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
不知何時小五出現在他身后,笑道:“林姑娘竟似有些依依不舍?!?/br> 蕭可錚卻皺皺眉,悠悠道:“適可而止?!?/br> “哈哈,爺您這是欲擒故縱呢!” 他也不辯駁,輕輕走到香爐前,掐滅了那支沉香。于是煙霧繚繞里,男人頎長雋秀的身姿變得模糊不清。 有時候,欲擒故縱比窮追不舍手段更加高明,這是他商場上得來的經驗之談。不管逼著她還是討好著她,都不是他的慣用做法,倒不如施之以恩,叫她懷著恩情,想念著他的好,喜歡上他也不是不可能。她早晚都得做他蕭家的人,他提早一些孝敬丈人丈母娘,拉攏小舅子,本就是情理之中的事。 看來,談情也是要理智一點的,他原本太過沖動了。 焉容一路心含欣喜,又將那信看了好幾遍,不難看出是蕭爺特地求著他大哥尋找林家的人,這份恩情她實在感激不盡。眼看著漸要入冬,她原本十分掛心兩位老人和幼弟,擔心受苦受凍,現在看來有棉衣穿,過冬不成問題了。 蕭爺真是好心腸,她越發后悔當初與他反目,還好他大人有大量,不跟她計較什么。 一入裙香樓,劉媽又在跟張大嘴念叨什么話,特意把頭壓得低低的,但焉容還是聽到了一個詞:禁煙。 不過幾天,張大嘴便因制作大煙被上頭派來的大臣給抓進了大牢,裙香樓搜出的上百斤的大煙統統被銷毀。焉容心中竊喜,劉媽還不怎么擔心的樣子,心里想著,有錢能使鬼推磨,不用過多少天就能把張大嘴從牢里弄出來。她卻沒有想到,沒過幾天,張大嘴被咔嚓一刀砍了腦袋。 真是喜聞樂見、大快人心,裙香樓里的姑娘個個神采愉悅,死了個常年欺壓她們的霸王,可以痛痛快快松一口氣了。焉容心想,若是袖蘭在天有靈,一定會對此深感欣慰吧。 與此同時,癮君子們擠在裙香樓外大吵大鬧,更有甚者口吐白沫,在門口毒癮發作起來,把許多前來慕名而來嫖|娼的恩客都嚇跑了。 劉媽急得焦頭爛額,又十分痛惜死了張大嘴那個最佳打手,更加痛惜從手心流出的白花花銀子??墒强囱扇菡煊迫蛔缘玫臉幼?,不免氣上心頭,冷眼問道:“你怎么不跟我求大煙?” “mama您不知道吧,我壓根就沒有染上那玩意!”焉容笑著看她,眉眼間盡是得意,她裝煙鬼裝了好幾個月了,總算不用再裝下去啦。 “你你你……”劉媽氣得渾身發抖,頭昏眼花,心肝皆痛,差點暈厥過去。失掉張大嘴無異于失去左膀右臂,劉媽現在已經成了光桿司令,剩下的那些大茶壺個個好吃懶做,非常難管! 她現在已經沒辦法懲治焉容了,對方有楚王做靠山,又是參選花榜的才女,最最重要的一條是:她是自由身!能奈她何?能奈她何?! 劉媽氣得有些窒息,一夜過去,又似老了好幾歲。 作者有話要說:女主一定要把蕭爺調|教成能說會道、極善甜言蜜語的糖罐子!叫你丫含蓄,叫你丫欲擒故縱! 以后女主的日子會好過許多的~~o(n_n)0 ☆、喜當爹! 馬家。 李金月最近有些不舒服,胸口發悶,頭也經常發暈,這日一早陪曲氏用飯的時候,吃一口清蒸雞蛋突然吐了出來。 原本曲氏是不怎么關心她的,甚至看她惡心,攪得自己也吃不下飯,在她看來,在餐桌上吐飯是一件極其沒有教養的事情,開始也只是皺了皺眉,沒有說話。 丫鬟小竹遞過來一杯清茶給李金月喝下,又幫她撫了撫背,李金月這才好了一些,在曲氏不滿的目光注視下重新拿起筷子用飯,沒想到又接著嘔吐起來。 “小姐,您怎么了?” 李金月難受地揉著胸口,擱下筷子道:“娘您慢用,我先回屋了?!?/br> “回去吧?!鼻线B眼皮都未抬一下,用調羹挑剔地碾著碗里的豆子,直到兩人出門時聽李金月對小竹道:“你趕緊去給我請個郎中,我身子不大舒服?!?