些藥,事后即便神仙也無法發覺,若你還不解氣,我便上奏上皇說吳將軍通敵賣國,其結果便會滿門抄斬,初螢意下如何?” 夏初螢睜大了眼,“漣漪,你不是開玩笑吧?!?/br> 蘇漣漪笑著,眼神卻十分認真,“你若覺得是玩笑,那便是玩笑,你若覺得認真,那便是認真的?!?/br> 被蘇漣漪這么一鬧,初螢早就忘了什么丟人不丟人了,伸手捏住撫在自己面頰上的手,那手不若平日里的溫暖,冰涼一片。她真的嚇到了,緊緊握著她的手,為其取暖一般?!昂脻i漪,我知道你的心了,我剛剛是開玩笑的,你可千萬不要當真?!?/br> 漣漪認真地點了點頭,“好,是否認真,只聽你的?!?/br> 夏初螢瞪了她一眼,嬌嗔,“就知道欺負我?!闭f著,垂下了眼?!皾i漪,我好羨慕你?!?/br> “……”蘇漣漪知道初螢在羨慕什么,不知如何回答。既心疼初螢的命運,又感謝上蒼讓她碰見云飛峋。 初螢抬頭,皺著眉頭?!皾i漪,我也好想擁有一份自己的愛情,只屬于我自己!我希望那個人眼中只有我自己,我也會眼中只有他一人,我真的想要!我不要現在這樣!” 漣漪凝眉,初螢是她在這世上最好的朋友,唯一的姐妹,為了初螢,她什么都可以做?!俺跷?,我問你一個嚴肅的問題,你一定考慮好了再回答我?!?/br> “恩,你問?!背跷灥?。 “如果云飛揚他解散了后院,將那些女人都趕出去,只留你自己,你會開心嗎?” 初螢見漣漪那認真的神情,心中有些害怕,因在她看來,只要漣漪決定的事,便定會達成目的,絕無失敗的可能。剛剛漣漪的眼神既激動,又害怕。 認真的想了又想,夏初螢終于做了決定,“算了,那件事便如同傷口,即便是醫好了又如何,也是一道傷疤。再者說,我不希望你為我去涉險?!?/br> 心傷難愈,蘇漣漪是知道的,“記住,若以后有什么想要的或想做的事,一定要告訴我?!?/br> “好,一定?!背跷炗袝r在想,有了熙瞳有了漣漪,此生也算完美了。 兩人說笑著上了馬車,馬車并未回蘇府,而是想葉弘書院而去。 “看,這里便是聞名于鸞國的葉弘書院?!睗i漪介紹道,整個書院翻修一新,到處彌漫著木質香味與漆味,已是下午,初冬的暖陽珍貴,晴天碧藍,配著新漆的紅色屋頂,嚴謹的書院往來青年,眼前一切竟美如畫一般。 “哇,原來民間的書院也可以如此氣勢磅礴,真是不錯,”初螢笑道,歡快的聲音如同銀鈴一般悅耳,舉目眺望,見遠方,工匠們正加蓋房屋。葉弘書院的房屋為木質結構,工匠們正在屋頂砌瓦,“看來這葉弘書院規模很大啊,還在加蓋?!?/br> 兩人到來,夏初螢如同游玩散心,而蘇漣漪則是帶著目的前來——查看東塢城幾大項目的進展情況。 在她看來,若一個城市想恢復秩序,首先做的便是修繕城市基礎設施,其中學校也是基礎設施的一部分。 正在這時,聽聞蘇漣漪到來消息的院長項葉弘也匆匆趕了出來,見蘇漣漪,拱手道,“漣漪郡主大駕,有失遠迎?!?/br> 蘇漣漪年紀雖小,但項葉弘對其能力卻極其驚艷及贊嘆,因這尚且年輕的蘇漣漪竟與他想到了一塊去——在東部開設分校,以能吸收更多有潛力之學子,蘇漣漪命名其為——預科。 ☆、295,漣漪左右為難 一下午的時間,夏初螢陪著蘇漣漪走遍東塢城。 