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節
“你是個好孩子,自然沒有?!倍@懼地看了夷安一眼,想著剛剛聽說蕭真竟然封了郡主,雖心里有些不愿意,卻還是賠笑道。 “可是我很不高興?!笔捳鎸⒀g的戰刀往桌上一拍,見二太太跟著跳了起來,這才慢慢地說道,“我嫁過來之前,母親叫我賢良淑德,敬愛長輩,我聽了,因此就算心里不歡喜,也忍了母親,誰叫您養育了三爺呢?” 見二太太含糊地笑了,她臉上沒有什么表情地說道,“只是沒有想到,母親把我的客氣當成福氣,”蹬鼻子上臉,這話蕭真忍住了沒有說,頓了頓,這才目光森冷地看住了二太太,輕聲道,“我一個宗室女,母親當我沒有根基?!” “我疼愛你還來不及……”二太太在蕭真冰冷的殺氣中抖成一團,幾乎要哭出來,此時急忙說道。 “疼愛我,給三爺送丫頭,算計我的嫁妝?”蕭真不客氣地問道。 “不是……” “今日,話說明白了?!笔捳嫣种棺×硕脑?,冷淡地說道,“叫meimei趕在頭里說出這些話,我心中有愧,畢竟,宋家分家,這本不是meimei該管的事兒。如今話,我放在這兒!”她起身走到二太太的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這個一臉怯意的女人,冷冷地說道,“兩條路,母親愿意住著,就好好兒地做個老封君,什么都別管,安享富貴!另一條路,拼著三爺不喜,我送母親回老家去,給您預備大宅子,哪怕您在老家把我罵上天,也隨您,如何?” “你,你怎么能……”二太太尖叫道。 “我是宗室郡主,我就能?!笔捳婵粗鏌o人色的二太太,輕聲道,“三爺面前,我勸您什么都別說,不然離間了我們的夫妻情分,來日我往宮中哭訴,就有三爺的好日子過了!” 夷安霸氣發到一半兒,叫蕭真給堵了,正憋得夠嗆,聽見了“哭訴”二字,頓時擦了擦臉上的汗。 蕭真這樣兒的姑娘,只流血不流淚的,能哭訴就見鬼了。 “你拿衍哥兒威脅我?!” “他的前程,就在您手里頭?!笔捳嬗X得自己有點兒欺負人了,只是為了日后的太平,想到宋衍對自己的叮囑,頓時狠下心繼續道,“想叫他不能出仕,您就試試!” 二太太所以對宋衍夷柔都很不客氣,一是因在山東確實吃了許多的苦,心中怨氣難平,覺得自己是叫兒女拋棄,另一面,卻是因知道兒女心中愧疚,因此方才敢如此高聲,如今見兒子閨女確實任打認罵,然而兒媳婦兒是個惹不起的,一臉兇神惡煞,頓時就呆住了,看著蕭真目中的冰冷,顯然沒有與自己開玩笑,再想想還要等著宋衍給自己博一個老封君呢,頓時就不說話了。 “一家子,這才清凈不是?”夷安見二太太偃旗息鼓,便溫聲道,“二嬸日后,想吃吃想睡睡,cao心的事兒,別想了?!?/br> “母親若覺得我的嫁妝配不上伯府,就退了這親,回頭給我訂給配得上的就完了?!币娜崮ㄖ劢沁煅实?,“伯父伯娘嫂子,誰都不欠咱們家的!” 誰都不是瞎子,若叫平陽侯府預備嫁妝,跟著還有二太太的抱怨,她如何在伯府立足呢? “不能退親!”她正說了惱怒的話,就聽見外頭傳來一聲喊,詫異看過去,就見一個臉上都是塵土,不知從哪里滾過的少年滾進了上房,見屋里的女眷都震驚地看著自己,他急忙抹了抹自己烏漆麻黑的臉,撲到了詫異起身的夷柔的面前哭道,“不能退親!” “唐安!”夷安詫異地驚呼,看著這么一個一轉眼就變了形象的少年,竟不知該說些什么。 唐安悲傷地回頭看了夷安一眼,眼里都帶著淚花兒。 