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節
老太太道:“我這兒子從小又跟著他爹長在軍營里。五六歲的時候就跟著軍營里的那些士兵cao練,做不好也是被他爹罰。有時候性子扭的很,今兒這事,我看泓哥兒是躲不了罰的?!?/br> 袁璐揣摩著老太太話里的意思,“兒媳是真的覺得,兩哥兒這個年紀,推了一跤也并不是多大的事兒。不至于鬧這么大?!?/br> 老太太又嘆息一聲,“從前斌兒在的時候,老國公就是這么要求他的。從小不論斌兒和斐兒出了什么事,老國公都是教訓他這個當哥哥的,說他不讓著弟弟。這讓啊讓啊,一直讓到后來宣文三十二年的那場風波里,斌兒將生機讓給了自己的弟弟……我剛剛看著兩個哥兒,可不就跟從前他們兩兄弟一樣?!?/br> 說著陳年的舊事,老太太觸景生情地也傷感起來,眼睛里泛起了水霧。 袁璐遞了帕子讓她擦,勸道:“往事都過去了,現在咱們府上的日子正是一天好過一天呢?!?/br> 老太太擦了擦眼淚,說:“我就是怕斐兒心里一直記掛著那件事。便更加嚴格地要求泓哥兒,其實他小時候不這樣的,愛笑愛鬧,在軍營里也敢搗蛋,經常被他爹揍的滿地跑。到了十三四歲的時候,還沒個正形兒。你要問起來,他就說,反正家里有哥哥,他這當弟弟的,只要活得自在就好?!?/br> 袁璐輕嘆,心道這哪里只是成國公自己心里邁步過去呢?其實老太太也未嘗放下那件事罷。 ☆、第67章 成全 第六十七章 老太太和袁璐說了一會兒話,因為想到了一些舊事,興致就不是很高。兩人說了會兒話就進去了看兩個孩子。 泓哥兒還跟澈哥兒坐在一起講話,見著她二人進來了就站起身來讓到一邊。 老太太跟孫兒說了一會兒話,就準備帶著泓哥兒回自己那里去。 泓哥兒依依不舍地看著他弟弟,最終還是被他祖母給牽走了。 袁璐倒是不介意讓泓哥兒住在自己這里,只是澈哥兒若是留在自己這里,萬一高斐過來又說要打他,袁璐自認攔不住。 澈哥兒雖然帶著傷,倒也不胡亂鬧騰,只是有些不自覺地回去抓臉,得讓人時時看著。 袁璐這天晚上也有些睡得不安穩,她之前還嘲笑綠水膽子小,可今天自己被高斐一瞪,那也是后背發涼。這人也不是長得多嚇人,丑就更談不上了,可就是眉一蹙,唇一抿,一股肅殺一氣,讓人不禁就覺得害怕。也不知道到底是本來就這樣,還是在戰場上待久了,身上的殺氣太重的原因。 這天守夜的是綠水,屋子里有些悶熱,她就守在窗邊吹風。 袁璐半夜起來了一次,見她用手撐著自己不腫的那半邊臉打瞌睡。她就給她拍醒了,讓她回房去睡。 綠水還有些不好意思,扭捏道:“今晚奴婢當值,再有半個時辰青江jiejie就來交接了?!?/br> 袁璐忍笑道:“快去睡吧,你這牙疼一發作就是好幾日,臉上的腫還沒消就早些休息。別弄個丑樣在我眼前晃悠。 綠水見她一邊說話一邊拿了搭在屏風上的披風穿上,就走過去幫她整理衣擺,“這么晚了,您這是上哪兒去?” 袁璐只在中衣外系好了披風,“我去看看澈哥兒,也不知道他晚上睡的怎么樣?!?/br> 綠水已經將蠟燭點了起來。燭光一照,袁璐就看她半邊臉腫的比白日里大了一倍,就像被人打了似的,便虎下臉道:“你這臉又是怎么了?你晚上吃什么了?” 綠水也不敢撒謊,老實地道:“吃晚飯的時候悶熱的很,喝了半杯酸梅汁?!?/br> 袁璐就恨鐵不成鋼地戳了戳她的額頭,“說你什么好,你這樣子你那牙得什么時候好?!?/br> 綠水也不爭辯什么,討好地笑了兩下,點了燈籠準備跟她出門。 袁璐將燈籠拿到自己手里,“去睡吧,就兩步路。你這臉看著怪嚇人的,不知道還當我半夜打出來的呢?!闭f著就將綠水趕了下去。 澈哥兒睡在西廂房,走過去也就一會兒的功夫。 月光清朗,路上不用照明也能看的清楚。 袁璐剛走到澈哥兒房門外,就看見窗外外有個鬼鬼祟祟的人影,似乎正扒著窗戶縫往里看。 