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節
“是誰?” “父王從前手底下的?!笔掫彷p聲道,“父王看著不大好,軍中許多人有別的心思,這幾個是忠于父王的?!彼D了頓,嘴角露出淡淡的譏誚,輕聲道,“忠于父王,不愿見兵權旁落在與父王無關的人的手中,只是我那幾個兄長都不成器,因這個,哪怕我是個逆子,也只好求到我的面前,求我的幫襯?!闭f到這里,他就想到那幾個武將不情愿的模樣,輕聲道,“以為我稀罕似的?!?/br> “你定然是拒了?!币陌仓朗掫岬娘L骨的,便含笑道。 “我叫他們滾?!笔掫崂淅涞卣f道,“想拿我當傀儡呢,真以為我是大哥那樣的蠢貨?” “咱們自己拼搏,何必要他的?!币陌惨贿呎f一邊拉著蕭翎往外頭走,見他順從地跟著,十分溫柔,便低聲道,“我瞧著這么一家子就心煩,如今大抵能消停些,咱們不要理會了?!?/br> “我明白?!笔掫崦嗣约旱难劢?,那里有一塊淤青,是叫大老爺揍的,這才與夷安說道,“管仲與我說了,項王瞅著機會,想著叫他從我的手底下出來,往敬王或是父王的軍中去,叫他拒了?!?/br> 項王之心路人皆知,這是瞅著了就想占便宜的意思,況管仲是蕭城的大舅子,這樣的身份也算是很親近,又是有武藝在身,憑著蕭城的腦子,求管仲在烈王病重時主持軍務,也并不是不可能。 “這才是聰明人呢?!币陌餐鲁隽艘豢跉?,冷笑道,“項王上躥下跳的,究竟有完沒完?” “他也是急了,聽說青海大捷,秦王憑著新造的攻城車收復了安溪國,安溪國獻了降書,愿歲歲進貢,”蕭翎見夷安詫異,便輕聲道,“這是驚天之功,不僅項王,我瞧著,連太子的臉色都很不好看。況皇后娘娘,”他沉默了一會兒,繼續說道,“皇后娘娘恩賞了秦王,命他享雙俸,又犒賞大軍,只怕明年秦王回京,這天,就真的變了?!?/br> 秦王功勛遠超兄弟,叫太子與項王簡直夜不能寐了。 “怨不得他急著往軍中伸手?!币陌渤烈髌?,便皺眉道,“管仲,是個人物,這樣的人,至少得叫他欠我一個人情?!?/br> “人情?” “他所以不肯與項王親近,不過是因喬瑩之故?!币陌部粗t館里那些忙碌的大夫,只覺得滿心寧靜,然而嘴上卻帶著幾分冰冷地說道,“喬瑩是管家的外室女,坑了他的親meimei,項王又納了她做庶妃,這就是一個耳光一個耳光抽在他的臉上,他能與項王好才叫見鬼?!?/br> 她說起項王,就想起前幾日入宮,冷不丁又遇上這廝,這賤人竟然還敢對自己露出含情脈脈的模樣,臉上就一冷。 “若有人敢對我家人如此,我也不會放過她?!笔掫彷p聲道。 “若日后,項王回過味兒來,殺了喬瑩與管仲賠罪,他多少心里就軟了?!币陌埠φf道,“我只想,還是叫這股子怨恨,一直都留給項王,也不負這一場相識了?!?/br> 管仲,自然是要喬瑩去死的,只是死在誰的手里,就是長安縣主說了算了。 “怨只怨,她的心腸太過狠毒,實在叫我不能心安?!眴态撾m然仿佛拎不清,然而心里到底多有些毒計,她剛入京就敗壞她的清名與項王,后頭還坑與自己無關的嫡姐進火坑,這在后頭更好,竟連敬王都撬的動,不是夷安擅陰私詭計,沒準兒誰就栽在這上頭,項王手底下有這樣的人,實在叫她心中難安。這年頭兒成王敗寇,你死我活的,誰死在誰的手里,也不過是棋差一招,與人無尤。 “你想怎么做?”蕭翎急忙問道。 “你以為項王,想留著這么一個人在身邊?”喬瑩的鳳命可坑死項王了,不是恐叫乾元帝認為自己做賊心虛,只怕項王早就動手,如今還不定怎么擔驚受怕呢,想到這兒,夷安便斂目輕聲道,“她活著,就是罪證呢?!?/br> 蕭翎扶著腰間的刀靜靜地聽著,只覺得媳婦兒特別地聰明。 “回頭……”夷安正說的興起,就突然感覺蕭翎停住了,她見他竟露出了詫異來,也順著看了過去,就見遠遠地,一個一笑一嘴白牙的傻瓜正興沖沖地過來,頓時臉上一抽。 嚴肅地,想要禍害別人的時刻,卻出現了畫風差異如此嚴重的家伙,這是不是有點兒太過分了?! “原來是未來的三姐夫?!币陌材ブ谰托α?。 “他也不容易?!笔掫峥攘艘宦?,小聲說道。 二太太到京,岳西伯夫人親自上門會親,其中種種就不細表了,只是蕭翎卻隱約知道,仿佛岳西伯府還是頗不大滿意的。 并不是不滿意二太太的有些討好的模樣,也不是因二太太若有若無的絮叨,反而是因二太太想與親家“同仇敵愾”,抱怨了平陽侯府。 岳西伯夫人是個厚道人,并不因夷柔的出身有什么不喜,只是歸根到底,這門親事能做成,大半是伯府看在平陽侯府的面子上,如今二太太竟然仿佛有些忘恩負義,又有些與平陽侯府不睦,就叫岳西伯夫人有些為難之意,到底見夷柔面有愧色,知道她并不是母親的想法,這才忍住了,認了這門婚事,又定了婚期,只是那一日與岳西伯夫人一同前來的人不少,人多口雜,說出的話就并不是那么好聽。 唐安在府中自然聽了風言風語,這些天千方百計地上門安慰夷柔,也是費盡了心思。 ☆、第144章 二人正說話,就見唐安笑呵呵地就過來了,目光炯炯。 “王爺精神不錯,縣主也是?!碧瓢泊曛仲r笑道。 這樣一眼就看出在想些什么的家伙,夷安也是無奈了??粗麑ψ约嘿r笑,心中嘆息了一聲,這才微微頷首道,“你來的倒巧,今兒我正要往三哥家去?!?/br> “那正是同路??!”唐安等的就是這話,裝模作樣地用亮晶晶的眼神看著夷安,就聽一旁的蕭翎冷冷地哼了一聲,頓時縮了縮脖子,這才小聲說道,“那什么,我也正要與阿衍討論一下學問呢,既然如此,咱們同去?” 他一邊說,一邊露出了身后一個色彩斑斕的大風箏來,叫夷安看見了,就有點兒不好意思地把這風箏往身后塞了塞,卻塞不住,這才帶著幾分憂愁地說道,“前幾日,我瞧著阿衍的精神不大好,我心疼呀,這不,給阿衍帶了個風箏,叫他開心開心?!?/br> 夷安張了張嘴,竟說不出話來。 她家三哥可叫這廝禍害完了。 “三哥哥一定喜歡?!辈稽c了你的天燈就見了活鬼了! 見被未來的meimei“祝?!绷?,唐家少爺頓時露出了一個心滿意足的笑容,抓著后腦勺咧嘴傻笑。 “不知何時下聘?”夷安便好奇地問道。 唐安頓了頓,這才笑道,“母親早就預備下了,等良辰吉日,就下聘?!彼娨陌膊⒉欢鄦?,這才在心里松了一口氣,握了握身后的大風箏,默默地低頭跟著兩個極美的男女之后,往宋衍的家中去,掩住了臉上的憂慮之色。 岳西伯夫人對這門親事并無不可,然而他父親岳西伯卻有些不樂意。 雖夷柔的嫂子是敬王府的武夷郡君,然而卻有一個叫人為難的母親,那日與二太太說起的種種,因恐多事,因此岳西伯夫人并未回家多說,也不知岳西伯從哪里知道了當時的對話,頓時就說這婚事要再等等看。 能對細心照料了自己女兒的兄長嫂子都有怨恨之意,岳西伯只恐心術不正。 有什么樣兒的母親,只怕就有什么樣兒的閨女,唐安是個心思單純的,岳西伯多少擔憂夷柔不賢良,日后敗壞唐安。 若娶了再說不好,哪怕平陽侯府再疏遠,也要為夷柔出頭的,豈不是成了怨偶? “若下聘,可得快著點兒?!币陌惨谎劬涂闯隽颂瓢驳牟粚?,瞇了瞇眼,卻只含笑說道,“我瞧著您也是年紀不小了,都說有情人終成眷屬呢,若是來日有什么夜長夢多,可怎么辦呢?”見唐安詫異抬頭,她便溫聲道,“伯府何時下聘,我管不著,只是我得想問問,我jiejie,你還喜歡么?” 她一臉不喜歡就拉倒的意思,唐安急忙點頭道,“自然是喜歡的?!币娨陌矟M意點頭,他突然有點兒不好意思,小聲說道,“都是我家里有人碎嘴子,只是母親與我說了,父親沒有見過夷柔,因此不知她是個什么樣兒的姑娘,然疼愛我的心卻是真的,只要我真的喜歡,父親也不會多說什么?!?