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
風紀遠仿佛做夢一般,立在床榻前,癡癡地看這一張睡顏。 有多久,有多久他沒有這樣好好地看過她了?兜兜轉轉已近兩個月時光,因為長期執握兵器的大掌生了不少硬繭,他忍不住伸手撫上那張朝思暮想的容顏。 齒間呢喃:“樂心.....”還好他趕回來了,她還沒來得及嫁。 回來的路上,他想過若是她的遠嫁出自真心,那么他可以忍痛放手。但是,見到她的一剎那,他斷然不會再放手。微刺的掌心流連不停..... 樂心睡中覺得面上有什么小心翼翼的滑過,微癢。柳眉輕鎖,微微睜開眼,模糊中一道高大的身影站在她的面前,是誰? 待意識到這不是夢時,登時清醒! “是誰???” 她突然坐起來,厲聲出言,顯然那人好似沒料到她會醒一樣,驚得后退了半步。 “樂心......”低沉好聽的男聲,恍若深海涌動,蠱惑人心。他沒有立即離開,反而一步步上前。 這一聲樂心,飽含了多少念、嗔、癡、怨、以及莫名的慶幸。安樂心意外的沒有喊叫出聲,她已被這飽含各種情緒的低沉的聲音所迷惑,她直覺此人沒有惡意。那人站在逆光處,高大的身影緩緩靠近,而她只能看見一抹黑影,“你是......” 一雙溫暖有力的大掌,輕輕按住她瘦弱的肩頭,她感覺那人一雙能夠洞悉一切的眼睛將她鎖住,讓她無處可逃,“.....是我,紀遠.....” “紀遠......”疑惑的語氣咀嚼著這兩個字,有什么東西模模糊糊一大團,呼之而不欲出,這個名字讓她有一種莫名的依賴感,頭好像又痛了。 風紀遠坐在床沿,拿開她抱住頭的雙手,夜涼聲暖:“怎么了?” “頭痛....”借著昏暗的光線,她的不是很清楚,男子面色略帶緊張,是因為她剛剛告訴他她頭痛?男子眉目英俊,即便是隱藏在暗色中也能清晰的感覺到他清顏所透露出來的冷峻。只是此時,好像多了些不常有的溫柔。令她莫名地想哭,將竄上鼻間的酸意忍了去,“我們.....是不是以前認識?我好像對你有種不一樣的感覺.....” 晴天霹靂莫過于此,兩個月前與他月下繾綣溫存的未婚妻,今日得見竟不識他。 風紀遠眉峰深鎖,面容凌厲異常,他不相信自己耳朵聽到的:“你......說什么?!” 他抓在她肩膀上的手勁突然加大,令她產生了痛意。 在她蹙眉輕呼痛意之時,兩片guntang的唇已經印上她的,天上有月月月缺,人間有情情情殘。幾度分離幾深情,安樂心感受到了他向她傳遞的深深情濃。兩相交頸,恍然間已是情不自禁。殿內guntang的氣息緩緩上升,多日來的孤寂悲涼竟在他的熱/吻之下一一受到安撫,清淚滑落,唇齒交融間呢喃,“....為什么.....”為什么會這樣...... “樂心?!备惺艿剿幕貞?,風紀遠將她緊緊箍在懷中深/吻,他喚她。 樂心?安樂心忽然被這兩個字驚醒,又是樂心.....他們,喜歡的只是那個真的樂心,不是她。心涼,半截.... 風紀遠額頭抵上她的,好像察覺了她的情緒不佳,嗓音微微黯?。骸霸谙胧裁??” 她說:“我不認識你?!?/br> 一記輕吻落于眉間:“你是我的未婚妻,我是你的未婚夫?!?/br> “我不是她?!?/br> “誰?” “你口中的樂心?!遍]眼,任他將自己緊緊攬在懷中。 她好像聽見他笑了一聲:“風紀遠斷不會將自己的未婚妻認錯?!彼逦难哉Z傳來,“你不認我,有苦衷也好,沒苦衷也罷,我,不會讓你嫁去赤峰!你是...我的....” 誰,曾經也像這般在她的耳邊呢喃,如斯曖昧,令她懷念、依賴...... “誰說的?” “你!就在剛剛,你的反應告訴我,你初心依舊?!?/br> 初心依舊....可笑的是她都不知道自己初心為何,他怎的就能知道了? 風紀遠不知道她為什么先前講那一句令他差點信以為真的話,但是現在不重要了,他剛剛已經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所以他不會讓她背井離鄉遠嫁赤峰,她是他的姑娘啊.....家國權謀,不應該把她卷進去...... 安樂心剛要說什么,外面突然傳來一陣不小的聲響,繼而聽見有禁衛軍大聲斥責的聲音越來越近。 ☆、第49章 英雄氣短 “有刺客!” 燈火瞬間通明,殿外燈火映亮了寶珍宮內,傳來侍衛稟報的聲音:“公主,可還安睡?” 風紀遠與安樂心對視一眼,這時候他才看清他的姑娘何時已經清瘦如斯,潑墨一般的云發披散肩頭纖背,中衣包裹下的身子過于纖細,顯得白色綃衣寬大空蕩。掌下的楚腰仿佛不肖用力則可折斷一般。 室內一時沉寂無聲,樂心同樣不解看著他。 室外侍衛欲推門進殿:“公主?” 寶珍宮里的太監宮女全驚醒了,“公主?公主您醒著嗎?”這是樂心宮中的近身宮女思樂。 安樂心回過神來,深深地看了一眼坐在床緣,有些粗糙的大掌扶在她腰上的男子,才以一副剛剛睡醒的迷蒙聲音應答:“何事擾本宮清夢?” 殿外的人聽公主的聲音無甚異樣,侍衛首領慕寒思慮一下,為難請求:“公主見諒,方才宮中闖入了刺客,卑職眼見他往寶珍宮方向逃竄。卑職斗膽,還望公主允許我等進殿探查一番,也好保證公主安全?!?/br> “放肆,本宮的寢殿也是你們說進就能進的?這里無事,你們還是去別處查探吧。去晚了,怕是那刺客已經逃了?!钡顑扰泳d軟的聲音雖有幾分厲色,卻聽來不足以震懾人心。在風紀遠聽來倒有幾分說不出的可愛。 慕寒拱手,精銳的眸子盯著緊閉的寶珍殿門,執意要查探一番,“公主若是不想我等粗野之夫進入,那么請公主的近身宮女進去一瞧,也好讓卑職做到盡職盡責可好?請公主體諒我等職責所在?!?/br> 素白的指無意地抓著錦被,她的緊張之色風紀遠看在眼中。微微一笑,給她一個安心的眼神,隨即身影已不知引至何處。樂心逡巡四下,哪里還見得他的身形? 無奈,“進來吧?!?/br> 厚重的殿門“吱呀”一聲被人從外面推開,霎時殿內光火大亮,安樂心不適應地瞇了瞇眼睛。思樂等幾個小宮女碎步繞過銀屏畫風,掀開珠簾細紗。 殿內無恙,唯有美人斜靠床柱。 思樂福身:“奴婢擾了公主清夢,實為無奈之舉,還望公主恕罪?!?/br> “罷了,你帶她們在殿內細細查探一番,一則讓本宮安心,再則也好讓慕寒統領盡責。去吧......” “是....” 五個俏麗的小宮女想也是剛從被窩中匆匆爬出,發髻松散,釵環未著。見她們四散開來,在殿內巡視,安樂心擁了擁衾被,殿外吹進來的風讓她有些微涼。 思樂心細,眼尖地瞅見公主的小動作,連忙探完了帶著其他四人離開,殿門再次吱呀一聲緊閉。室內的光線又恢復了昏暗,又是一番不太適應。 不久,慕寒的聲音傳來,雖含有歉意,倒也不卑不亢:“打擾公主了,卑職告退?!甭牭盟艉纫宦?,一群人來的莫名,去得也快。呼呼啦啦一陣聲響,室內的光線徹底暗下來,她長長呼出一口氣。今夜,她竟如此大膽...... 殿內只剩下輕淺的呼吸聲,她不知那人走了沒有,抓住衾被一角的手竟微微有些汗濕,是緊張?她,還想再見一面..... 時間仿佛過了很久,黑暗中有溫熱的手掌撫上她的臉頰,她心尖一動,他還在! 聽得他溫聲細語:“放心,無論如何我都不會讓你嫁給別人?!庇谇Ф?,于他,她都不能嫁! “你....”貝齒咬唇,明知他這番話說與的人不是她,而是另外一個女子,“可知我是誰?” 風紀遠眉眼溫柔含笑,繼而正色嚴肅可惜在夜色的掩護下,她并沒有看到,“不管你變成了什么身份,永遠不變的就是我風紀遠的未婚妻,未來的風家主母?!贝笳婆踔菪〉拿骖a,黑暗中四目相對,“這是我最后一次申明我的心意,日后不會再提,如此,你可懂我的心意?” 素手隔著暗夜撫摸這從天而降的男子,唇間笑得苦澀,“紀遠.....”請原諒我,第一面我就騙了你,竊取了屬于別人的溫情。你的她....不知是否尚在人間,若是不幸香消玉殞,人間得此良人,她....該瞑目了。 額間一枚重重的吻落下,他說:“等我!” 等我。記憶深處是誰也曾經這樣對她說過?他,翻窗離去。淚,潸然而下。 此行沒有任何人知道,夜風耳邊呼嘯,攀飛檐、越屋宇,幾多閃躲,風紀遠眉目深鎖,目光冷峻。適才的刺客.....這么巧合...... 果然,黑衣夜行卻迎面撞來同樣黑衣人,對方黑巾遮面,見了他似乎笑意一抹而過,翻身一躍而下。