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
泓哥兒來的也快,澈哥兒跟個小尾巴似的也跟來了。 泓哥兒見了陳氏,先是不慌不忙地行了禮。他個子高,又壯壯的,說是七八歲的小兒也有人信。這一番有模有樣的見禮更是跟個小大人似的。 澈哥兒則是一雙眼睛亂轉,忙著跟他娘親擠眉弄眼。 陳氏歡喜地不行,把他們兩人拉到自己懷里,問他們:“這幾日來可好?” 泓哥兒一板一眼地道:“勞外祖母掛心,泓兒身體都好了?!?/br> 澈哥兒就抱著陳氏的脖子,擰著身子撒嬌:“不好不好,澈兒可想祖母了?!?/br> 陳氏就把澈哥兒抱到自己膝上,泓哥兒自覺地退到了一邊。 兩兄弟明明只差了一歲多,個子身形差了許多不止,心性更是迥然不同。 泓哥兒不愛說話,陳氏問一句他就說一句。態度恭敬有余,親熱不足。 他們說話的時候澈哥兒就坐在陳氏懷里安安靜靜地聽著,待他們說完,他就立刻說點什么,惹得陳氏發笑不已。 兩個小兒陪著陳氏待到了晚飯前。 袁璐本想留她娘一起用飯,但陳氏想著回去照料袁老爹。 袁璐便找人跟老太太說了一聲,自己和兩個孩子一起吃了。 泓哥兒雖然還是不冷不熱,但是難得的沒有推辭。 袁璐這里的夕食還是以清淡的東西為主,想到有兩個孩子在,就加了一道琵琶大蝦,一道醬汁鴨掌。 蝦是泓哥兒愛吃的,鴨掌是澈哥兒愛吃的。 廚娘按照袁璐的吩咐剪了蝦頭,挑了蝦線。鴨掌去了骨,也蒸透了,軟而入味。 袁璐不喜歡吃飯的時候人家伺候,就自己凈了手給他們剝蝦。 澈哥兒是個小話嘮,在她娘面前什么事都能拿來說道,連他養的大黃今天多脫了一把毛的小事都能拿來說道說道。 袁璐也不打斷他,他說什么她都聽,還給他出主意:“那大黃是不是吃了不好的東西,你得找人查查,再不行還得找個獸醫來看看?!?/br> 澈哥兒聽完就皺著眉頭鄭重地點頭:“我也想著要查查呢,可祖母說狗脫毛是再正常不過的事,讓我別小題大做?!?/br> 袁璐就忍不住笑了一下,把剝好的蝦放到了他碗里。 澈哥兒看到剝好的蝦沖她天天一笑,然后勾著頭去看他哥哥的碗,看完就扁著嘴有點委屈:“怎么哥哥碗里那么多,我就只有這一個?!?/br> 袁璐心道那是因為你哥哥都沒有動過,哪像你這么給面子,剝一個吃一個的。 “哥哥吃的慢呀,娘都是給你們一人剝一個的,你吃的太快了?!?/br> 澈哥兒就“哦”了一聲,湊過去勸他哥哥說:“哥哥快點吃,晚了吃進肚子里涼涼的不舒服。 泓哥兒應了,便也慢條斯理開始吃起袁璐剝的蝦。 袁璐給他們剝了大半盤子的蝦,才開始吃起自己的飯。 她吃的少,兩個小兒吃完的時候她也吃的差不多了。 袁璐便把飯菜撤了,一人讓他們喝一碗灶上溫著的清湯。 冷颼颼的天喝碗熱湯,整個人也就跟著暖和了。 喝完,袁璐去摸他們兩個人的手,確定他們身上都是暖的,才讓他們披著披風回老夫人的院子。 澈哥兒依依不舍,一步三回頭,最終還是被奶娘牽走了。 泓哥兒走在后頭,見了弟弟已經走出了院門,他停住了腳步,對著在后面送他們的袁璐做了個揖。 袁璐挑了挑眉,不知道他這又為哪般。 “祖母說您是為了我的事,才擔上了不好的名聲。母親,我醒來時對您不敬,還請你不要見怪?!?/br> 袁璐笑了笑,伸手想去揉他的頭發,但是想到上一次他偏頭躲開的尷尬場景,便又把手放下了,“沒事,你既喊我一聲‘母親’,這些都是應該的?!?/br> 作者有話要說: ☆、方便 有一件事,袁璐誰都沒告訴。 修繕湖心亭的事已經被提上來了好幾天,她一直給按著沒動。而且自從落水那件事后,也從來沒再去過那個地方。 在其他人看來,她當日落水,身邊的人只有泓哥兒和他身邊的丫鬟、mama,混亂之際,不少人都看著泓哥兒去推她的搖椅。