唐小爺在府門口撓了半天的門無人給開,就想著另辟蹊徑,翻個墻頭啥的偷偷兒見心上人一面,誰知道這該死的宋府別的不高,就墻高,艱難地爬上了墻頭往下一看,唐小爺悲從中來了。 墻太高,爬不下去了! 不知道因自己爬過墻,因此對墻頭有一種格外危機感的武夷郡主加高了墻頭不說,還挖低了府中的地面,外頭看著矮,實則爬上去就下不來的唐安,想到自己是怎么翻滾到了府里,趴在地上幾乎見了祖宗,好容易爬到了上房求救就聽見心上人悔婚,哭得不行,又不敢去抱心上人大腿,回身就抱住了夷柔身邊的椅子腿哭道,“都定親了,怎么能反悔呢?三姑娘退親了,以后我還怎么見人,怎么活著呢?!” 簡直就是一幕癡心少年負心女了。 仿佛夷柔不應,他就要繼續一哭二鬧三上吊。 “我我我……”夷柔看著哭成狗的唐安,竟不知該說些什么。 “我們不退親!”二太太哪里是要退親呢?伯府這樣的親家那是打著燈籠都找不著的,頓時尖聲道。 唐安停住了,水汪汪的眼睛看住了夷柔。 “你的心,我都明白。只是……”夷柔苦笑了一聲,溫聲道,“若事有不諧,我并不怪你?!敝皇钦f著話,卻還是忍不住落下淚來。 她不是傻子,唐安日日上門與自己說笑,還有岳西伯府那日之后就沒有了動靜,她是個聰明人,自然是知道緣故的。 “二嬸已坑了三jiejie,難道日后還想再坑?!”夷安不客氣地問道。 二太太看著滿臉淚的夷柔,頓時說不出話來了。 她不過是想出口這一年的怨氣,并不是真想害了閨女的姻緣呀! “日后,二嬸什么都別說別做,不然坑的也不過是三哥哥與三jiejie。若二嬸覺得無所謂,都隨意!”夷安煩了,況本就與自己無關,慢慢起身甩袖走了。 二太太跌坐在椅子里,看著捂著臉無聲落淚的女兒,再看看面色冰冷的蕭真,臉色蒼白。 難道,她是真的做錯了? 這京中怎么叫她覺得,竟還不如在山東自在快活呢? 夷安躲在了夷柔的房里去等著蕭翎來接自己,此時的蕭翎,卻是一轉身就到了烈王府,就見烈王府外的一個角落,一個看著有幾分書卷氣的青年躲在那里,見了蕭翎眼中一亮,見他走過來,急忙喚道,“六弟!” 這是蕭翎的五兄蕭書,此時看著蕭翎的模樣有些瑟縮,卻還是忍著心里的畏懼努力笑道,“我就知道,你定然能見著我?!?/br> “五哥這是何意?”蕭翎冷淡地問道。 蕭書雖然也不過是個不得寵的妾室所出,然而他生母還沒死,身份也是良家,因此從前在府中地位比蕭翎高貴的多,雖不叫烈王看重,卻也不會隨意喝罵,平日里只知道閉門讀書,與蕭翎并沒有什么往來,說不上有什么感情。 蕭書臉上露出了一絲不安,見蕭翎瞇著眼睛看著自己,想到自己如今的心事,急忙與蕭翎說道,“我要與六弟說件事兒?!币娛掫岵恢每煞?,他頓了頓,臉上露出了苦色,與蕭翎說道,“六弟別怨我這么多年從來都不與你親近,其實我的日子也就是那樣兒,有側妃在,我母親……” “我不想與五哥敘舊?!笔掫岬卣f道。 說從前有什么意思呢?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是我誤了?!笔挄闹幸欢?,生出了幾分失望,強笑了一聲,這才急忙說道,“方才,六弟看見街角的那頂轎子沒有?”見這一回蕭翎看過來,他心里生出了些希望,飛快地說道,“那轎子這幾日天天都往醫館去,我瞧著竟是沖著你們去的!” 他自從注意到了這個,就跟在那小轎之后,預備拿來給蕭翎做個人情,此時果然應驗,頓時歡喜了起來,舔了舔嘴角繼續說道,“六弟可知道,那是誰家?” 蕭翎微微搖頭。 