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
不管怎么說,能重生在這個孩子身上,都是自己大大的賺了。 最重要的,還有季童,裴佳木在夏日的風中攤開掌心慢慢握上,我會很努力很努力,盡快站回你身邊。 兩人坐著晃悠的公交車回到市區,找個小店吃一頓飯,重新回到快捷酒店把寶寶安置好午睡。 葉昌來了電話,肇事司機家屬約下午三點在警局會客室交接簽字。裴佳木算了算時間,下樓找酒店前臺借電腦訂了第二天一早回西南c市的車票,回家給寶寶上戶口偷出戶口本大概又是一場麻煩。 ☆、小鎮 寶寶午睡一直醒不來,裴佳木索性讓裴佳葉照顧她就留在酒店等著,獨自去簽署了協議,葉昌幫忙審核了合同,在警局做了備案公正,黃女士直接提了兩手提袋現金來。 裴佳木就無語了,“黃女士,這樣我不方便的,你不能直接給我轉賬嗎?” 誰知道黃女士一指屋頂的監控,“警局里有證據的呀,你就在這個監控下面數錢。我們剛從五百米外的銀行取的?!?/br> 裴佳木無奈,出去轉了一圈,從警察局前廳收費繳罰款的地方好說歹說借了一臺點鈔機,數完了數額剛好,裝回袋子往手上一拎,足有十幾斤。 當即苦笑著看向葉昌,“葉律師,我看您是開車來的吧,能不能幫忙把我送到銀行。帶著這么多現金我實在不好打車。給幫手的錢我到車上給你?!?/br> 葉昌笑的不行,掐掐他的小細胳膊,“小伙子得鍛煉??!我胳膊都有你腿粗了。走吧?!?/br> 裴佳木苦著臉跟他走到停車場,上車把一袋子錢扔后座,一袋子里取出八摞遞給葉昌,“葉律師幫我轉交吧?!?/br> 葉昌隨手就扔在儲物盒里,發動車子,“后面有什么打算?” 裴佳木說了自己打算找個律師在這邊幫忙轉交文件、追蹤劉東刑事判決的事情,然后謹慎提出,“民事賠償我估計判了也不好要出來,所以就暫時不放心上了?!?/br> 葉昌對他的計劃表示贊同,“你挺有主意的,安排的沒什么問題。至于民事賠償,那個劉東應該是沒有儲蓄的,他的父母看起來也是普通人家,如果他們家咬死了沒有錢,又僅有一套住房,法院也沒辦法強制拍賣執行老人的房子賠償。所以你不放在心上是對的,通常就打水漂了。好好努力,你是個挺聰明的學生,好日子在后面?!?/br> “謝謝,葉律師,我還是那句話,現在人微言輕,若有一日有什么能幫上的,沒二話?!迸峒涯臼钦嫘母兄x,如果沒有這個仗義的律師,自己兄妹多花出許多錢是次要的,劉東那件事就沒轍。 “我可記住你的話了?!比~昌大笑,把他送到銀行存完錢,又介紹了個自己認識的律師給他,兩人就此告別。 裴佳木一個人去見了新的張姓律師,簽訂了新的授權協議,又咨詢了戶口上報和單人立戶的各種規定才回酒店跟裴佳葉匯合。 按照律師的解釋,單獨分戶需要住房,因為戶口本上需要登記住址。在這一點上,裴佳葉偷出戶口本估計作用也不大,一旦酒鬼老爹有問題,還會牽連到兄妹兩人和寶寶。 裴佳木出了律所,已經是傍晚,站在公交站臺上一邊等車一邊在網上查詢各種信息。 到酒店的時候就看裴佳葉抱著寶寶坐在大堂里翹首張望,一見裴佳木眼睛就亮起來,三步兩步奔過來,“哥,事情都辦好了?” 裴佳木拍了拍口袋,“錢交接完了,你跟寶寶沒吃晚飯吧,咱們一起吃個飯,回去給你講講后邊的計劃?!?/br> 三人吃了一頓簡單的晚餐,裴佳葉搶著抱了寶寶跟裴佳木回到客房,進屋還打開窗戶四處張望了幾圈,才小聲問裴佳木,“哥,你說吧?!?/br> 寶寶坐在裴佳木懷里玩兒他的手指,見小姨這樣的做派,有些驚奇,但是她性格很敏感,能感覺出裴佳葉這時候情緒不錯,于是也咧出一朵小小的笑花。 