/br> 岳西伯不過是擔心罷了,叫妻子兒子央求了幾句,也并不十分堅持,只是唐安心疼夷柔,想著叫府中議論平息,況也要給夷柔做臉,才好叫夷柔風風光光地嫁過來。 “我只望你不忘初心?!?/br> “縣主放心,我最喜歡……”唐安正心花怒放,聽見了這個,頓時齜牙一笑,然而到底是個羞澀少年,對著夷安有些臉紅地說道,“縣主懂的?!?/br> 夷安默默地看了看那個大風箏。 英俊的少年急忙羞澀地把大風箏雙手奉上。 “這是我特地做的,飛的可高可穩當了,不是給……阿衍的,我,我都不帶自己動手的?!碧瓢惨娨陌才d趣頗大,急忙獻寶地說道。 “這話,您與我三嫂說去吧?!币陌矅@了一聲,滄桑得不行,仿佛已經能見著了不久的將來,蕭真一刀剁了唐家少年的下場。 唐安用無辜的眼神看了看眼前這位縣主大人,又想了想沒想明白地說道,“我與阿衍之間,與她有什么關系呢?”真是好生奇怪,叫人想不出原委。 夷安什么都不想說了,掉頭就走,唐安急忙巴巴兒地跟上,幾人離開了醫館正要走,卻見遠遠的,一頂精致的小轎在不遠處的街角,其中一只素手挑起了簾子,露出了半張極白皙美貌的臉來,夷安就見那仿佛是女子的臉,卻在自己看過去的瞬間落了下去,之后,這小轎一起,轉頭消失在了遠遠的街上。 “那個……”夷安微微皺眉,指著那遠處低聲道,“瞧著,仿佛看了咱們醫館許久?!?/br> 蕭翎微微側頭,身后已經有悶不做聲的屬下跟了上去,見已有人追去,這才與夷安安慰道,“京中小人極多,咱們聲勢這樣浩大,自然是引人注目?!?/br> 他頓了頓,目光落在了一角落,卻見仿佛有個熟悉的身影對自己微微頷首,之后飛身掠過,頓了頓,記住了這人,卻不動聲色,只送夷安與唐安到了宋衍府外,這才與夷安叮囑道,“什么時候我回來接你,咱們一起回家去?!彼耦仧o恥地把平陽侯府當成了家,一點兒生疏都沒有的。 唐安早就不耐煩了,捧著風箏就往門里去,才跑到一半兒,一個極美的女子就目中帶煞地走了出來,看見了唐安,瞇著眼睛握住了腰間的戰刀。 “唐安?!笔捳嬉娞瓢彩稚系娘L箏,眼角微微一抽,這才問道,“這個,不是給阿衍的對不對?” “這個就是給阿衍的?!碧瓢布泵φf道,“阿衍讀書辛苦,不如放風箏調節心情,以后也好讀書啊?!彼d致勃勃地,充滿了擔憂地與蕭真說道,“郡君也是的,怎么能這樣不想著阿衍,還得我處處為阿衍著想呢?這,這……” “你如今,可以叫我郡主?!笔捳娌豢蜌獾卮驍嗟?。 “今日才下的旨意?!笔掫嵋娞瓢泊舸舻攸c頭,這才對蕭真頷首,眼看著夷安到了蕭真身邊,這才往遠處去了。 “嫂子今日大喜?!币陌才c蕭真道賀,見蕭真帶著幾分詭異地看著唐安,急忙搶過了風箏笑道,“甭管這是給誰的,我是個霸道的人,竟只能歸我了?!鞭D頭就與已經傻眼,看著風箏又看著自己的唐安不客氣地問道,“除了風箏,還有什么別的沒有?”見唐安搖頭,頓時一笑,回頭就將這么個家伙踹出了府,看著這家伙撲過來,只當看不見叫人關了府門,與蕭真笑道,“改日,咱們一同放風箏去?!?/br> “不叫他進來是對的?!笔捳娴吐暸c夷安說道,“母親眼下正罵三meimei忘恩負義呢,叫他看見,三meimei就沒臉了?!?/br> “忘恩負義?”夷安一怔。 “因三meimei要嫁到伯府去,母親本就覺得嫁妝不大體面,這方才就說要……”蕭真頓了頓,含糊地說道,“要伯娘也給出一份兒,三meimei不肯,兩下說得都有了火氣,有點兒不好聽,母親聽了也傷心些,如今就不大好看?!?/br> 想到二太太說起嫁妝的理所當然,又想著叫自己也分出些地與鋪子與夷柔添妝,蕭真只覺得沒臉,頓了頓,這才與抿嘴的夷安輕聲道,“我與你說,母親叫你給添妝,你可不許應?!?