/br> 曲氏心里悶悶的,心想這員外家的女兒真是嬌貴,不過是吃飯惡心而已,便要去請郎中,又得花錢。她當時也沒有多想,因為自己的寶貝兒子已經出去游學三個多月了,所以不會是懷孕害喜。 郎中很快就被請到了房里,李金月懷著忐忑的心伸出手,請他為自己診脈,聽到的答案竟是:“恭喜夫人,您有喜了!” 李金月驀地一怔,苦著一張臉央求道:“老先生您小點聲?!彼f萬沒想到自己竟然會懷孕,這要是被傳出去還不得浸豬籠? 她心里似灑了碗酸辣湯一樣,堪稱五味陳雜,這時心情尚未平復,便見曲氏急急忙忙闖了進來,一臉急色地問那郎中:“幾個月了?”她倒不是刻意想要偷聽,就是想知道李金月拿藥的花銷,她對李金月所有的花銷都想知道,想方設法地打聽,再喋喋不休地教訓她應當節儉。 郎中脫口而出,道:“兩個月罷?!?/br> “什、什么”曲氏睜大了眼睛,質疑地看向李金月,看對方的臉色越發艱難表情生硬,頓時明白過來,顫抖著手指向李金月:“你……” “不是的,一定是你把錯脈了吧!怎么會是喜脈?”李金月厲聲反駁。 “老夫行醫多年,婦科在這方圓百里向來是最拿手的,怎么會連個區區喜脈都把不出?夫人不要不相信!”郎中最不能容忍別人當著他的面否定他的醫術,因此更為努力地給自己辯駁。 此時曲氏已經萬分錯亂,高高抬起的手臂還未放下,只用力盯著李金月,歇斯底里地罵道:“你個賤人!”話未說完便沖上去想要扇她,兩人扭打在一起,小竹自然是護著她們小姐的,上去如大鳥般將李金月掩在身后。 郎中見到這一幕,心里驚懼得緊,為了避免惹是生非,索性連出診費都不要了,收拾著藥箱打算離開,不巧的是,他剛要走身后就傳來“啊”的一聲。 曲氏被掀倒在地,當場昏迷過去。 郎中本著人命關天的心態將曲氏扶到床上,為她扎針施治,且為她開了方子命丫鬟速速去抓藥。李金月和小竹當時就嚇懵了,趕緊聽郎中的指示去抓藥的抓藥,去燒水的燒水。 待搶救過來后,李金月大松一口氣,心想總算不用擔著殺人罪了,之后又忍痛拿出幾百兩銀子作為封口費,叫那郎中千萬不能聲張。郎中領了錢,欣然離去。 曲氏此病的診斷結果是肝火上亢,心火紊亂,胸痹厥脫,情勢十分危急。(通俗一點就是受刺激心臟病發作了。) 待曲氏醒來之后,連氣都喘不勻了,歪在床上奄奄一息的,還不忘抬手指責李金月:“你這個……不守婦道的……” “得了吧!”李金月無情地打斷他,悠悠道:“我說婆婆,您這看病的藥錢都是我給您付的呢,別跟我說這些,我要是真生了氣呀,就不管你了?!?/br> “你……”曲氏翻著白眼,無力道:“你等我兒回來,叫他休了你,把你送去浸豬籠!” “呵呵,你還是老老實實地躺著吧,全家的錢都是我掐著,說句不好聽的,我要是不給你治病,等你兒子回來了,你估計也……”李金月悲憫地看著她,眼里流露出同情的神色,這老太婆,從她嫁過來就不停地挑她毛病,現在只能躺在病床上靠她給藥吊著續命,真是可憐啊,落在了她的手里,要看她的眼色嘍。 曲氏無言以對,馬家確實要靠著李家的接濟,她真的沒辦法跟李金月徹底翻臉,只好軟下來,面帶糾結道:“我兒子將來是要考狀元做大官的,你這樣會叫他遭受詬病,讓他怎么辦?” “等他回來再說吧!”李金月隨口應付道,那個對娘親唯命是從的男人,整日念念叨叨,迂腐至極,毫無情趣,她可真不愿意見到他。 “唉……”曲氏長長嘆了一口氣,馬知文回家要等到臘月,那個時候她豈不是都顯懷了?到時候鄰居一定會看出來的,不行,太給他兒子抹黑了!她連兒媳是罪臣的女兒都無法忍受,更何況是不守婦道的女人?為了兒子的名聲,她只好柔聲細語地勸著李金月:“你還是求郎中給你開一副打胎藥吧,我也當什么事也沒有發生過,怎么樣?” 