她當即驚呼一聲,當即后退兩步。 那人轉身,從窗下的陰影處走了出來,他一身玄色勁裝,劍眉星目,赫然正是高斐。 兩人互相看清以后,高斐豎起食指放在唇上,跟她比了個“噓”的手勢,身形一閃,又轉到黑暗之中。 屋里的下人聽到聲響,都迎出來看。 袁璐道:“見了一只野貓,嚇了一跳?!?/br> 澈哥兒屋里的奶娘道:“夫人深夜出來,怎么身邊也不帶著個人,這受了驚嚇可如何是好?!?/br> 袁璐擺擺手,只說不礙的,又問起澈哥兒的情況。 奶娘道:“哥兒喝了些安神的茶湯,睡得安穩。老奴和兩個丫鬟輪流守著,看著他不讓他抓傷口?!?/br> 袁璐就點了點頭,“恩,我就是來看看。你帶著人都回去吧?!?/br> “用不用老奴派兩個人送夫人回去?” “幾步路的功夫,都回去吧?!痹催@么說,奶娘也不再堅持,就帶著人回了屋。 待人都走了,袁璐走到廊下的陰影處福了福身,“見過國公爺?!?/br> 高斐“恩”了一聲,“你來澈哥兒?” 袁璐輕輕應了一聲“是”。 也不知道是不是月色太好,高斐看起來倒沒有白日里那么可怕。 他說:“我們往外走一走吧,我有話同你說?!?/br> 想到高斐可能要提及的事情,袁璐心口一陣狂跳,想都沒想就答應了。 高斐負著雙手走到前頭,袁璐捏著燈籠走在后頭。 他人高馬大的,他跨一步,袁璐要連邁三四步。走了沒多久,高斐就發現身后的袁璐落下了好遠。 于是只能停下來等她,袁璐見他停下來了,就小跑兩步跟上。 就這么走走停停的,一路到了花園里的湖邊。 湖面波光粼粼,周圍綠樹蒼翠,微風徐徐,倒也不失為一番美景。這是這亭子也被荒廢許久,此時再看就有種破敗的感覺。 一路的相對無言頗為尷尬,袁璐開口打破了沉默,“您去看澈哥兒,直接過去便是,為何這般?剛若是真被人瞧了去,反倒失儀?!?/br> 高斐頓了頓腳步,“澈哥兒見了我有些害怕,且時辰晚了,我不過看一眼就走?!?/br> “泓哥兒呢,您可看過了?” 高斐輕輕“嗯”了一聲,“他睡得不像澈哥兒那么好,往常也這樣嗎?” “從前并不這樣,京郊莊子上那件事以后,泓哥兒便會經常被夢魘住。這兩日可能這孩子心里有事,便睡得不安生了?!?/br> 提到京郊莊子的那件事,那就是懸在成國公府上、差點掉下來的一把大刀,高斐已經聽人稟報過,此時倒也沒多說什么。 說話間,兩人已經走到了湖心亭里。高斐直接走了進去,站到早前袁璐摔下去的那個地方。那里的斷裂的欄桿還沒有修葺,他蹲下丨身,抓住了一根欄桿一用力,直接掰了一半下來。 袁璐目瞪口呆地看著他一系列的動作,直到高斐將欄桿的斷口放到他面前,她才緩過神來。 高斐將東西拿給她看,“當初的事并非偶然,你知道嗎?” 袁璐點頭,面不改色,“恩,我知道?!?/br> 高斐挑了挑眉,心里倒是對她這鎮定的樣子有些刮目相看,“你既然知道,為何既選擇留在成國公府,又不設法將人找出來?” 話題跳躍的太快,袁璐一時沒跟上他的思維,稍緩了緩才道:“你這話說的,倒好像不希望我留下來似的。留下來,是希望能照看這一大家子。至于找人,”她輕笑一下,“您未免想的太理所當然了,動手的人未必就是主事的人,抓一兩個蝦兵蟹將,也不堪大用。只將內宅管理好了,不給人可乘之機,才是防微杜漸的長久之法?!?/br> 高斐見她侃侃而談,成竹在胸的樣子,問她:“你是為了什么?為了掌這府里的權?” 他說的這么直白,袁璐也不跟他兜圈子了,當即給他深深地福了福身,“還望國公爺成全,還我一個自由之身?!?/br> 高斐也是一驚,這女子自請和離,真的是再大膽不過了!不過他轉念一想,兩人這也算是想到了一處。他之前還在猶豫,老太太和家里的孩子都喜歡著小袁氏,袁府又是自己的岳家,若是他真的休妻,恐怕真的兩頭都落不著好。他原先的想法是冷一冷這小袁氏,若是她也能接受,兩人不溫不火地過下去倒也無妨。 