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
于是當安蓉蓉來到這條街道時,幾乎以為自己看到了十年后的鋼鐵森林。 安蓉蓉晃了晃神,而后無奈搖頭:看來也不能從這些人口中問出什么了。 安蓉蓉開始試著打量這條街道的店面,但仔細一看后,安蓉蓉愕然發現在這條街上竟還有一家精神病院。 之所以會注意到這家精神病院,是因為這家精神病院的圍墻上竟然刷著幾個斗大的字:歡迎來到安山精神病醫院! 這就好像去看病,臨走的時候醫生笑呵呵地說“歡迎下次再來啊哈哈哈”一樣,給人一種說不出的心情微妙感,于是安蓉蓉也只能囧囧有神地移開了目光。 但除了這家精神病院最為醒目之外,其他的都是一些水果店或是雜貨店,這讓安蓉蓉想破腦袋也想不出姥姥來這條街做什么。 還是說姥姥只是經過這條街,已經走到另一條街了? 安蓉蓉懊惱地扯了扯自己的頭發,環視四周,不死心地想要找到什么線索。 而就是著一扭頭,竟又被安蓉蓉抓住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只見在安蓉蓉不遠處,一個女孩穿著中規中矩的校服,長長的黑發規規矩矩地在腦后梳成馬尾,戴著重重的黑框眼鏡,提著幾袋水果走在街上,就像是每一個不起眼的學生,但相處了這么些天,安蓉蓉一眼便看出了那人是誰。 “班……長?!” 安蓉蓉驚訝地瞪大眼:沒想到隨隨便便出門一趟就能一個勁兒地遇到熟人……上去打個招呼? 安蓉蓉這樣想著,上前走了幾步,剛想要開口,便瞧見吳海玉腳步微頓,抬頭向一旁望去,神色有些奇怪,像是惆悵,又像是難過。 還未出口的話卡在喉間,安蓉蓉順著吳海玉的目光望去,愕然發現吳海玉看向的,竟然是剛剛還被安蓉蓉吐槽過的安山精神病醫院。 這……這是…… 沒有看到不遠處驚訝的安蓉蓉,吳海玉低下頭,在門外躊躇了一下,終于抬起頭來,走了進去。 安蓉蓉怔在了原地。 精神病,不說現在,就算是在后世都是眾人唯恐避之不及的一種病癥,甚至有些人連對看心理醫生都十分抗拒,由此可見精神病的威力究竟有多大。 只要被打上了“精神病”三個字,這輩子就幾乎等于毀了。 既然這樣為什么吳海玉卻走進了這家醫院?看她手里提的東西,想來送給病人的,那么……會是誰呢? 一定……是很親近的人吧。 那……班長她現在又是什么心情呢? 安蓉蓉心里突然感到一陣沒來由的惆悵和難過,就像是窺見了他人極力想要隱瞞的秘密和傷痕,竟感了幾分手足無措。 她……如果今天不來這條街就好了。 安蓉蓉略帶懊惱地想著,抿緊了唇,站在原地。 一陣沉重的腳步聲在安蓉蓉背后的小巷里回蕩著,不一會兒就來到安蓉蓉身后,伸手拍在安蓉蓉肩上:“你干嘛呢?跑得跟兔子似地!” 安蓉蓉沉默了一會兒,轉身接過衛天昊懷里的書,聲音有些悶悶地說:“沒事,我們走吧?!?/br> 衛天昊一怔,敏銳地察覺到了安蓉蓉的情緒,頓時有些驚訝看著安蓉蓉,神情帶上了幾分無措,道:“你……你怎么了?” “沒事!”安蓉蓉神色緩和了幾分,但依然不想多說,只是悶頭向前走,“我們該回去了?!?/br> 衛天昊跟在安蓉蓉身后,看著明顯情緒低落的安蓉蓉,不由得抓耳撓腮,好像全身都不太對勁了,就差沒跟個猴子似地上躥下跳。 “我……我幫你提東西?!苯舆^書。 “啊……你看那邊有只狗長得好奇怪啊哈哈哈……” “哇哦——你看有飛機!” 安蓉蓉:“……” 但第一個被衛天昊煩得沒辦法的卻不是安蓉蓉,而是苗苗。 