李金月大驚:“這怎么行?這種藥是隨便能吃的嗎?萬一我死了怎么辦?” “你身體底子好,墮胎也沒什么事,以后還能再生?!鼻霞僖獍矒嶂?,心中卻暗想,誰還稀罕你這破鞋,等我兒子做了大官,一定休了你!你生的孩子肯定也不是什么好胚子。 “好吧好吧,我再考慮考慮?!崩罱鹪虏辉倮頃?,徑自出了房間。曲氏不喜歡她,這個她自然知道,她也不喜歡馬家所有的人。當初父親將她嫁過來,也是覺得馬知文能夠蟾宮折桂,讓他們家今后依附著大官,從此多了更多路子。她在家雖然受寵,但父親還是把她當成賠錢貨,因此婚事上做不了自己的主。 身后小竹追了上來,關切地問:“小姐你打算怎么辦?” “這幾天我再去趙家一趟,跟他說說?!币幌肫疒w珺那張溫柔又帶著壞笑的臉,李金月滿心歡喜,唐jiejie只給她生了個女兒,若是告訴他自己懷孕了他一定很高興吧,說不定還是個男孩呢!她設想著,趙珺會很高興地幫她與馬知文和離,再把她娶進門,兩個人名正言順地在一起。反正唐jiejie是個溫婉好說話的人,跟她互稱姐妹,將來共事一夫也定能和睦相處的。 過了幾天李金月便盛裝打扮去了趙家,趙珺見到她的時候很是歡喜,兩人擁在一張椅子上,很親熱地抱在一起。 李金月仰頭看著這個面容俊朗的男人,他溫柔地看著自己,用手為自己理著長發,真是體貼入微。趙珺二十出頭,明年也要參加會試,祖父伯父還有父親都在朝中為官,硬是逼著他苦讀多年,終于中了舉人。 “我有件事要跟你說,想聽嗎?”李金月依偎在他的懷里,撒嬌問道。 “寶貝,說吧,你說什么我都愛聽?!壁w珺笑著將她擁到懷里,用手挑起她的下巴,眼里含著曖昧不明的微茫。 李金月嗔笑道:“是嗎?” “怎么不是,寶貝兒,快說,我好急!”趙珺又朝她靠近一些,低頭往她的唇上狠狠咬了一口。 這樣粗魯的舉動偏偏李金月喜歡得很,又氣又羞地朝他胸膛輕輕錘了一下,粉拳一揮,眼底媚意橫生?!拔覒蚜四愕暮⒆印?/br> “什么!”趙珺頓時一驚,抱著她的手突然垂下去,臉上的笑瞬間僵住,萬分猙獰難看。 李金月一直盯著他的表情看,一見如此,心頓時沉到了深淵?!霸趺?,你不高興?” “不、不是……”趙珺連忙搖頭,垂下眸子,掩住眼底的陰沉。 “那是怎么了?”李金月早已臉色大變,不依不舍地追問,“你難道不高興?” “沒有,我只是太高興了,寶貝,我一直想要屬于我們的孩子,我剛剛……實在是太過驚喜了!”趙珺特意抬起頭,用真摯的目光看著她,直到她眼里的疑慮消除,再用比原本更加緊更加用力的懷抱擁著她。 李金月終于松一口氣,跟著笑了起來,道:“我就知道你會喜歡這個孩子的,你打算怎么辦,要不要趕緊把我娶進門?” “當然!我最喜歡你了,時時刻刻地想著你念著你,等你相公回來我就跟他說說,要多少錢我扔給他就是,好不好?”趙珺溫柔地哄著她,心里卻早就把她罵了個透,真是蠢女人一個,原本還以為她在事后會服用避子藥,竟然沒有!真是蠢透了,把他的甜言蜜語統統當成了真心話。他真不缺兒子,別院至今還藏著他跟丫鬟生出來的兩個庶子呢,真不知道該怎么跟老爹說去,父親叫他好生讀書,萬一把這些事情捅出來,又少不得一頓家法。 這個李金月,長得并不算十分漂亮,也就是小家碧玉,但他深深迷著跟良家少婦偷|情的滋味,對方一夸他多么有情趣,多么勇猛能干,他就覺得自己特別有成就感,是個很厲害的男人,這種感覺相當美妙。 他還沒有享受過跟孕婦歡愛的滋味,要時時顧著對方,在小心謹慎中尋求刺激,定是極有意思。于是立即編著好話哄逗李金月,說懷孕也沒有那么多顧忌,不過一會,兩人又滾到了床上,妖精打架好幾回合。 