可如今這小袁氏卻自己先提出來了,真真是讓人預料不到。 高斐沉吟半晌了好一會兒,才問:“這是你的意思,還是岳父的意思?” 如果是這小袁氏的意思那還能理解,若是內閣首輔的意思,高斐就不得不掂量一下自己是不是哪里做錯了,惹得岳家生了厭。 “并非我爹的主意,是我早前提過。也已經跟家里說過了,爹娘雖怪我主意大,可到底憐惜我過去過的太苦,便只求您答應,一些便都解決了?!?/br> 高斐打量了一下眼前的袁璐,她眉眼跟故去的袁玫有五六分相似,身形單薄,可說話的氣度和臉上的深情卻截然不同。袁玫是溫順的,可眼前的這個,低眉順眼的神情下卻投資個股驕傲勁兒。 又是一陣冗長的沉默后,高斐說:“再有一月便是齊國公歸來之時,屆時皇上必有封賞。那時再提此事,你看如何?” 袁璐又是一福身,衷心地謝道:“謝您成全?!?/br> ☆、第68章 清掃 第六十八章 如此開誠布公地談過一次之后,盡管對方仍然是個不辨喜怒、教她摸不透心思的人,袁璐也是安下心來了。一個月,再有一個月就能離開這里。 她有些迫不及待地開始計劃著以后的生活。如果是回到袁府,爹娘哥哥自然都是疼愛她的,只是大嫂吳氏可能不容她,畢竟她已經很難再嫁,保不齊就是要在家養一輩子的。 爹娘和哥哥當然會幫著自己,可以后爹娘去了,府里嫂子掌家,肯定多有齟齬。日子并不會過的順暢。 不如就不要回去,去城外鎮國寺旁建個小宅子,有道進法師在旁,應也不會有人來指指點點。 袁璐開了自己的銀箱子,仔細清點了里面的銀子和銀票,銀子不多,就二百多兩,銀票倒是有四萬多兩。都是她自己的嫁妝私房,可以隨便動用的那種。 只是不知道這在城外圈地要不要交錢,而且還是在鎮國寺那樣的地方。 花mama看她一手摸著銀票,一手摸下巴,臉上也是帶著淡淡的笑意,便也笑著問她:“可是出了什么好事兒?教您這樣歡喜?!?/br> 袁璐道:“可不是好事兒,我居然有這樣多的銀子?!?/br> “您嫁出府前,老夫人就給您添了三萬兩的私房,另外的一萬多兩,是這兩年多來的進項。只是您往日雖看賬本,卻沒有自己清點銀票,因此才不知道?!?/br> 袁璐就略微失望地“哦”了一聲,她還以為這四萬多兩都是自己兩年來的進項,合著她娘給的才是大頭。 花mama繼續道:“老夫人給您的莊子都是來錢慢,但是可以做長久的。光西市大街上那家酒樓,就是在京里開了十來年,有口皆碑。守著她您將來也不愁?!?/br> 袁璐對飯莊酒樓的倒不甚感興趣,摸著下巴問花mama說:“不如我去開個錢莊,也不大做,就做一些小額借貸,日后倒也能找點事情做?!?/br> 花mama并不懂她說的什么“小額信貸”,只聽到錢莊,便說:“錢莊生意是再艱險不過的了,您要開也得借著國公府或是袁府的名頭,且利錢也不能收太高。就算是咱們這樣的人家,也擋不住外人的嘴?!?/br> 袁璐擺擺手笑道:“mama這是說到哪兒去了,我就是說開個錢莊,又不是說要在外頭放印子錢?!?/br> 不過這雖然是她的一時興起,卻也不失為一條謀生的財路。以后若是和離了,自己手中握了太多鋪子反倒是不方便,她住在外頭也照看不了。不如就還給她娘,自己留下一兩家能賺錢、且不用主人家時時盯著、拋頭露面的就好。 花mama雖然能管的內事,對經商之道卻不算精通。也因為多年都在內宅里頭,對外頭的行情也知道的不多。 兩個人雖也沒聊出什么眉目,但袁璐只要光是設想了一下,心里已經是止不住地開心,便想著回頭要讓人帶個信兒,去問問莊子上的李德全。 只是李德全現在接手了京郊的那個燙手山芋,這段時間來的信兒雖然都是好的,卻也知道他是費了不好心力的。 袁璐就沒想著用以后的事來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