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節
太累了,筋疲力盡。蕪姜撲倒在顏康的懷里,顏康仰躺在地上,兩個人都在喘氣,許久了才平復下來。他的大掌覆著她的后心,沒了外袍的掩護,指尖稍稍一動,便觸摸到她里面的那層裹布,連底下的蝴蝶骨都能勾勒分明。 那是種陌生的源自少女的柔軟,彌散著說不出的淡淡馨香。他抱著她,只覺得哪里忽然涌起一股奇異沖動,忍不住又往緊里箍了箍,想要把她更深地揉進身體里。 “死人,你怎么會在這里?”蕪姜還以為是蕭孑,雙手環著他的脖頸,低語嬌嗔。 自從那天和好后,蕭孑便接連幾天不見影兒,每日早上給自己提桶熱水就出去,夜里天漆黑了才回來。就知道命人給她帶吃的,也不曉得與她溫存兩下,假正經兮兮的,蕪姜想起他就磨牙。 貫日只聽這“小子”粗言粗語,竟不知復了女兒聲線后竟這般婉柔動聽。顏康下午乍聽到蕪姜是姑娘,原本是氣惱又煩悶的,想今后都不再搭理她,此刻滿心的慍怒卻崩散的一塌糊涂。 他以為她在對自己撒嬌,微厚的唇忍不住含住她的發絲:“小娘炮,我若不來找你,你此刻早已經進了狼腹?!?/br> ……嗓音焦灼,脖子也更粗。 蕪姜肩膀驀地一顫,松開手抬起頭來:“顏康,怎么是你?” 顏康這才明白是認錯了人,一時溫柔又斂:“怎么就不能是我?那你以為是誰?” 蕪姜想起剛才那聲嬌喃,連忙尷尬支吾:“我還以為……總之今晚多謝你救我。天色已晚,我們還是先回去要緊!” 掙扎著想要爬起來,驀地卻被顏康翻身軋下。 顏康用手臂墊著蕪姜,一雙深眸滯滯地盯著她:“著急做甚么,把話說清楚了再走!” 這樣近的距離,看到他蓬散的墨發間一雙起火的眼眸,蕪姜緊張得心口怦怦跳。背心涼涼的,他的手就托在她的裹胸上,卻不見面上有幾分訝異。她便兇道:“說什么?你下午是不是偷聽了你母親的談話?” 不提這個還好,提起這個顏康都想把蕪姜撕了。在那些以為她是小娘炮的日子里,不曉得他身心忍受著怎樣的煎熬與自棄。若非被他偶然聽見,看她這副樣子,是不是等到最后走了,也根本不打算告訴他。 可知他二十年的生命中,唯獨被她一人不折不撓地闖進心防? “聽得一字不漏!”顏康齜著牙,灼熱的呼吸噴灑在蕪姜的臉上,就像是一只隨時要捕獵的獸。她的發束在掙扎中散下來,柔軟的青絲在雪地上鋪陳,姑娘家的嬌媚再展露無遺。臉蛋生得真是好看,尤是眉尖那一點嫣紅,每次看都被她情不自禁蠱惑。 十四五歲的年紀,如何竟能已這樣美了。天下間的美人,傳說先有晉國燕姬,后有九年前西逃邊塞的小公主。他忽然間想到她適才驚惶時喊出的那個名字,不由力道一頓:“老子只問你一句話,剛才你以為的是誰……可是貂云兄?” 現下不承認也得承認了,這家伙重情義,蕭孑救過他一命,他的女人他必不會動。只怕一說“不是”,他反倒無了忌諱,頃刻便要動作。 蕪姜掙扎不了,連忙用手隔開顏康越來越抵近的唇:“你怎么猜到的?就是他了。唔……不要壓我的肚子,疼?!?/br> 顏康原也只是隨口試探,未料到竟然是真的。眼前晃過下午慕容煜調戲蕪姜的一幕,還有蕭孑桀驁的作風,呵,天下間容貌最出眾最糾纏不清的三個人……只怪自己后知后覺。 顏康的手臂漸漸松開:“怎么猜到的?方才你被狼群追趕時,喊的就是他的名字。為什么不早說,差點置老子于不義?” 蕪姜記不起來自己喊過誰,便也不反駁:“早前他欺負我,我把他趕走了,后來吵架,就裝作誰也不理誰。