先是到葉弘書院與院長項葉弘商量決定建立私塾之事,即,在東塢城外各個區縣建立私塾預科,私塾老師皆經書院考核培訓,這樣從基礎教育便得到了保證,不會浪費每一個人才。整個過程大概兩個時辰。 隨后又到了徐知府處,查看近幾日所走賬目,用時大概一個半時辰。 夏初螢以公主身份到來,自然也是被畢恭畢敬的,排場之大,吸引了為官百姓人山人海。 當出府衙時,已是傍晚,夕陽西下。 因行程緊張,漣漪在馬車中備了干糧,打算在馬車中充饑而后直接去商會,而初螢卻拽著她不肯再去。 “漣漪,你還去商會做什么?天都這么晚了,難道你不吃飯不休息?”夏初螢早知蘇漣漪是個拼命三郎,本以為如今有了地位成了家能學會心疼自己,卻沒想到反之更拼。 漣漪看向初螢,無奈一笑,“即便如此馬不停蹄也要遲幾個月回京,若真不緊不慢起來,都怕是要常駐東塢城了?!钡斂吹匠跷灳碌哪樀皟荷系钠v時,突然想到其今日才到,趕忙道,“你累了吧,是我疏忽,我這就派人送你回府休息可好?” “那你呢?”初螢皺著眉問。 “我再過幾個時辰便回去了?!睗i漪微笑道,取出一顆水靈靈的果子遞給初螢。 東塢城連年饑荒,一枚小小的水果更是堪比黃金,這是葉軒送來,漣漪一直沒時間吃,見初螢來了正好,借花獻佛。 夏初螢推開,“幾個時辰?幾個時辰后都是半夜了,今日你必須和我一起回去!” 蘇漣漪怎會同意?“不行,商會之事每一日都理應匯報,這是規矩?!?/br> “規矩是人定的,商部官員不是吃白飯的,商戶們也都是經商多年之人,你有什么不放心?而你對造鐵廠和妝品廠不聞不問,又為何對這些素不相識的商戶那般上心?”初螢急了。 車內,只聞漣漪的一聲嘆氣,“回府吧?!币宦暳钕?,馬車緩緩啟動,向蘇府而去。 看著夏初螢焦急的摸樣,漣漪忍不住笑了出來,“醉翁之意不在酒,你這般擔心的不是我的造鐵廠和妝品廠,怕是一名女子,此時正在我家中的女子吧?”兩人相處時間雖不算太長,但彼此交心,對方的心思,她又如何不知? 聽漣漪這般說,初螢更是氣壞了,“你既然知道還問?漣漪你可知,你的婚事別說我們鸞國,怕是被整個天下的女子艷羨,云飛峋雖不是皇親國戚,卻也是出身名門,而云家既同意讓你拋頭露面在外為官,又同意飛峋只娶你一妻,這樣得天獨厚的優勢,為何你不珍惜?若我是你,我非好好看牢了云飛峋不可!” 漣漪一挑眉,“看牢?他也不是犯人,我怎么看牢?男人也是人,有自己的思想和判斷,若他愛我,即便我不在,他也不會背叛我。反之,若他不愛我,即便我天天一哭二鬧三上吊,他也會流連花叢,你說對嗎?” 夏初螢聞此,愣了下,好像想起了往事一般,神情恍惚起來?!啊前?,男人不是孩童,也是有自己的喜好、自己的判斷的?!碧鹈赖男θ?,卻是苦笑。 蘇漣漪知道夏初螢又想到了她與云飛揚的婚事,想安慰卻不知如何安慰,伸手將嬌小的初螢攔在懷中,“臨出京,我聽云夫人說你們關系有所緩和了,難道……還是不行?” 對于夏初螢,蘇漣漪無可奈何,若初螢是她在現代的閨蜜,她二話不說的勸其離婚重尋幸福,但古代非現代,即便有和離又哪像現代離婚那般簡單容易,何況兩人地位又是舉足輕重。一國公主是全國女子的表率,若初螢真和離,怕是要引起不小的風波,帶動和離風氣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