他的下屬追了去,卻沒有想到竟然會追得不見了蹤影,十分古怪。 “那是韋家的人?!笔挄灿行樽约旱臋C智得意,此時便與蕭翎說道,“這家行事倒是縝密,回府之前總是在外頭繞來繞去,只是我跟了許多天,到底跟出了結果來?!?/br> “韋家?”蕭翎想到那挑起簾子的仿佛是個女子,便微微皺眉。 韋家閨中只還有一女,就是管仲的心上人,當初險些賜給自己做側妃那個。只是他記得,那女孩兒并不是個心中有詭計的人。 “就是韋家!”蕭書見蕭翎果然帶了幾分興味,飛快地將自己知道的說了,見蕭翎點頭,這才呼出了一口氣。 “五哥想要什么?”蕭翎從來都知道沒有無緣無故的幫助,便慢慢地問道。 蕭書一怔,之后目光就閃爍了起來。 “我沒有什么好求的?!笔挄卣f道,然而手中卻握緊了。 “我欠五哥一次,何時五哥想起來,就與我說?!笔挄桨谉o故與自己示好,其中定然有事兒,只是蕭翎卻懶得問,見蕭書點頭,看了看天色,轉身走了。 他還得接媳婦兒呢。 蕭書沉默地看著蕭翎的背影不見,這才轉身回了王府之中,走過了一個園子,就見外頭微風弱柳之中,極遠之處,一個單薄疲憊的女子沉靜地看著遠處與一群鶯鶯燕燕調笑的蕭城,許久之后,靜靜地離開。 蕭書看著那女子形如槁木的模樣,死死地咬住了嘴唇。 ☆、第146章 蕭翎到達了宋府要帶夷安回家的時候,二太太已經伏在桌子上起不來了。 這其中固然有知道夷安的“豐功偉績”之后的恐懼,還有的,就是隨后而來的宋衍的警告。 將夷柔婚事的艱難與波折與二太太認真地說了一遍,見母親呆住了,不再如之前那樣自我感覺良好,宋衍這才低聲道,“以怨報德,母親,大伯父欠咱們家什么?!怎么母親就這樣咄咄逼人?” 因為這個,他許久沒臉給大老爺請安了。 “我沒有壞心……”二太太喃喃道。 “京中居,大不易?!彼窝苷J真地對含淚看著自己的母親說道,“這京中有心人多了去了,咱們家如今走在懸崖邊兒上,大伯父身上擔著重任,多少眼睛看著。母親的一句話看似不過是抱怨,叫人聽見,只怕闔家都要危險,滿門抄斬之時,只怕母親還當自己的‘知心人’一心為你呢?!?/br> 就在二太太驚恐之中,宋衍又將京中不知多少的事端說了,見二太太被唬住了,這才輕聲道,“若母親管不住自己的嘴,兒子就不讀書,陪著母親回山東去?!?/br> 只這一句,二太太就哭出聲兒來,再也不說什么了。 她從前只想添添堵,哪里想過這些呢? 況兒子說得對,她若真的招了平陽侯府生氣,日后就算宋衍有礙,人家因她之故,也不會再理睬了。 “你,你說得對……”二太太只覺心里難受,看了看淚眼朦朧的閨女,又看看不過幾日就現出疲憊的宋衍,低聲說道,“你們放心,我不在京里呆著,等,等你meimei成親,我就回老家去?!彼龜[了擺手,捂著臉道,“日后,你們有孝心,?;貋砜纯次揖统??!?/br> 她一輩子都為了兒女,若真的因為自己叫兒女生出波折,自己痛快了又有什么意思呢? 宋衍嘴角動了動,卻還是忍住了難受,平靜地說道,“之前,我也想著叫母親出口氣,只是若過了,傷了咱們,母親心里也不能真的痛快?!倍男宰硬缓线m在京中,不小心就要叫人賣了,他寧愿日后常?;厣綎|孝敬,也不能叫二太太在京中。 夷安見二太太點頭認命了,這才與蕭翎出府。 “二嬸這樣兒,也提醒了我,日后,我只恐老太太叫人拿出來做文章?!币陌沧吡艘粫?,回過頭來就臉色冰冷地與蕭翎說道。 老太太恨透了大太太,若是個有心人想要攜著老太太對平陽侯府做點兒什么,就不大妙了。 告個御狀什么的,該怎么辦呢? “這兩年,你家老太太該活著,只是清醒就不必了?!