整日被你像頭牛一樣使喚,又是推車又是喂馬的,以為你真把我當成爺們,哪里曉得你會想這樣多?!?/br> 心底里有歉然,卻兀自嘴硬,怕他再動雜念。 她不反駁,他滿心的渴念果然越發地涼卻。但并不準備戳穿她的身份:“無須解釋,只怪我眼拙。今日算我冒犯,此后最好離老子遠點!” 見蕪姜的后背棉絮翻飛,里頭素白的裹胸依稀可見,便把外袍脫下來,往她的懷里一扔。卻在她接住的一剎那,猛地把她抱緊在懷里。 …… 久久的,似要扣進骨髓深處,忽又驀地松開。狹長的眼眸眺著夜空:“只這一次,算是還你騙了我的情。穿上吧,回程!” 說著駕一聲,魁梧的身軀跨坐上馬背,自在前頭打馬。 落雪紛飛,很快在地上攢起厚厚的一層。馬蹄踩上去沙沙作響,二人一前一后,一路再無言語。 蕪姜忽然想到被棄的白鰭與白鱘,便想試探他的口風:“你既是聽到了談話,可準備成全你母親與白鎏一事?” “寨中大小事務,一應只憑大哥做主,他愿怎么決定,我無可非議?!鳖伩档幕卮鹄淅涞?。他此刻正頹唐,對母親于父親之外的那個男人,絲毫不被觸動情感。 蕪姜才醞釀著的話,便被扼殺在嗓子口:“那今天的事你不要說出去,那家伙是個醋缸子,慣會疑神疑鬼?!?/br> 這才是重點嗎? “何用你吩咐,我知道該怎么做!”顏康的心頓時又涼了半截,猛地一夾馬腹,駛出幾丈遠。 “駕——” 寨子口沖出十幾騎兵馬,將士們看見顏康與蕪姜一前一后回來,連忙高喊:“將軍,人在這里!” “迂!”蕭孑打馬停駐,身后跟著大少寨主顏麾和他的長隨。 顏康頃刻復了一貫的爽朗,上前招呼道:“果然遇見貂云兄出來尋人!方才小五子被狼群追趕,恰小弟打獵路過,便順手將她救了下來。衣裳被狼爪抓破,這便把袍子讓與了她穿!” 說著回頭指了指懨懨在后的蕪姜,又笑問大哥怎么會在這里? 顏麾神色辨不清,只蹙眉道:“傍晚把兩個小的送回去,現下母親哭哭啼啼要見人,哄不住,只得一同出來找你?!?/br> 豈止是送回去,是送去喂狼啊。 蕪姜怕與顏麾對視,便只是踟躕在后。 好在因為狼群追趕,在后山繞了一段路,現下是從反方向回來。 顏康聽得皺眉:“如何一眨眼功夫就送回去了,那白鎏看到人豈不即刻上門來打?哥哥這事做得沖動?!?/br> “不送走,莫非讓天下人取笑我顏家寨這頂綠帽子不夠大?早晚都是要打,再想辦法對付便是,你先且隨我去哄好母親?!鳖侘庹f著又咳嗽起來,若有似無地睇了蕪姜一眼。 “駕!”顏康便對蕭孑拱手告辭,一路打馬上坡。 “有勞二少寨主相救?!笔掓莨创交亓艘欢Y,冷長的鳳眸只是睇著緩緩而來的蕪姜。 顏康為人光明磊落,一貫摒棄這小妞的娘氣,倘若不解釋倒還正常,這般一刻意,反掩不住貓膩。 說好的要與自己重新培養感情,這才幾天不管她便又拋之腦后,且看她怎么對自己解釋。 蕪姜晚飯還沒吃呢,一路被餓狼追趕,現下哪里還余甚么氣力。 將士們虎視眈眈地看著她,見她發束蓬松,衣縷不整,耳鬢還沾著幾絲草梗,便按捺不住唏噓。 妥妥的又是紅杏出墻的寫照啊。 不由目光閃爍地看向蕭孑,狡兔死走狗烹,自從與小妞和好以后,將軍便對大伙棄之不顧了,絲毫沒有幫忙拉攏關系的準備。一時難免各個心理陰暗,希望將軍能病貓發威一次,再與小妞干仗一架。 昊焱踹了黑熊一腿,壓低聲:“你上?!?/br> 黑熊吃痛,咳咳嗓子道:“小五子,你可是剛與顏二滾了雪地回來?” ☆、『第七三回』怡糖 一群笨兵,蕪姜一眼就看穿將士們的用心,才不肯上當。