搖椅側翻之后,她撞斷了木質欄桿而掉入湖中。 泓哥兒長得高胖,身形并不是一般四歲多的孩子可比,人多手雜、互相推擠的時候,她的搖椅側翻并不是不可能。 但最離奇的是,半人高的木質欄桿,竟然會如此不堪一擊。 等到所有人都以為她不會再糾結這件事的時候,她借著散步的機會又去了一次。 湖心亭三面環水,自出事以后老太太就不許人靠近這個地方了。此時木欄桿斷裂的地方還是一個大窟窿。 但斷口十分整齊,切面更是光滑。顯然并不是撞擊而成,而是被人事先用鋸子鋸斷了。 對于這個結果,袁璐可以說是毫不意外。 這國公府里看著井井有條,但是到底是混進了不安好心的人。這人的目標或許并不是一直躺在床上的她,但到底是針對幾個孩子還是針對老太太,這種不良的居心和手段都叫人心驚。 更讓人頭疼的是,這兩年國公府在老太太的管理下,雖看著井井有條,但到底是規矩松散、疏于防范。晚上除了幾個主子的院子有人值夜以外,像湖心亭這樣主子們常去的地方,竟然從來沒派人看守過。 當然這也怪不得老太太昏聵,成國公府根基尚淺,兩年前又沒了一個當家夫人,老太太再精明強干,也是小地方出來的,連字都不認識。也幸虧家里的大管家,賬房,和她身邊的孫嬤嬤都十分能來事兒,不然這府里不定得烏煙瘴氣成什么樣子。 另外有一本府里人員調動的簿子,是由孫嬤嬤在管著。她這個職位就相當于企業里的人力資源總監。 袁璐十分想借來看看,了解一下最近有沒有做賊心虛而自愿出府的。 不過貿貿然去借來看,老太太還得過問,這事兒現在又不能說。她這個掌家之權還是拿這事做筏子換來的。 再退一步講,就算查到了最近出府的人,沒有真憑實據,空口白牙地也定不了罪,反而會打草驚蛇。 所以這事兒她一直按著,也準備爛在肚子里。 她一回來就要掌家立威,是因為只有她這個當家夫人立起來,轄制住那些想作亂的小人,那么等成國公從戰場上回來的時候,她才能將他的老母稚子完完整整地交到他手上,以此來交換自由之身。 自她掌家以后,第一件做的是就把府內的巡夜制度改善。 晚上家丁要在府內巡邏,差不多就是現代的三班制,大家輪流值夜班。當然夜班辛苦,所以輪到巡夜的俸錢都會多一些。 國公府從老國公時期就留下了不少家兵,加上成國公出征前特意暗中調來的私兵部曲,因此也沒有人手不夠一說。 另外巡夜的路線也經過重新規劃,務必讓府里的每個角落都沒有遺漏。 而像正門、院墻、院門、二道門這些重要的關卡,像假山、水池那樣容易藏匿的地方,更是三步一哨,五步一崗。 同時巡夜的侍衛身上都帶有銅笛,一旦發生緊急情況可呼引同伴。銅笛刻有每個人的名字,亦可作為身份象征。 而巡夜的首領,每夜都要制定不同的暗語,以防天黑之際有其他人混入。 因為工程浩大,袁璐也不敢托大。特地請了大管家高大來商量。 高大笑瞇瞇的,不論袁璐怎么說他都說“好,夫人說得對”。 袁璐就拿著國公府的建筑圖紙,自己把府里的每個角落都走了一遍。 這樣分配人手和設計路線的時候,她心中也有數。 高大見她這般認真,并不是一時興起,而是真的下定決心要整頓一番,于是便喊來了府里一名家將首領,名喚高三。 袁璐聽到這名字就忍不住樂,高大、高二、高三,很好,一聽就都是老國公手下的。 這高三人高馬大,年紀比管家和賬房小一些,但眉頭有一道刀疤,看著頗為嚇人。 高三見到袁璐還有些緊張,手教都不知道往哪里放。給她行過禮以后就低著頭沒話說了。 袁璐給他看座,他也跟前高大、高二一樣并不肯坐,只站著答話。 “府里如今還有多少家丁護院?” “有三百人?!?/br> 袁璐便把自己的想法說了,高三安靜地聽完,并不像高大那樣一味地順著她講,只說:“夫人的想法固然好,但這樣會不會太明目張膽了些。咱們國公府養家兵養部曲,雖然是從老國公時就獲許了的。