風紀遠暗道糟糕,果然尾隨而至的是大批禁衛軍,松油火把驟然亮了半邊天,慕寒指著尚在屋宇之上的風紀遠大喊:“在那兒!抓住他!” 禁衛軍,身負大內護衛職責,個個身手不凡。 風紀遠黑巾之下的面容冷酷,暴露于外的黑眸冷光森然,剛剛那人....如果他沒猜錯的話,應該是司桓宇特地為他準備的。冷哼一聲,看來他實在太低估這位王爺了。 侍衛持劍翻躍,立于飛檐,銀光亮眼,風紀遠不欲與之糾纏。地面之上,一片銀盔亮甲,黑眸微動,眼下他已經在盤算如何脫身。慕寒一聲令下,“給我拿下!” 此處地處偏冷的無人宮中一隅,禁衛軍能出現在這里,是剛剛那黑衣人以身引至。硬拼不是明智之舉,何況他并不想暴露自己,隨身兵器無一物。 夜風之中,弦月之下,琉璃瓦上,你來我往,一招一式,以一敵多。風紀遠一身黑衣輕巧敏捷,并不戀戰,閃躲之間還招之間,他的大腦急速運轉。連越幾座屋宇,侍衛緊跟不舍,地面的禁衛軍身后緊跟,此刻還沒有跟上來。風紀遠瞅準機會,一個暗器的假招,贏得片刻脫身的機會。 眼看勝利在望,可是他嚴防緊守,還是沒能躲過始終藏在暗處的那人。連風紀遠都沒想到,一直暗中尾隨的那人竟然使出這種下三濫的手段。 迷藥藥性很強,即便他黑巾遮掩口鼻,卻還是清醒不復,掙扎間,他冷笑,“王爺還真是為了本將軍煞費苦心啊,派出親身守衛?” 常劍挑眉,竟被他認了出來!身后禁衛軍眨眼將至,常劍一言不發飛身離去。 深思逐漸模糊,呼擁而至的禁衛軍身影幾重,松油火把飄忽不定。他孤身一人被禁衛軍圍堵在圈子中心。 慕寒冷眉踏步而至,“唰”以劍鞘挑開,滿面震驚,四周怒目而視的禁衛軍在看清人臉的瞬間皆吸了一口涼氣。 “風將軍???”慕寒震驚,后退一步。 風紀遠再也撐不住藥力,頹然倒下。 常劍一身黑衣來不及退下,急匆匆去司桓宇面前復命。 司桓宇一身白衣袒胸露懷,及腰墨發并未束冠,只在發尾以絹帛發帶輕系,地龍溫熱,或許因為飲了幾盅佳釀,面上微酡,美人對影獨酌,眼角眉梢風情無限,盡數風流,常劍險些看入了迷,著了魔。 見司桓宇朝他看來,連忙收了心神,單膝跪地,利落回報:“啟稟王爺,一切均按照王爺計劃進行?!?/br> 司桓宇挑眉勾唇,慵媚之態飲盡杯中酒,歪靠在軟榻上之上:“她呢?” 常劍頓住,面上猶豫之色,到底還是說了:“他,公主見過他了?!?/br> 玉手摩挲著同為脂玉的杯盅,“......都不記得他了,還能執手想看....”微哼,面色陰沉下來,“你退下吧?!?/br> 蓮盞輕曳,常見離去,夜風趁機竄進室內窺探微醺美人。 “啪”玉盅落地,化作玉珠無數,大大小小,崩裂四處。 慕寒對這位年輕的邊關統帥向來佩服崇拜,可是.....看著已然昏迷的風紀遠他為難的很。對于寶珍公主與風將軍的事情他有所耳聞。未婚妻一躍成為寶珍公主,不日即將遠嫁,慕寒也有心儀的女子,他想自己或許理解風紀遠夜探皇宮的心情。 語氣低沉,無奈:“把風將軍帶走?!?/br> 幾個禁衛軍相互看一眼,才上前架起已經昏迷的高大男子。 這一夜的折騰,驚動了不少娘娘妃嬪,這消息想捂也捂不住了?;噬系牟∏橐恢痹诜磸?,華隆殿那邊先前加緊了守衛,倒是沒有驚動他。 但是這事兒必得稟報皇上。慕寒苦惱,風將軍是為邊關統帥,沒有聽說皇上下詔招他回來過,看這樣子是私自回京。他身無一兵半器,此夜闖皇宮不必說,自是沖著寶珍宮里那位來的。 慕寒長嘆一口氣,兒女情長,果真是讓英雄氣短....想到心中那個始終只能遠觀的女子,他心下黯然,若他也有風將軍的勇氣也不至于落得個只能躲在遠處只盼看她幾眼的下場。 “風將軍,卑職佩服?!笔捌鹦闹袗濄?,抬步離開了此地。 風紀遠昏迷.... 明日,將是如何一番光景?不得而知...... ☆、第50章 牢獄之災 老皇上一早就上得早朝,龍椅上皇上的氣色越發地不好了。大太監張哲海小心翼翼地服侍著,痰盂面巾時時備著,不敢有一點閃失。昨夜刺客一事,晨起時慕寒就已經稟報過了。邊逛統帥是朝內舉足輕重的人物,擅自回京,加之夜闖皇宮企圖....慕寒為難地皺眉撓頭,真會給他出難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