這回一定得給他們點下馬威瞧瞧,看還敢不敢趁自己不在的時候挑撥離間,蓄謀給蕭孑配女人。 便仰著下巴,眼睛不看黑熊:“白天下山閑逛,走迷了路,差點被雪狼掏了后心窩,幸得被顏康撿回來一條命。你才滾了呢,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br> 小妞傲嬌不睬人,將士們很惆悵。 徐虎尤其不得勁,真心不愿看到昔日那樣寡情絕冷的將軍,為著一個謀殺親夫的小公主淪落為妻管嚴啊,便悶聲吭氣道:“腳上也換了新鞋,背著將軍不在,倒是挺得人獻殷勤?!?/br> 眾目“刷”地集中到蕪姜的新靴子上,蕪姜的腿生得纖細又好看,那鹿皮靴子體貼勾勒著她的線條,一看就是用心買的。 蕭孑微瞇著鳳眸睇了一睇,果然容色更陰沉了:“肚子里有了,還漫山瞎逛什么,腳上的鞋哪里來的?” 將士們都屏著呼吸,等待一場暴風雨的來臨。 風把蕭孑的袍擺飛揚,掩不住那一身氣宇凜冽。蕪姜如今算是明白了,這家伙得順毛捋,吵架前還必須先讓他氣短,不然就是越鬧越僵。便把他之前的甜言蜜語復述出來,有意叫將士們也順便聽聽。 蕪姜說:“說好的世間男兒怎樣追求的女子,此后一一做給我看,整日卻不見你影兒。人家送我雙鞋怎么了,送得光明正大,不像你,都快要把我忘了?!?/br> 暗夜下她的眼睛像瀛水河般瀲滟晶瑩,嘴唇兒也殷殷紅。蕭孑本來冰冷,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玉門邊上除卻代城,其余的幾座城池都在互打,他是在勒城與扶風城的戰后沙場上看到的大李。穿一身褐紅鐵甲,手臂上掛著血,正從死人的身上拔著刀劍。天下兵荒馬亂,什么物資都變得寶貴,尤其是這些可回收的兵器。猛然看到蕭孑戴著面罩佇在不遠處,馬背上一道英姿颯颯,愣了愣,眼淚瞬時都冒出來。 當日冒死闖出雁門關,哪想遇到了寒瘟,一眾將士沒有藥,大雪天的,恰救下受了重傷的扶風城城主,便跟著去了。那老城主甚講義氣,一直在手底下委以重任。怎料一夜間暴病,死得不明不白,軍權被他寵妾的娘舅接管,一上任便大肆搜斂,把大李這些之前被重用的全都派出城打戰。 災荒連年,那扶風城里的百姓早都揭不開鍋了,哪里還能擠出甚么油水?官兵們私底下也頗多怨念,漸漸暗生出反意,正是個可突破的契機。蕭孑近日在鳳凰閣兌了不少銀錢,又委托他們籌備一批糧餉,錢叫大李拿去收買人心,糧食以備攻城用計時需要。 那鳳凰閣主也不曉得什么來歷,甚是可惡,像是偏偏與他刁難似的,但一聽他的名號,收取的利率便貴出尋常人等數倍。糧食的要價更是高得離譜,蕭孑簡直都要吐血。奈何見不到閣主真身,拿他毫無辦法,只聽說是個坐輪椅的,二十余歲,來歷不明。 ……天下間有腿疾的男人大抵心里都陰暗。 最近因著忙于事務,想給蕪姜一個突然驚喜,特意沒去看她,只叫將士們每日給她送些滋補吃食。接連半個月下來,身子看不到,下巴倒是圓潤了些,一張小嘴兒珠珠可人。 他不自禁暗動了情欲,心里就發不起脾氣來。 睨了將士們一眼,一張張居心叵測落井下石的臉,這次一定不能被這群蠢貨拖下水。便扯了扯馬韁,緩和了嗓音道:“自然是忙你關心的事。把那雙鞋脫了,特意為你定做的,回去就換上!” 忽地抬手一揚,調轉過馬頭,一道英武身軀自往坡上而去。 