本來蹲在衛天昊肩上的苗苗因為某個家伙的上躥下跳,不得不改蹲為趴,還緊張地用爪子勾著衣服,就怕自己掉下去。眼見衛天昊一絲收斂的意思都沒有,頓時惱火地一爪子招呼上衛天昊的臉,抱怨地喵了一聲。 被這一爪子拍醒了幾分,衛天昊腦袋上亮起了一個小燈泡,把苗苗抱到安蓉蓉面前,眼睛亮晶晶地說:“苗苗給你抱!” 安蓉蓉:“…………” 無奈地嘆了口氣,安蓉蓉接過苗苗,道:“你到底想干嘛?” 衛天昊撓撓頭:“沒干嘛啊,看你心情不好,借苗苗給你抱而已!” 安蓉蓉:“………………” 簡直給這家伙跪了,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是貓控嗎?! 不過……被人這么關注自己的心情,感覺倒是……挺奇怪,也挺新奇的。 雖然這么想著,可安蓉蓉原本的無措難過也在衛天昊這樣的“表演”下消去了幾分。 哭笑不得地把緊張得尾巴都要炸起來的苗苗放回衛天昊的懷里,安蓉蓉帶著兩分嫌棄道:“好了我沒事了,謝你了啊?!?/br> 衛天昊一眨眼,然后燦爛地笑了起來:“沒事,我們是好兄弟嗎!應該的!” 安蓉蓉:“……” 衛天昊:“哦對了,這書你自己提著吧,重死了!” 安蓉蓉:“…………” 這家伙果然還是很欠揍??! ☆、第18章 chapter.18 回到岐水鎮的安蓉蓉因為并沒有將姥姥去鎮上的事太過放在心上,于是很快就忘了這件事,一頭扎進了自己買的書里,試圖提高一下自己的“文化素養”,俗稱,逼格。 一周的時間轉瞬即逝,撇開又一次被通報批評的各翹考人士——就像衛天昊——高一的期中試卷倒是很快就修改了出來,將成績單貼在告示欄上。 第一名,依然是學霸吳海玉,九門課總分1050,吳海玉竟然考了1036,簡直讓人痛哭流涕五體投地什么想法都沒有了;第二名卻是一個對大家來說有點陌生的名字,那就是賀璋。在上一次月考,前十名還沒有這個名字,但這次期中考他卻排在了年紀第二,以1011分的成績勉強跟上了吳海玉,更是跟第三名拉開了幾十分的距離。 而上次大出風頭的安蓉蓉呢? 這次依然是英語滿分,就連其他兩門主科和幾門副科都勉強掛在了及格線上,竟然拿到了547的分數,勉強擠進了年級中下游,真是讓安蓉蓉這位學渣忍不住流下感動的淚水。 不過由于這一次的英語比月考的英語要簡單些,滿分也有好幾個,所以這一次倒是只有寥寥幾人注意到安蓉蓉,因為比起安蓉蓉來說,有個更具有話題性的人物產生了,那就是貝曉曼。 就像安蓉蓉記憶中的那樣,貝曉曼因為長得好,性格好,就連成績都不差,一向是班級、甚至一中的風云人物。 但是這一次,她的成績卻跌下了不可思議的水準,從未跌出過年級前十的她,在這次考試中竟然只比安蓉蓉高了那么幾十名! 如果只是這樣,那還到不了話題人物的水準,畢竟高中的學業和壓力也是很大的,如果事情不夠讓人出乎意料和驚訝,那么就連再八卦的人也懶得提及,所以貝曉曼之所以會成為話題人物,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她的母親。 跟貝曉曼同一個考場的人在考試的第一天都清楚地看到了,在數學的那場考試,一個中年女人沖了進來,將貝曉曼從考場里拉了出去,而那個人,就是貝曉曼她媽! 而從以后的幾場考試,貝曉曼都心不在焉,草草寫完草草交卷,有眼尖的人瞧見貝曉曼甚至有一門交了張白卷! 在這樣的情況下,貝曉曼的成績又怎么好得起來? 