/br> 她對銀錢并不在意,早就與宋衍說好,夷柔的嫁妝歸她預備,只是眼下二太太并不知道,因此竟特特兒地與她說了一回。 “二嬸不曾為難嫂子吧?”夷安皺眉道。 “她不敢?!笔捳鎻膩矶际莻€省事兒的人,見二太太怕她,越發地做出了冰冷肅烈的模樣,腰間的戰刀擦的雪亮,因此哪怕是二太太在背后算計,她說句不行,也不敢再說第二句,只敢回頭來罵夷柔了。 “因二嬸兒,三jiejie的親事都懸得慌,她還作呢?!币陌矅@了一聲,揉著眼角說道。 “岳西伯府是言而有信的人,這親事議了大半年了,京中該知道的都知道,斷斷不會此時生出波折?!笔捳娴卣f道,“況我剛封了郡主,他們家,不敢在這時候得罪我?!?/br> 敬王眼瞅著身價阿爾扶搖直上了,夷柔是宋衍唯一的meimei,岳西伯府瘋了才會此時撂挑子,且就算悔婚,又有哪家敢接手,冒著得罪敬王府與平陽侯府的風險再與唐安做親呢? 只是叫蕭真說,人家心里有些忌諱倒是真的,這遲了些,也多少可以理解。 誰愿意親家是這么樣的人呢? “嫂子多費心吧?!币陌脖阊肭蟮?。 “你放心就是?!笔捳嬲f著,夷安就聽前頭的上房傳來了二太太尖刻的聲音,只覺得恍如隔世,當初緊著夷柔當寶貝的那個二太太,竟仿佛是不存在了一樣,不想知道這一年里是什么改變了她,夷安收了腳等了等,這才往屋里去,就見里頭夷柔正低頭擦眼睛,二太太滿臉怒色,只得裝作看不見,揚起了笑容與二太太笑道,“二嬸起色不錯?!?/br> “你來了?!倍樕线€帶著惱怒,便不客氣地說道。 “這屋里喊打喊殺的,想必二嬸才見著我?!币陌参⑽⒌匦α?,見二太太一怔,這才自己往座上一坐,目光落在一臉苦澀的夷柔的臉上,目中閃過了一絲譏諷,轉頭與二太太溫聲道,“我瞧著二嬸兒的意思,是對伯府這樁婚事不滿意?” 她本想著分了家,二太太如何與她無關,然而眼前二太太的模樣,莫非以為她真的念佛吃素了不成? 她還沒有在家里忍過誰呢! “安姐兒這話……” “二嬸從上京,點著名兒地挨個兒訓斥了一遍。如今更好,與外頭說我家不是東西呢?!币陌矎膩聿煌鎯禾摰?,也不知什么是客氣,此時看著纖長的指尖兒,淡淡地說道,“我們都是狼心狗肺的人,也就罷了,誰叫咱們是小輩,不敢頂撞那您呢?” “安姐兒這話……” 見二太太強笑,夷安嗤笑一聲,冷淡地說道,“我說一句實話,指桑罵槐這玩意兒,您當我是傻子聽不出來?父親母親從未有虧待二嬸兒的地方,做什么叫京中有不堪的閑話?母親是寬和人,我不是,忍不住,只好與二嬸兒說明白,再折騰一回,再叫我聽見一句,我這做侄女兒的,只能禮送您出京,給老太太祈福了!” ☆、第145章 “什,什么?!”二太太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簡單粗暴的夷安,頓時瞪著眼睛說不出話了。 “您在京里打聽打聽,我現在是個什么人,再來與我說話?!边@事兒,若宋衍與夷柔說,傳出去就是不孝了,況夷安真的不耐煩有人在家里折騰,這外頭的事兒亂七八糟,哪里有時間與二太太廢話呢?便含笑看了二太太一眼,漫不經心地說道,“別跟我說什么親戚情分。您出去問問,薛家二房,我正經的外公家,我是怎么干的!” 二太太一臉指摘大房的架勢,究竟要做什么,她懶得管,只是這么忘恩負義,是不是真當平陽侯府是軟柿子?! 京中不太平,二太太這些抱怨都是為人詬病平陽侯府之處。 “你!” “母親,”蕭真便在一旁摁住了夷安,冷淡地說道,“從母親入京,我可有虧待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