當天晚上李金月一回馬家,就發現自己下頭見紅了。 ☆、花榜(三) 因為趙珺那日折騰得太狠,李金月險些落胎,情緒越發不好,時常對曲氏言辭激烈,把火氣發到她的身上,曲氏只得忍著,沒有兒子在身邊,她什么都不是。 李金月要靠珍貴的補藥將養身子,以防落胎,家中要伺候兩位病人,丫鬟忙得不可開交,她便想著再買個丫頭進門,卻遭到了曲氏的反對。 “再買個丫頭,又要破費許多銀錢,不值當?!?/br> “不就是買個丫頭么?還不夠我一盒胭脂水粉貴呢,怎么不能買?”李金月像個刺猬一樣反擊她。 什么?她竟然用那么貴的胭脂水粉?曲氏又氣又驚,有種窒息的痛苦回蕩在胸腔里,這個兒媳太恐怖了!“” ☆、44花榜之四 小五被趕走之后,蕭可錚總算舒一口氣,再看焉容的眼神又是溫和且帶著愧疚的?!把扇?,作為一個男人,不能在你需要的時候保護你,是我的不對;在你需要的時候沒有安慰你陪伴你,更是我的不對,以后再也不會了?!?/br> 這樣一番話說得焉容心里軟軟的,她之前還跟錦兒說過,她要一個有擔當的男人,對女人負責,對家庭負責,如馬知文那般軟弱的,或者臨陣退縮的男人都不會是她想要的。她有點不確定蕭可錚是不是這個意思,以后要保護她,永遠地站在她前面。 “爺的意思是?” “如你所想?!笨此巧袂榫椭懒?,雖面上鎮定,眼里卻透著懷疑和期待,蕭可錚也理解她,對一個男人失望之后,又接觸了形形色|色的男人,自然而然不敢再相信真情了。 焉容避開他直直望著自己的深摯目光,略過眼前的屏障望向湖面,低聲道:“到湖心了,我去汲水?!?/br> “……”這樣的反應雖然叫他有些失望,但也不出意料,焉容雖然在人多的時候大大落落毫不羞怯,偏偏在他面前總是回避的。 從舊甕里取出瓷甌從湖里舀水,先將舊甕沖刷幾遍,再將水滿滿地裝了進去。焉容把甕蓋上木蓋放好,將手在水里撈了幾把,回過身時見一方干凈的雪白帕子展在自己面前。 焉容正要接過擦手,卻發現那人死拽著另外一頭不肯松,硬抽又抽不出來,只好就著他的手將手擦干,正要轉身,卻被他抓住了手腕。 “跟我回去吧?!彼f這話時唇正貼在她的手心,有溫熱的氣息撲在敏感的肌膚上,弄得她面上發燙。 “去哪?” “上回和你看過的園子,以后我只陪著你一塊住,至于這什么花榜,不比試了?!彼€跟她商量著,就算是真把她塞進馬車里拉回去也沒什么不可以,反正他已經給她贖身了,現在這般溫和詢問,便是為了這份尊重。 “不行!”這番話遭到她堅決的反對,“我要進一甲花榜,拔得頭籌?!?/br> “為什么?難道還想著認識更多才子文臣?”裝了半天淡定的蕭爺終于忍不住漏了醋壇子,心想她真是喜歡書生,嫁過一個軟蛋書生,難不成還想再嫁一個?論琴棋書畫詩詞歌賦他又不是沒學過,唯獨寫八股文,那叫一個頭疼,好在他祖上世代經商,他也沒資格參加科舉考試。 被他猜中了,焉容點了點頭,突然感到手心傳來一陣輕微的痛感,低頭一看,他竟然咬了自己一口。焉容蹙眉,心里暗叫了一聲“胡鬧”,擺著一張端莊的臉道:“興許能見到不少的大臣,擇其中正直耿介的人結交,說不定能幫我父親洗刷冤屈?!?/br> “成了你就嫁給那人做妾?”沒有人會愿意無私地幫忙,這朝中清官是有,但能管這樣的閑事的清官真是太少。而且能夠說上話的大多已有家室,且家規甚嚴,這樣的風塵女子興許連家門都踏不進去。 焉容苦澀地笑了笑,道:“做妾又如何,就是做牛做馬我也認了?!彼词捒慑P的眼里透著傷感,這人只是個商人而已,有錢可以打動官員,卻無法打動皇帝改變他已經下達的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