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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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比如,此時此刻,這些小天才們個個默不作聲,有的則往那幾個空落落的座位上輕輕瞥了一眼,明顯在等著她做出反應。 張幼雙左看看右看看,平靜地點了齋長孟敬仲來問話。 青年遲疑了一瞬說:“說是病了?!?/br> 張幼雙心里有點兒好笑,讓孟敬仲坐下。 目光又在安安靜靜的教室里掃了一圈。 這些小天才們雖然個個才學出眾,但身子骨看上去卻不怎么利索,歸根究底還是大梁重文輕武。 古代,考科舉其實是一項尤為耗費體力和精力的事兒,昏倒在考場的事兒簡直層出不窮。 張幼雙略一思忖,心里就有了想法,果斷在今天的計劃表上打了個叉,取而代之的是—— “病了?” 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同學們,看到沒有?這身體健康很重要啊,好的身體是你們學習的本錢……” “不如就這樣吧,今天這節課我也不上了?!焙仙蠒?,張幼雙笑了一下,“為了大家的身體著想,大家跟我去外面跑圈吧?” 本來在她說這話的時候,班上已經有了些議論聲。 此刻,簡直又是一片嘩然。 不上課??! 去跑圈?! 立刻,就有幾個學生瞬間變了臉色,下意識地想要站起身反駁,可一想到李鄲那幾個人的下場,卻又閉上了嘴。 王希禮幾乎被張幼雙驚呆了,張衍和祝保才卻是一副習以為常的模樣,祝保才眼睛甚至還為之一亮。 跑圈,好啊。 孟敬仲愣了愣,似乎想說些什么,卻沒有開口,主動站起身幫忙維持秩序。 雖然沒有人反駁,但從各人這皺眉不滿的表情中,都能看得出其怨氣橫生。 于是,在別的齋這朗朗書聲中,明道齋的學生們,面色僵硬,動作更僵硬地,跟隨張幼雙來到了原道堂的廣場前。 這個時候剛入了夏,下午的日頭還很烈。 在太陽底下站了沒一會兒,王希禮等人白皙的臉上被曬得通紅,額頭、鼻尖開始冒出一層細密的薄汗。 張幼雙往眾人面前一站,眨巴著眼睛,一副看好戲的姿態抱臂說:“跑吧?!?/br> 一眾天之驕子們,手忙腳亂地排好了隊,隊伍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慢慢動了起來。 這動靜甚至引起了其他幾個齋堂的圍觀。 “明道齋這是在做什么?”敬義齋的學生們探出脖子,一邊兒朝外看,一邊詫異地問身邊左右。 敬義齋的齋長沈溪越面上也露出驚訝之色,目光在不遠處的女人身上打轉了半刻,若有所思地低下了眼。 心中略感安定。 本來這張幼雙來教明道齋的,他心中還隱隱有點兒擔憂。 他曾是周夫子的徒弟,自然也知道張幼雙是有點兒能耐的。 如今看到這滑稽的一幕,嘴角忍不住一勾,抬手合上了窗子。 春暉樓內,看到這廣場上的光景后,孫士魯險些傻眼。 看了眼旁邊那些錯愕、羞惱,幾乎目瞪口呆的同僚,和楊開元交換了個眼神,兩人幾乎是哭笑不得。 昨天這張娘子才令他這些同僚略微改觀,今天這又是鬧得哪一出。 “這簡直是在胡鬧!” 眾人吹胡子瞪眼,氣得就要下樓去制止這場鬧劇。 俞峻本來是在批閱日課簿的,聞言,曲蜷的手指一頓,抬眼看了過去。 孫士魯笑了一下,抬手攔住了,將目光望向窗外,笑得瞇瞇眼:“急什么?再看看,再看看。我看那張娘子也不是那沒數的,她這么做,定然有她自己的計較?!?/br> 這就是在遷怒! 跑了一圈之后,最為病弱的王希禮,就開始有點兒喘不上氣了,咬牙切齒地在心中暗罵。 這就是因李鄲幾人裝病的事兒遷怒他們??! 張幼雙沒喊停,他們也不能聽,只能揮汗如雨地繞著廣場一直跑。 一圈、兩圈、三圈…… 汗水順著臉頰往下滴落,迅速就洇濕了衣裳,這黏黏糊糊的感覺,令大多數養尊處優的少年們,渾身都覺得不對勁。一個個面色潮紅,氣喘如牛,汗如雨下,腳步甚至都有點兒虛浮。 張幼雙大驚失色。她叫他們跑步,雖然有立威的意思在這里面,不過還是經過考量的,這太陽雖曬,但又不至于熱到中暑。 不過她是沒想到這些男生們的體力竟然這么差。 這個體力……張幼雙嘴角一抽,艾瑪,怎么會這么廢,連人家初中小姑娘都不如好么?! 這要是大學里跑800,妥妥是被刷下去的成績有沒有。 這廣場上一圈約莫也就400米。學校400米的cao場,她這個廢宅慢跑都能一口氣跑個十幾圈不帶停的,這是慢跑又不是讓他們跑800還帶沖刺的! 在這些人里面,貓貓表現還算可以,神情沉穩,步伐均勻,皮膚在陽光下白到發光,汗水順著烏黑的鬢角滑落,在她這些年的教育下,有意識地調整呼吸。 