于是隨著八卦的深入,人們討論的方向開始改變:那個中年女人,也就是貝曉曼她mama,為什么會在女兒考試的時候把她拉出去?她家出了什么事了?或者說是出了什么事,才會讓一個母親在女兒考試的重要時候把她帶走? 各種稀奇古怪的猜測喧囂塵上,那零碎的聲音就算安蓉蓉不去聽,也老是時不時地飄進她的耳中,讓安蓉蓉恍然間好像又看到了上輩子那些人在她背后的竊竊私語。 她們沒有惡意,是的,沒錯,安蓉蓉非常清楚。 但是這樣的討論,本身就是對當事人最大的惡意。 安蓉蓉面無表情地看著貝曉曼已經連續兩天都空缺的座位,而此刻,她的同桌,那位名為馮丹丹的女孩的聲音和他人的討論還在不斷地傳入她的耳中。 “……沒想到……那個貝曉曼竟然……” “……你說他們家到底出什么事了……” “……其實我倒是有聽說了啊,那個貝曉曼家……” 安蓉蓉閉上眼睛。 ‘……你看,那就是安蓉蓉啊……’ ‘……哎呀,真別說呢,真的長得一臉狐媚的樣子,她才多大啊……’ ‘……別看人家不大,說不定別人勾|引過的男人比你見過的還多……’ 現實與虛幻在耳畔交織,自重生以來已經很久都沒有冒過頭的戾氣再度涌了上來。 安蓉蓉幾乎要遏制不住自己臉上的冷笑。 將他人的苦難和傷疤掛在嘴上,當做消遣的日?!荛_心吧? 不管再怎么跟人說“感同身受”,再怎么跟人說“我理解你的心情”,再怎么跟人說“我同情你的遭遇”,但是事實上都完全體會不到??! 是啊,那樣的事不是發生在自己的身上,又不是切膚之痛,又怎么可能體會得到? 而他們現在的口舌之快,又怎么知道會不會成為今后的殺人利器?! 她不會再因為流言而難過,是因為她早已經在上輩子就將那些難過用光了! 但是貝曉曼呢? 沒有人察覺到安蓉蓉此時的煩躁,耳畔的聲音就像是十只蒼蠅鍥而不舍地繞著安蓉蓉飛舞,那樣的噪音讓安蓉蓉越發心煩氣躁。 安蓉蓉從來沒有為了非利益相關的人壓抑自己脾氣的習慣,于是這一次她也沒有絲毫委屈自己,一拍桌子就站了起來。 “閉嘴!” 巨大的聲響在教室里回蕩,方才還吵吵嚷嚷的教室里一下子安靜下來。所有人都用疑惑或是驚訝的目光望向一向在班上沒什么存在感的安蓉蓉,但安蓉蓉只是冷笑著,目光像刀子似地從身旁的一些人臉上割過。 “說得很開心吧?八婆?” 安蓉蓉的目光掃過她的同桌馮丹丹,掃過曾經貝曉曼的“好友”張采佳,掃過很多很多興高采烈地討論著貝曉曼的“八卦”的人。 對于那些人來說,安蓉蓉的目光很奇怪——就像是一柄再鋒利不過的刀子,在對視的那一瞬間就蠻橫地挑破了所有或是華美或是平庸的外衣,刺進了人的心底,將他們竭力想要隱瞞想要忽視的東西、那些連他們自己都不愿承認的骯臟情緒盡數攤開,擺在日光之下。 那目光中,甚至帶著一絲居高臨下的憐憫。 所有人都在這樣的目光感到了被撕開了所有衣服般的羞恥感,但卻又不敢直視那樣的眼睛,只能或惱怒或羞慚地低下頭。 但卻有一個是例外。 那就是在這場“八卦”中說得最興奮,也最大聲的人。 那是一個長得十分不賴的女孩子。 青春年少本就是最大的加分項,再加上她容貌也不差,更重要的是她的穿著在一眾循規蹈矩的學生中顯得十分新潮,就連頭發都偷偷染成了顏色較暗的酒紅色,只要她不走在陽光下,那么就不會有老師發現竟有一個學生大膽到在學校三申五令不許染發的情況下還去染了發。 當然,事實上她也是不怕走在陽光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