裴佳木也跟著微微勾了勾唇角,輕聲跟裴佳葉講了今天下午整個經過,怎么簽字怎么委托了新律師都交待清楚,最后問裴佳葉,“我對家鄉情況不清楚,得問你一些細節?!?/br> 裴佳葉直接坐到裴佳木腳邊,一邊陪著寶寶無聲地拍手玩兒,一邊仰頭看裴佳木,“哥你以前讀書讀得我覺得你都要升仙了,不知道外面世界的情況很正常?!?/br> 裴佳木無語,所以原身到底是怎么就墮落了,也是個大問題啊,再者還不知道這個身體有沒有隱疾。 不過現在不是關注這些的事情,之前酒鬼爹的事兒裴佳葉已經講了許多,這回是問問家鄉縣城的情況。 之前他想了半天,怎么從裴佳葉說的那個可怕的酒鬼爹手底下脫離開,戶口獨立的條件是必須有獨立住房,如果縣城的房價可以接受,或許他們可以選擇買一個小房子,把三人的戶口轉過去。 s大所在的c市是國際化大都市,即便自己以后畢業,離能在那里落戶也很遙遠。裴佳葉也一樣,更別提寶寶落戶的難度。 當然,最好的情況是,季童的公司應該能拿到名額,但是一線城市一戶難求,公司因為稅收貢獻獲得的名額是有明文規定的,多少人都盯著呢。 私下里的渠道,需要花許多錢,裴佳木沒覺得季童喜歡自己就應該為自己負擔這些,尤其是負擔裴佳葉和寶寶,哪怕對季童來說是九牛一毛。 本來只是抱著試試看的心態問問裴佳葉對那邊的了解,沒想到裴佳葉講的頭頭是道。 房價多少,聽說哪里貴,縣城前幾年學大城市炒房弄出好多鬼樓小區,入住率特別低什么的她竟然都知道。 裴佳木大概心里有了底兒,把戶口計劃跟裴佳葉講了講,又打趣,“你知道這么清楚,多早就計劃買房子了?” 裴佳葉翻個白眼兒,“還不是班里有幾個有錢人,房子可貴那些年,天天吹噓自己家有多少房子以后能翻幾倍。結果十八線小縣城房價忽然就漲不上去了,還跌回去了點兒,好多有錢人家里屯好幾套,沒有人租又賣不出去,虧大了。當初我們窮被他們嘲笑來著,狠狠出一口惡氣。哥你連這個都不知道!” 裴佳木撓撓頭,“我以前沒注意?!边€琢磨有什么話能補一下自己的無知。 裴佳葉先替他想出理由了,“你是男的,男生本來就不愛八卦,也沒我們女孩子愛講?!?/br> 兩個人計劃了一番回去怎么安葬裴佳穎,早早睡下。 第二天早晨五點半兩人就起床退房,收拾完了裴佳木去殯儀館接裴佳穎,裴佳葉抱著寶寶先去火車站。 兩個人會和,裴佳木專門定了四張軟臥的一個小包廂,以便不打擾到別人。 火車開了二十個小時,到了省會又轉一次車在第三天清晨停在家鄉森寧縣。 兄妹兩個下車,在車站坐了一小時等到大巴發車去鎮上。 隨著大巴從寬闊平坦的公路開到鄉鎮的水泥路再到路過大片田地的鄉鎮水泥路。裴佳木覺得,跟自己并排坐著的裴佳葉肩膀愈來愈緊地收起來,整個人也繃的直直的。 “佳葉?佳葉?”裴佳木連叫了三聲,在換了一個“嗯?”不由苦笑,自己根本不知道在哪里下車。 裴佳葉伸出一只手揪住裴佳木的衣擺,拳頭握的青筋暴起,停了一會兒漸漸松開,“我不怕,哥,我不怕?!?/br> “有我在,別怕!”裴佳木摸摸她的頭發,看來酒鬼爹的情況比自己之前預料的要嚴重的多。 大巴停到鎮中心的公交車站,裴佳木背好書包,抱著裝著裴佳穎骨灰盒的帆布大包,裴佳葉抱著寶寶,兄妹兩個一前一后走下車。 裴佳木跟裴佳葉并排走著,輕聲問,“要打個車嗎?” 裴佳葉抿了抿嘴,“得走回去,鎮子就這么大,喪事很快就會被所有人知道。沒出租車,要是讓小公交的司機知道咱們抱著骨灰上車,晚上會打上門要錢掃晦氣的?!?