币娨陌部催^來,蕭翎摸了摸她的小臉,輕聲道,“你放心,都交給我就是?!?/br> 那老太太苛待過他的夷安,還想把她嫁給那樣的男人,這樣的仇恨在蕭翎的心中糾纏不休,不過是顧忌平陽侯府罷了,如今既然夷安擔心,他又何必手下留情呢??平陽侯不能丁憂,他就叫那老太太活著,至于怎么活著,就是他說了算了。 蕭翎為她不知做過多少的事,夷安自己都數不清,此時也不必說謝,只用力點頭,滿心的信任。 “我家五哥說起,窺視醫館之人,只怕出身韋家?!笔掫犷D了頓,見夷安露出了詫異的模樣,便繼續說道,“他也不知是哪個,只是我想著,韋家還是不安分?!?/br> 韋妃雖然叫薛皇后嚇破了膽子,乖得很,然而韋氏一族卻未必如此,只怕還存著叫四皇子稱帝的心呢。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币陌残闹幸粍?,這才輕聲道,“我聽說四皇子的正妃也出身韋氏,韋氏與他休戚相關,哪里是一個韋妃就能左右的呢?” 若四皇子登基,韋氏就能出一個皇后,這可是天大的好處,韋氏的榮辱都在四皇子的身上,叫夷安自己,也斷然不肯這樣偃旗息鼓的。 “四皇子還如此,可見是不將韋妃的命放在心上了?!笔掫岬卣f道。 薛皇后手里扣著韋妃,四皇子竟然還在折騰,分明老娘死活都不在乎,也算是個狠心的人。 “覬覦醫館?!币陌膊[著眼睛喃喃地說道,“這人,倒是很有眼光?!?/br> 有眼光的女子,此時正與面前的一位容色秀美的少女對坐,這女子窈窕美貌,如同明月生輝,娥眉如同遠山一般,生就了一副絕佳的美貌。 然而這女子此時轉著手中的汝窯茶杯,卻看著面前臉色很不好看的少女,許久之后,便溫柔一笑,輕聲道,“meimei還在與我置氣不成?”見眼前的少女冷笑一聲,她便嘆道,“我也知道,從前算計了你,是我的不是,只是你也要明白,我并無惡毒之心?!?/br> “五姐與宮中傳話,叫我去給清河郡王做側妃,難道還是為了我好不成?!”這少女一臉痛恨,卻死死壓抑,見對面的堂姐怔了怔,便咬著牙說道,“清河郡王是什么人?長安縣主又是什么人?!五姐叫我去做側妃,你信不信,我入府第一天,就要死無葬身之地!” 她自然就是當日要賜給蕭翎的韋家小姐韋素,此時見面前的那女子無言以對的模樣,便含著眼淚說道,“我的心事,從來不瞞五姐,你明明知道我喜歡誰,為何還要這樣對我?!” “管仲不是良人,五姐也是為你好?!边@女子姣好的臉上露出了憐惜,看著韋素溫柔地說道,“韋氏與管氏,日后必有一爭!到時就是生死之敵,你又該如何自處?” “皇后娘娘根基穩固,姑媽還掐在她的手里,五姐與殿下難道都顧不得了?”韋素怔了怔,之后便冷笑道,“不過是一個不好,姑母就險些死在宮里頭,如今你們還不完?” 她指了指宮中的方向,臉上露出了哀涼之色,又指了指這無言的女子的心口,咬牙大聲道,“五姐拍著自己的良心說!這真的是為了我好?!姑母的死活都不在你們的心上,我的性命又算什么?!” “至少,也能叫你博那恩寵!”這女子臉色頓時冷了下來。 “若沒有恩寵,我就是個死人了?!表f素軟在椅子里,看著目中深處如同冰雪般冷漠的堂姐,只覺悲涼。 “從五姐嫁給殿下之后,越發地是個皇子妃,不是我的jiejie了?!表f素抹了一把臉,有些疲憊地說道,“你在隴西好好兒的,為什么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