保兒這熊孩子跑起來更是如吃飯喝水一樣簡單。 至于其他人卻不是這樣了,個個呼吸急促,面色難看。 張幼雙的眉頭壓了下去,神情越來越鄭重,以至于根本沒喊停。 又跑了兩圈之后,王希禮終于撐不住了,面色慘白如紙,憋了半天,終于沒憋住,以至于氣急敗壞地停下了腳步,氣得額頭青筋狂跳,“先生這是何意?!” “先生若不滿我等昨日的冒犯,直說便是,何必用這種法子來為難我們?!” “為難你們?”張幼雙面色不改,“你們覺得這是為難?” 王希禮一怔,張幼雙卻突然往前走了幾步,冷聲道:“停下??!” 眾目睽睽之下,張幼雙做出了個令在場眾人嘩然的舉動。 “停下,既然你們覺得這是為難……”張幼雙面無表情地挽起頭發,扎了個馬尾,“那我自己跑給你們看?!?/br> 人群“嗡”了一聲,亂了方寸。 祝保才睜大了眼。 張衍微微一愣。 王希禮被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就這樣看著,張幼雙繞著廣場跑了一圈、兩圈、三圈,總共十圈! 這才回到了眾人面前,她呼吸平穩,雖然臉上略有薄汗,但雙眼明亮,精神奕奕。 “怎么樣?你們現在還覺得這是為難嗎?” 一陣微風掠過,樹葉婆娑,一片啞然無聲:“……” 還能怎么說?!總不能承認他們男子漢大丈夫個個嬌氣得還不如姑娘家吧? 張幼雙擦了把汗,狀若隨意地問:“你們里面有人考過縣試吧?” “明年二月就是縣試了,考過童子試之后還有鄉試、會試!從黎明開始考,考一整天,一直考到傍晚,你們真以為你們這體力能支撐得下去?” “若運氣不好,搶到了那等要風吹日曬雨淋的座位呢?你們這身子骨能堅持得下去?”說著,張幼雙那雙圓溜溜的眼隨之一掃,若有若無地落在了王希禮臉上。 王希禮面色一變。 所謂搶座位,這是個比較蛋疼的傳統了,雖然縣試的考卷上也有貼座位號,不過規定并不嚴格,所以一進場,大家都會提前哄搶那種光線好,不用風吹日曬雨淋的座位。 縣試多在二月開考,可想而知,當時天氣之寒冷,若再趕上下雨。那種身嬌體弱的,能不能活著走出考場還是兩說。 將眾人的神色盡收入眼底,張幼雙話鋒一轉,又冷聲問道:“我問你們,什么是孝?” 此時,一直沉默不語的眾人,這才又sao動了起來,好似終于抓住了喘息之機,松了口氣,紛紛道: “自然是敬?!?/br> “無違!”這句話是出自《論語·為政》,“孟懿子問孝,子曰:‘無違’?!?/br> “大孝尊親,其次弗辱,其下能養!”這句話又是出自《禮記·祭義》。 另有人昂然道“父母唯疾其憂!” 這句話也是出去《論語·為政》。 孟武伯問孝,子曰:“父母唯疾其憂?!?/br> 孝道是孔門老生常談的命題了,這句話例來就有三種解釋。 錢穆先生《論語新解》中指出,第一種,父母疼愛子女,無微不至,因此常常憂心于孩子的身體健康,做孩子的應該體諒父母的擔憂之情,在日常生活中好好愛惜自己的身體,這就是孝道。 第二種解釋是說,做孩子的應當小心謹慎,讓父母除了擔心孩子的身體健康之外并無其他憂慮之處。 第三種,做孩子的孝順父母,用心過甚,反而會使父母覺得不安,因此,孝順父母“惟當以父母之疾病為憂”,其他的不用孩子太過cao心。 “好!父母唯疾其憂!”張幼雙斷然厲喝,打斷了面前這鬧哄哄的亂局,“今天我就來告訴你什么叫……父母唯疾其憂!” “父母愛子,無所不至,因此常憂其子之或病。子女能體此心,于日常生活加意謹慎,是即孝?!?/br> “我讓你們跑步,是為了養你們的身子!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你們的身子不止是你們的身子,更是你們父母的!” 說到這兒,張幼雙又緩和了語氣,“你們能來書院念書,都不容易?!?/br> “有的人是父母費勁千辛萬苦,省吃儉用,供你們讀書。而有的人卻是舉全族之力才供養出來的一個?!?/br> “所以,我希望你們都能以一個健健康康的身子骨去考試!需知我輩少年、青年。更應該是健壯的!” 又一陣清風掠過,吹動道旁林蔭簌簌作響。 在這一、二、三,三番犀利的打擊之下,再也沒有人有出言反駁的意思了。 孟敬仲見狀,輕輕嘆了口氣。 轉而面向眾人,低聲道:“夫子一介女郎以身作則,曉之以情動之以理,你們男子漢大丈夫還有什么理由偷懶?;??” 隊伍又慢慢地動了起來,這一回,卻再也沒有人露出忿忿不平之色。 或面露羞愧,或若有所思,或只是如王希禮般低垂著眼,看不清臉上神情,一聲不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