/br> 裴佳葉好歹十六歲了,又是喜歡八卦的女孩子,對家鄉的風俗還是知道很多的。 “聽你的,”裴佳木抬眼看看天空,早晨到縣城,晃悠悠的鄉鎮大巴開得太慢,現在已經近午了,“你抱著寶寶重嗎?要不然我背著?!?/br> “沒事兒,我有力氣的,別擔心我?!迸峒讶~眼圈慢慢紅了些,“一會兒我們到了,我就去求鄰居張奶告訴咱們怎么下葬講究。最好那個人不在家?!?/br> 裴佳木點點頭,昨天裴佳葉跟他說了許多小時候見過的喪事習俗。 裴家去世的母親有墓xue,在鎮子的后山上,骨灰盒不大,不會有人管是否土葬,在母親旁邊點個xue埋進去立個碑就好。 兄妹倆頂著近午的太陽盡量挑樹蔭走了快半個小時,到了一條前頭破門店后頭矮房子的小街,中午時分沒什么人在外面,裴佳葉松了口氣一樣,走到一扇破敗的木門,踮著腳從門頂摸了鑰匙下來插入鎖孔打開門。 木門合頁大概銹蝕的厲害,門拉開的吱呀聲聽的人骨頭發麻,裴佳葉抱著寶寶小心探了個頭進去,忽然一跳倒退著就出來。 裴佳木跟在她后面,也趕緊退開一步,就聽一個吐痰的男聲暴戾地罵,“那個三只雜種艸的偷到老子頭上??!” 胸口如遭雷擊,裴佳木忽然覺得全身上下都被火舌卷過,骨頭縫里都填滿了怨憤一般,如果手邊有刀,他估計自己此刻就能提刀進去下劈。 ☆、毆打 想殺了他,殺了都不夠,好像剁成rou醬都不足以平息內心的憤怒??! 必須做點兒什么控制住自己的沖動,殺人是賠了夫人又折兵的買賣,還要照顧裴佳葉和寶寶。就這么幾個呼吸間,之前決定的要怎么才能圓滿解決這邊問題的計劃全部推翻,按照原來的辦法,好像誰都不能安息! 裴佳葉倒退出來,在小鎮不太平坦的石板路上左腳絆右腳,又抱著寶寶,眼看就要摔倒。 裴佳木被沖頭的怒火氣的手直哆嗦,懷里抱著骨灰盒,只能側身弓箭步擋了她一下,裴佳葉為了保持平衡晃動的手肘狠狠搗在他后腰上,當即疼的嘶了一聲,又咬了舌頭。 裴佳葉站穩,寶寶已經嚇得小聲哭了起來,一面焦急地抱著寶寶哄一面紅著眼睛問,“哥,你怎么樣?” “還好,”裴佳木呸出一口混著血絲的唾沫,心頭怒火更熾,雖然不知道是原主的情緒還是站到這個門口開始就沒停過的一連串倒霉拱起的火,但是他決定不憋著。 不管怎么說,這個酒鬼都不是個好父親,曾經應該也不算個好丈夫,所以做點兒什么才是天經地義。 鄭重把一路抱著沒松手的帆布大包放到旁邊干凈的臺階上,裴佳木四處尋摸,用力掰斷兩棵路邊大樹的樹枝,走了兩步看到隔壁門口放著把禿尾巴塑料長柄的笤帚,就扔了一根樹枝撿起笤帚,裴佳木看一眼裴佳葉,“去幫我找跟繩子,看好寶寶?!?/br> 裴佳葉被他前所未有的兇悍氣勢震了震,慌忙去敲隔壁的門。 這半分鐘里,院子里的人大概晃晃悠悠走到了門口,門是朝里開的,被裴佳葉后退時候順手又給帶上,里頭的人哐當一腳踹到木門的下半部分。 裴佳木看到破木板釘成的門簌簌往下掉木頭渣滓,西南潮濕,木門下部夏季浸水冬季潮冷,需要細心維護,定期更換,這家的門,不知多少年沒有修補過,可能再有一腳就碎了。 而能動輒用這樣大力氣四處踢打的人,根本是個暴力狂吧。 不動聲色地扭了扭腰,活動了下手腕腳腕,裴佳木回憶以前學過的搏擊招式,就憑心里自打定了主意要揍這家伙一頓,到現在才一分鐘,氣兒都順了不少,今天就一定要動手。 說不定原主還在,自己替他圓了所有夢有可能他就真的把身體給自己了呢? 腦子里胡思亂想了這幾句的時候,大門又被哐哐踹了幾腳,附近的院落里有男人的喊聲,“裴老三你又發什么瘋?” 然后有隔間家的小孩子被嚇哭,還有各種竊竊私語是否拉架出來看看怎么回事等等。