但現在……” 他欲言又止,袁璐心中也明白了幾分?,F在皇帝大權在握,看到昔日開國重臣府里冒出來許多訓練有素的家兵部曲,心里指不定什么想法呢。 高三雖然回了她的想法,袁璐卻不覺得惱,畢竟茲事體大,他要還像大管家那樣敷衍她,才真是教人惱。她都有些羨慕了,怎么國公府里的人看著都挺忠心的,她現在要用人,身邊卻覺得沒有能拿出來的。 “那咱們府里能出面的有多少?” “不足百人?!?/br> 袁璐道:“這方面的事你比我懂得多,就勞你掛心。我只提出這么個想法,至于怎么做,怎么安排人手,你自己安排著就行?!?/br> 高三皺著眉,沉聲道:“小的努力去辦,如果有不妥的地方,夫人再給我指出來?!?/br> 袁璐點頭,要賞他一些銀子,他并不肯要。 前頭的時候和后院不同。后院的事情她能著人看著,實在不行還能自己上。 但是前院的事都是男人在打理,如果都是敷衍或者不予理會,在成國公不在的情況下,就是老太太也沒有太多的辦法。 但現在看高大等人的態度,袁璐已經十分驚喜,起碼她吩咐下去的事他們都上了心。 另一頭,老太太也知道了府里最近加強了守衛的事,又聽說是那小袁氏的主意,就更是在她的意料之外了。 她前幾日還在想著前頭的高大和高二都是跟過老國公的,在整個國公府里都是數得著的人物,雖然不說會故意為難小袁氏,但是也不應該怎么聽她的話才是?,F在聽著高大居然還把管私兵部曲的高三給推到小袁氏面前了。高二和高三都是那種悶聲做事的實誠人,一旦答應了都會盡了全力去做。 老太太就納了悶了,這小袁氏在后院里給丫鬟婆子立立威還好說,怎么前頭的管事還能這么服帖呢?她百思不得其解。 后來還是孫嬤嬤提了句,“日前二爺寫回來的家書,給您有一封,給前頭管事也有一封?!?/br> 老太太也就明白過來了,那封家書不就是那小袁氏回來前送到的么。她還納罕小袁氏多么了得呢,原來是她兒子給人開了方便之門。 老太太有些生氣地說高斐:“胳膊肘向外拐,幫著她來斗我呢!”又想到時常念著袁璐的小孫子,老太太又是將她一通罵:“真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連個孩子都被她迷住了?!?/br> 孫嬤嬤勸道:“二爺向來敬重您,想必是知道夫人會回府,讓前頭不要為難她罷了。您看高大,他是再會做人不過的了,夫人的事他雖然上心,他卻沒有親力親為??梢姸敳]有要他真的把整個國公府交到夫人手上。說不定,他還讓高大幫忙盯著夫人的錯處呢。再說了,泓哥兒到底是您的親孫子,他對夫人再親熱,可老奴看著夫人對他倒是淡淡的。這孩子的心能熱乎幾天呢?兩個哥兒打小就養在您身邊,怎么也不可能會有親著別人越過您這親祖母呀?!?/br> 想到兒子還是不放心那小袁氏,孫子還是在自己身邊的時候多,老太太心里也覺得舒坦多了,“她要管家便管著唄,真當能在咱們府里撈到什么好處么?銀子鋪子和田地可都在我們的手上,頂多給她兩分臉面罷了。她想攬事兒,我還要謝謝她呢?,F在這日子是真的清閑喲?!?/br> 孫嬤嬤心里雖然不覺得袁璐只是為了點臉面,這時候卻也不多說,只順著老太太的話說:“夫人的臉面還不都是您給的,只要她不越過了您去,您給她一點體面又如何呢?” 老太太又樂的顛顛的了。反正這國公府最大的還是她,不論誰當家,還不是都得看她的臉色? 想著前兩日的事,冷也冷過了,老夫人其實心里也沒覺得那小袁氏做的出格,反而覺得她有幾分叫人不討厭的利害。從前老國公參軍的時候,家里的門戶可都是她一個人支撐的,鄉下日子可不好過,靠的不就是一股潑辣勁兒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