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
“我姐出事兒那個人管都不管,我哥大概氣急了!”幾句話的功夫,裴佳葉已經整理了自己的情緒,“我哥讓我找條繩子?!?/br> 張嬸慌亂的心鎮定了下,四處尋摸了一條手搓的麻繩,“要弄啥?” “不知道,”裴佳葉小心把寶寶放到地上,“只等姨姨一分鐘好不好?!” 寶寶眼淚成串掉下來,揪住她的衣袖,嘴癟起來,卻沒發出聲音。 裴佳葉輕輕捂住她的耳朵,重新把她抱起來,“好好,不分開就不分開?!狈戆验T拉開一條縫丟出繩子卷兒,“哥!” 裴佳木在裴老三后腰的軟rou上又踹了一腳,“躲起來!”俯身撿了繩子,三下兩下把裴老三捆成個團將他重新搡到門里,有四處尋摸撕了一塊窗簾連嘴都堵上,才轉身去敲隔壁的門,“佳葉回來吧?!?/br> 裴佳葉抱著寶寶從張嬸子家出來,小步跟進去,定睛看清楚裴老三光著的膀子上被抽的血條子正逐漸鼓起,小小松了口氣,“哥,我問張嬸子幫忙了?!?/br> “行?!迸峒涯菊槡鈨?,因為狠打了裴老三一頓,雖然心里還蠢蠢欲動要動刀,但是火氣已經散了許多,連這些天都沉重的身體似乎都輕快了。 張嬸子被兒媳婦念了幾句,終究還是掩上門出來,一出門就見裴佳木正半跪在地上捧起一個包袱,指尖哆嗦著指了指,“你、你姐?” 裴佳木還微微喘著氣,淺淺鞠了個躬,“是,謝謝您以前照顧我meimei?!?/br> 張嬸子眼淚也刷一下子下來,眼瞅著就要放開嗓子哭喪,裴佳木抿起嘴,“噓!” 眼淚和提上來的氣都被憋回去,張嬸子捂住胸口在他眼神示意下跟進院子,一下子瞅到倒在地上頭上蓋著個破布哼唧打滾兒的裴老三,“咋這嚴重?” 裴佳木重新找個干凈地方把包袱放下,輕描淡寫地說,“他自己跌了幾跤?” ★ ★ ★ 數千公里外的s大實驗室,季童指尖在桌面上輕輕一下一下叩擊,“確定?” “找了好幾年了,不會錯!” “準備好工具和車,我下午到?!奔就瘨斓羰謾C,按秘書處快捷鍵,“給我定最快去c市的機票?!?/br> ☆、墓主人 每個鄉鎮都不缺專給人做紅白喜事兒的民間小鋪子,裴佳木并不打算浪費時間,把家里東西放好,確認裴老三被捆的結實,一手刀將他劈暈,轉臉問裴佳葉,“怕不怕?” 裴佳葉微微抖了下,想起剛才裴老三被裴佳木抽的滿地打滾的模樣,挺起胸膛,“不怕!” “好,”裴佳木把寶寶接過來抱住,“我帶著寶寶,去找地方給jiejie刻碑,你把需要帶走的東西收拾出來?!?/br> 裴佳葉點點頭,“哥你放心吧!” 張嬸子全程呆立在旁邊,裴家的這個小子似乎跟以前有些不一樣了,不自覺就問,“……我、我干啥?” 裴佳木一面撫著寶寶的背安撫她,一面很和氣地問張嬸子,“我跟佳葉不懂葬禮需要做什么,我們現在就想讓jiejie呆在mama身邊,給她立個碑,是不是需要紙錢香燭什么的?”跟剛才抽裴老三時候兇戾的樣子判若兩人。 張嬸子鎮定下來,“哎呦,喪事不能這么簡單的,得通知親友,這個娃得給她媽披麻戴孝吧,扯白布做孝衣,總要停個靈幾天,算好時辰……” 裴佳木打斷她的話,無奈道,“嬸子,你看我家這情況,能有誰來?寶寶這么小,身體禁不住。我還要趕回去上學,在g市那邊已經停靈做完了,現在就想找個安息地?!?/br> 張嬸子無話可說了,看現在電視上,排隊給遺照鞠個躬就結束的也是有的,畢竟是別人家的事兒,她就不再多嘴,“那你說咋辦吧?我能幫啥?” “我跟佳葉對家里都不熟悉了,先找個地方刻碑,準備點兒掃墓的東西,”裴佳木聲音有些哽咽,“連我媽墳頭都不太記得了,嬸子你能給我們指點指點不?” 張嬸子情緒一下子又激動起來,“你們幾個娃都不容易啊,放心,你娘的墳我看護著呢,以后連你姐的我都一起看護。逢年過節都化錢給她們?!