多數是女人阻止家里人出去。 大概這個裴酒鬼惹了很多不三不四的人上門鬧騰吧,四鄰不安的情況下,有事兒都沒人會出頭。 但是沒有時間可以浪費,兒子打老子一定會被拉偏架,裴佳木看看木門看看自己瘦弱的胳膊腿,不夠一腳踹的。這么想著,在那只腳又踹出來把木門下面成功踹出個洞的瞬間,腰部發力手腕下壓,掃帚柄帶著風聲抽下去,發出響亮的啪一聲。 裴老三殺豬一般嚎叫起來,一屁股跌坐在地,酒氣都疼的散了不少,終于想起來門要朝里拉,扶著跌的劇痛的尾椎惦著被抽的腳一瘸一拐爬起來,疼的嘴歪眼斜還在高聲嚎叫,“那個狗艸的來找老子晦氣?!” 裴佳木在他拉開院門出來的瞬間,手中的樹枝和掃帚柄再次抽出去,一個打臉一個抽下三路,帶著清脆的風聲抽出去的棍子發出擊打在皮rou上的悶響。 裴老三還沒看清門外是誰,眼前一花從額頭到鼻梁骨劇痛,一時提淚橫流,再睜不開眼。緊接著下·體劇痛,整個人蜷縮成蝦子前滾翻從門里滾出去。 裴佳木轉頭看裴佳葉已經被隔壁人放進去,看看腳上穿的涼鞋,踢人自己腳還疼,果斷一棍子一棍子轉找滿地翻滾的裴老三軟組織和劇痛的地方抽。 裴老三鼻血橫流鬼哭狼嚎在地上滾了十幾周都沒認出眼前揍自己的是誰。他記憶里的兒子要比現在矮一些,胖些許,都已經是五六年前的事情了。 被揍的莫名其妙完全沒有還手之力,裴老三翻滾著求饒,什么“爺爺饒命!”“再不敢了!”“我是真的沒錢,到時候就會還……”諸如此類…… 而附近隔壁院子里本來聽到裴老三慘叫打算出來看情況的人,各個縮了回去,欠了債,再聯系裴老三日常爛酒鬼偶爾堵的個性,來要債的不定是哪些人,小老百姓惹不起。 本來剛開始還有人趴在門縫里往外看,只是裴佳木實在太瘦,又高了許多,臉上還留著許多痘,從念高中開始離家好多年,竟沒人認出他就是裴家的二兒子。 隔一道墻,裴佳葉進了鄰居的門噗通跪到地上,“張嬸子幫幫忙!” 隔壁開了門抿了一下頭發的中年婦女指尖就停在耳朵上,看著裴佳葉瞪大眼睛反映了幾秒才看出來,“哎呦佳葉啊,這是出了什么事兒?你從哪兒弄得孩子?!” 失去母親時候裴佳葉年紀最小,在哥哥上學jiejie打工的日子里,她曾經被jiejie交了生活費寄養在張嬸子這里好兩個假期,所以張嬸子在她的世界里幾乎是最接近母親形象的人了。 這會兒被嚇了一跳,聽著外面膽戰心驚的聲音,裴佳葉眼淚嘩嘩就下來了,卻還是盡可能堅持著簡單說清楚情況,“嬸子,我姐出事兒沒了,這是她的娃。我跟哥回來把她葬到我媽旁邊,求嬸子幫些忙?!?/br> 張嬸子支著手來回揮舞了幾下,沖自己家屋里叫了一聲,“桂芯,出來抱下孩子?!痹俎D臉眼圈也紅了,“你先把娃放下,放下,跟嬸子說咋回事兒?” 裴佳葉反身趴到門縫看了一下外頭的動靜,見裴佳木抽的裴老三滿地滾,胸口的氣散了些,也不抖了,稍微鎮定了些。 回頭就見張嬸子家堂屋出來個梳著馬尾的年輕媳婦,繃著臉摔簾子,“我還得收碗呢?啥你都往家里惹?!?/br> 裴佳葉低下頭,之前沒找到哥哥時候她嘗試過往張嬸子家打電話求助,接電話的就是這個聲音,大概是她的兒媳婦吧,不是好相處的,往上托了托寶寶,抹掉眼淚,“我抱的住,嬸子,我們不求別的事兒,我哥的意思是您熟悉情況,幫我們找找鎮上哪里刻碑,我們把我姐放mama旁邊就好。忙完了我再跟您講?!?/br> 張嬸子奈何不了自己兒媳,眼里汪汪的都是淚,粗糲的手摸了摸寶寶哭的有些皴的臉蛋兒,“咋都命這么苦,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