蕪姜接過來,是一雙做工精巧的小皮靴,靴面上刺繡暗花紋,可男可女,雌雄皆宜。靴筒里似有東西晃蕩,她用手一掏,掏出來一小瓷瓶的玫瑰玉屑粉??雌可淼褡?,想來必是價格不菲……沒情沒義的閻王,幾時也曉得默默送人家禮物了。 蕪姜心里抑不住甜甜的:“喂,下次等我空閑了,我再給你做兩件衣裳!” 小蠢妞,一點小東西就能高興成這樣。蕭孑臉上似不屑,嘴角卻微不可查地揚了揚。頭一回正經給女孩兒送東西,這感覺怪怪……竟也是有點甜。 卻不想給蕪姜看見,蒼勁指骨拽扯韁繩:“買布的錢都兌不到,等你做完黃花菜都涼了。駕!” 唷唷唷,這rou麻的…… 將士們面面相覷,得,每次都是雷聲大雨點小,最后還是吵不起來。一時各個泄氣,與小公主的和好看來是遙遙無期了。 頹唐地跟著上山。 ~~~*~~~*~~~ 菜地旁一個芝麻大的小木屋,落雪后的夜晚靜悄悄的,只有一盞燈火昏黃。里頭也一點點大,擺張床,一張木桌子與小凳子,拉一道簾布便已把空間占滿。 浴桶里熱氣氤氳,久束的身體在水中得了釋放,顏色與曲線都變得新鮮動人。蕪姜撫著肩頭,剔透的水珠沿著她的前胸叮咚滑落。鄭伯的藥吃完了,這幾天一直脹得難受,她用蕭孑給的玉屑粉揉抹,樰白的,俏盈盈,綻開來哪里小了。不由忿懣嘀咕:“澀胚,就知道小看人?!?/br> “哧?!焙鋈宦犚娚砗笠宦曒p笑,嚇得回頭看。竟看見蕭孑束冠著袍,面上罩著個銀黑面具,正倚在門邊諷弄勾唇。 連忙抓了件衣服往胸前一擋:“可惡,又偷窺人洗澡。幾時進來的?一點聲兒也不出?!?/br> 蕭孑摘下面罩,一道青袍繾風走過來:“早已說過,天下只有我不想去的,就沒有我進不了的??茨隳前闾兆?,哪兒舍得打擾?!?/br> 蕪姜想起剛才的動作,頓時羞得拿鏡子扔他:“誰陶醉了?月事總不來,脹得人疼,還不許人揉揉?” 蕭孑用劍撥開,長臂環過蕪姜削薄的肩膀:“哪個說不允了?既是想得人揉,那便給你揉個痛快就是?!弊焐虾盟泼銥槠潆y,那修勁的指骨已然把她欺負,忽而一用力,聲音低冷下來:“說,今晚和顏康到底怎么回事?” “嗯……”蕪姜頓地筋骨一麻,只得墊起腳尖看他??吹侥区P眸中隱匿的火光,曉得這廝果然又吃醋了,自是打死都不會承認:“哪里有什么了?傍晚的時候看見慕容煜,嚇得連忙出去躲他,后來被狼襲下馬背,在地上滾了幾滾,頭發散了,被顏康看出來是女兒身了?!?/br> “慕容煜……他來做什么?”自從八卦谷重傷慕容煙之后,這小子倒是消停了不少日子,如何忽然又老遠尋到這里。蕭孑不由蹙了蹙眉宇。 被他捻得聲兒都變了,蕪姜抬手拍開他:“我也不曉得,聽顏然說好像是來討什么兵器,差點沒把我認出來?!?/br> 一對俏美跟著她的動作嬌顫,蕭孑睇了眼她胸前的小溝:“哼,那便不管他。只除了滾了滾,就沒甚么別的?……比如親你,或者更過分?!笨谥性趩?,手上已跟著言辭動作。 那俊逸面龐上藏抑不住男兒的渴望,周遭的氣息竟也跟著朦朧起來。蕪姜心口兒惴慌慌的,怎生心底里卻有些想他。嬌兇著瞪去一眼:“小心眼,總愛亂吃醋,你以為都像你呀,動手動腳……唔,別扯我衣裳?!?/br> 卻哪里能防得住他,手才去拽,遮擋已然被他掀開。自從那次吵架之后,兩個人已經好久沒有這樣溫存了,蕪姜小臉蛋羞得像顆紅蘋果,擋不住他鳳眸肆意打量,只得扭過頭去看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