闭f著抹了抹眼淚,“當年我還是跟你娘一起嫁過來的呢,天仙兒一樣的大家閨秀啊~”拉長了嗓子又要哭。 裴佳木有些疑惑,什么“大家閨秀”?轉念一想話要慢慢套,趕忙止住張嬸子的哭,“咱上路吧,邊走邊說?!?/br> 安排好裴佳葉收拾東西,裴佳木抱著寶寶跟著張嬸子,走出小街轉到小鎮中央主路上弄了輛載人載貨的三輪摩托,坐在后斗兒里一路突突著向隔壁村專辦喪事兒的農家尋過去。 路上因有開摩托的司機,裴佳木只說了些場面上的話。 在張嬸子哭咧咧的絮叨中到了地方,裴佳木聽從她的意見選了個碑,因為有專門器械,十幾分鐘就刻好了字嵌上照片。 寶寶被握著小手給字上了兩筆漆,裴佳木把剩下的地方填滿,站起來看看四周貨架上的東西,跟店里的中年人點個頭,“勞煩這位老叔幫我配點兒香燭之類的吧?” 鄉間人頭熟,店主在他描字的時候已從張嬸子嘴里知道了大概,裴佳木作為曾經的縣高考狀元算很有名,“大侄子還要幫忙打墓的人不?店里小伙子都在?!?/br> 裴佳木疑惑地看向張嬸子,“打墓?” 張嬸子又是憐惜地拍他的肩膀,“可憐的孩子,有爹跟沒有一樣,啥事兒都得長輩指點,總得有人幫你抬棺挖墓xue填土啊……” “哦哦,”裴佳木反應過來,還有立碑,自己根本沒力氣,“需要需要,謝謝?!?/br> 店主聽說他直接葬骨灰盒,說一聲比棺好背上山,帶了三個小伙子開四輪拉上香燭紙錢花圈墓碑跟著他們一起去。 一忙碌回到鎮里接了裴佳葉已經下午三點多,裴佳木吩咐直接就去墓地。 這一路裴佳木從張嬸子嘴里知道,小鎮附近都是環山小丘,更遠處是連綿的大山,原本鎮上人口半數都是山里人家。如裴家和張嬸子家都是國家建立自然保護區的時候整體遷出大山的。 現在山中只剩護林人巡視和保護動植物的研究所里有人,不要不大肆焚燒祭拜,大家死后葬回山里是沒什么人管的。 裴家兄妹的母親就葬在一片竹林后的小山丘上,到了山丘下面的土路上,四輪車沒法開了。 兩個小伙子麻利地用扁擔麻繩挑起墓碑和鐵鍬土鎬,店主和張嬸子抱了香燭紙錢一路又爬了幾十分鐘山路才到地方。 裴佳木累得氣喘吁吁,小心把骨灰盒放到母親的墓碑旁,俯身用手指蹭掉墓碑中間相片上的灰塵,露出一個分外憔悴但是也看得出清麗輪廓的大眼睛美麗女人有些呆滯的笑容。 手指尖一頓,好眼熟! 張嬸子已經開始在墓碑前的石板上擺出香燭紙錢,店主有模有樣地拿個羅盤看了看方位,指點一個位置,兩個小伙子就開始挖坑。 裴佳葉已經被張嬸子按到墓碑前跪下,“哭!”接著還要去按寶寶。 裴佳木從怔愣中回過神,趕緊把寶寶搶回來抱住,“嬸子你別嚇她?!?/br> 張嬸子揉揉通紅的眼眶抹一把鼻涕眼淚,“送親娘走又拜祭姥姥,沒有閨女哭聲哪能行?” 裴佳木無奈,叫寶寶站在裴佳葉身邊靠著,“嬸子,寶寶之前都嚇住了,蔫蔫好多天,我姐肯定也希望寶寶身體好,哭不出聲不會在意吧?!?/br> 張嬸子無奈,捻開一刀紙錢在石盆里點上,自己唱念做打哭起來。如她這樣的中年婦女,自有一套哭靈的路數。要邊說邊念叨,還不能吼破嗓子,眼淚也能不斷。 店主帶的三個小伙子年輕力壯,在地上打了線,解釋要挖了一個兩米見方深也有兩米的土坑。 裴佳木本來還想上手遞工具,沒想到他們熟練的很,后來又被張嬸子的念叨吸引過去。 已經是第三遍,裴佳木心里一動,張嬸子哭【好好一個大家閨秀啊,命苦啊,被糟蹋??!老天爺沒有眼】…… 大家閨秀,這個詞兒,怎么都不能跟西南這個群山中的小鎮聯系到一起,也沒辦法跟山里出來的酒鬼裴老三聯系到一起。 再轉眼看看墓碑上那張照片,這樣長相的女人,也沒辦法跟裴老三聯系起來。 越看越眼熟…… 或許是看多了她的女兒的緣故? 裴佳木按下疑惑,仔細打量了跪著的裴佳葉的臉盤,小姑娘曬得黝黑且憔悴的很,看五官卻是個十分俊俏的姑娘,寶寶也看得出眉清目秀是個美人胚子,裴佳穎的遺照,同樣是能打個七八十分的美人,打扮一下可能更好。 摸上自己的臉,自從看清了痘痘和齙牙之后,已經許多天沒看過自己的臉,恍惚記得,輪廓是很好的,鼻梁也不算低。 再努力回憶下午被抽的滿地滾來滾去的裴老三那張被眼淚鼻血糊滿的臉和身形,看得出算高大,眉眼間戾氣濃重全是橫rou,不知道是中年變丑還是早先就這樣。 這個張嬸子,可能知道許多裴佳葉也不清楚的事情,不能辦完事兒立刻就放走。 店主和三個年輕力壯的同伴很快打好了墓xue,招呼一下愣神的裴佳木,“小伙子,你是想算個吉時再下葬還是現在就封土?” 雖然是重生了一回的人,裴佳木也并沒有變得迷信,無他,就算有什么大講究,全國各地一地一風俗,大城市連紙錢都不燒了,誰能說得準什么是真有用呢? 要是真的人死后能保持清醒意識,應該也不會戮害親人吧。 裴佳木想了想,“老叔我確實不懂有什么講究,但是我跟meimei要照顧孩子還要上學,并沒有很多時間,您看……” 店主表情很是理解的樣子,又端著羅盤繞著墓看了兩圈,“你母親這個墓修的就不錯,女兒偎在母親腳邊很好,地下的人也照應著你們呢,今天不算太好,也不差,我看行?!?/br> 裴佳木吁一口氣,“那就下葬吧?!?/br> 不用其他人幫忙,他自己用繩子慢慢將骨灰盒沉到坑底,自己掄起鐵鍬封土在店主指點下堆出一個不大的錐形。 店主帶來的小伙子用帶來的泥灰利落地在外頭封了一層,將碑樹到前頭。 張嬸子已經燒到那個不大的花圈,仍舊在連綿不絕的哭泣念叨。 裴佳木給店主結了賬叫他帶自己的人手先下山,自己要陪meimei在這里多呆一會兒。 張嬸子已哭成水泡眼,義不容辭要陪著兄妹倆。 裴佳木將寶寶攏到懷里,“嬸子,你給我講講我媽年輕時候的事兒唄,時間過太久,我都記不得了?!?/br> ★ ★ ★ 百十公里外的c市機場,季童提一只軟皮手袋,單手插兜悠閑地從出口走兩米就被個戴著墨鏡的時尚男子攔住。 “老大!” 季童繞過他繼續往前走,“怎么?” 時尚男子推開臉上的墨鏡,一口氣解釋完,“那個墓主人家又有喪事,在她旁邊起了新墳,咱們不方便過去,改明天吧?!?/br> ☆、地獄 “有人盯著嗎?”季童把手里的箱子遞給他,拉開車門。 男子坐進駕駛席把墨鏡丟到一邊,回頭沖季童眨了下細長的丹鳳眼,“我辦事兒你放心??!” “葉昌說……”季童嘴角微微翹了翹,后半句沒提。 男子要不是已經扣上安全帶幾乎就要暴跳,“死葉子又說我什么?!一個月不打皮又癢癢了……” “說、思達眼睛挺好看的?!奔就瘺_后視鏡晃了晃手里的手機,“你剛才說的話我錄音了?!?/br> 范思達瞬間仿佛被戳爆的氣球憋下去了,越野車轟鳴著跑出機場道路,開出兩公里之外才鄙視地撇了撇嘴,“我當年認你當老大肯定是瞎!” 季童閉目養神,“你的細眼睛看起來離沒有也不遠了。瞪大些,萬一被監控拍到認為你睡著覺開車吊銷駕照……” “臥槽,我為什么要眼巴巴來接你,下次我再接你我就是豬?!狈端歼_咕噥著,看后座季童閉著眼睛眉頭無意識地微微皺著,聲音就低下去。 一路開到小縣城已是金烏西墜,范思達訂了縣里最好的賓館讓季童好好休息。 季童果然八點就洗漱準備睡覺,只是臨睡前用內線叫范思達,“凌晨兩點起來跟我上山?!?/br> 準備找地方去喝一杯的范思達抑郁地換了t恤直挺挺躺倒,閉眼前詛咒季童過勞死一萬遍。 隔壁用標準姿勢雙手交疊放在腹部仰面躺著的季童盯著天花板許久,慢慢吐一口氣,“嘉木,不要怪我打擾她,因為舍不得你。你會理解我的吧?!?/br> ★ ★ ★ 刻碑的店主帶著店里的伙計下山,很快四輪車突突突地開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