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建英和于小利聽得都是一陣點頭。

    表現出了深以為然的樣子。

    我繼續說：“最大的可能就是他已經看出了事情的不對，知道這塊原石再解下去，一定會虧本的。他不是擔心宋老板會虧本，而是擔心會影響自己的名聲和收入，所以才要宋老板趕緊脫手?？上卫习鍥]有領會到嚴大師的深意，還與嚴大師直接翻臉了。嚴大師一氣之下，這才說，他只要1500萬的抽成。那我幾乎可以斷定，這塊原石，最高的價格就是1500萬了?！?/br>
    許老先生聽我一說，嘆了一口氣。

    “歡喜姑娘，你真是對人心看得太通透了，雖然你沒有與我那個師弟打過交道，但你就好像已經把他的整個人都看透了一樣。不錯，我師弟確實就是你說的這樣的人，無利不起早，出門不撿錢就算丟。其實剛才我也在懷疑，他突然不解石了，可能是那塊石頭有什么問題。但那塊石頭，我之前也看了許久。按照我對翡翠原石表面皮層、顏色、蘚等，這些外殼特征的判斷，里面很可能會出綠，還是高綠?，F在切口是冰種也證明了我的判斷，我真是很難相信，這塊也會垮了么？”

    我們幾個正在說。

    那個解石師傅已經動作開了。

    他雖然沒有嚴大師那樣的名氣，但解石的手藝也是駕輕就熟。

    繼續打磨。

    切割。

    然后，他的手頓住了。

    臉上出現了驚疑不定的神色。

    ……

    這位解石師傅之所以愿意來解石，除了是看重那10萬元的出場費之外，還也有打響自己知名度的心思。

    在賭石界。

    或者說，在任何和賭有關的地方。

    人們都很看重彩頭。

    兩個一樣資歷的解石師傅。

    如果其中一個曾經解出過高品質的翡翠。

    那么他就會更受歡迎和追捧。

    那些渴望發財的人，都更愿意找這樣的解石師傅幫他們解石。

    當然，他們的工錢也是更高。

    所以，這位解石師傅眼見著已經出了冰種，當然愿意繼續解下去了。

    這可是一個撈資本的好機會。

    然后把今天當成自己解石歷史上的光輝一筆了。

    想想吧，自己不但解出了高冰種，還是和著名的嚴大師一起解出的。

    是不是很牛逼？

    可現在，他的動作僵住了。

    臉上的表情一會兒紅，一會兒白，一會兒青，顯得十分精彩。

    “你在干嘛？繼續??！”宋老板在一邊催。

    “老……老板……沒……沒了……”那解石師傅結結巴巴地說。

    “沒了？什么沒了？”宋老板沒聽清楚。

    “綠沒了?！苯馐瘞煾到K于說出了完整的話。

    “什么？綠沒了？你在放什么屁！”

    宋老板急忙過去，把解石師傅推開，探頭看。

    其余聽到了聲音的人，也都圍了上來。

    包括我們幾個。

    我們都看到了。

    之前嚴大師已經開了一個手掌大小的小窗。

    里面出現了滿綠的高冰種翡翠。

    現在這位師傅開始用的是繼續打磨小窗周邊的解石辦法。

    先把窗口擴大。

    但此時，窗口已經擴大到了整個橫截面了。

    還是只有手掌大小的一塊綠。

    這已經讓人有些失望了。

    高冰種雖然珍貴，但也要有一定的數量累積才行。

    數量太少，也是不值錢的。

    至少是不值那么多錢。

    那些珠寶商人們面面相覷。

    從現在的品相看，現在這塊原石已經不值1500萬了。

    甚至連1000萬都不值了。

    那解石師傅忐忑地問：“老板？還解么？”

    其中一個珠寶商人這時候開口了：“宋老板，還解么？如果不解的話，800萬，我還可以收?！?/br>
    另一個珠寶商人也想喊價。

    可是張了張嘴，又閉嘴了。

    那就是不愿意出比800萬更高的價格了。

    因為出綠的面積太小。

    要是顏色往里面滲的也比較淺的話，那這塊石頭的價值，可就是大幅度跳水了。

    宋老板的臉色，變了。

    變得很難堪。

    他不愿意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為什么？

    為什么只有這點綠？

    難道不應該是小窗越開越大，里面的綠越來越多么！

    800萬！

    媽的，這群見風使舵，慣于捧高踩低的珠寶商人們，已經開始壓價了！

    王八蛋！

    都是王八蛋！

    我是要打算賣一億的。

    現在你們出800萬，我怎么能甘心？

    “解！繼續解！我不信里面就這么一點！說不定都藏在里面呢！”

    宋老板咬著牙說。

    那解石工繼續解。

    周圍的石塊紛紛落下。

    “啊……”

    “哎……”

    “嗨……”

    “噗……”

    周圍的人群中，傳出來了一陣又一陣的嘆息聲，感慨聲，唏噓聲，幸災樂禍聲。

    “哈哈哈哈哈！”

    這是于小利的笑聲。

    他很開心。

    陳建英很開心。

    我也很開心。

    因為現在宋老板的臉色很難堪。

    像是被人正反打了幾十個大耳光。

    所有人都看到了。

    隨著解石的進一步深入。

    這塊原石的內部結構，終于完整地出現在了眾人的面前。

    它確實出綠了。

    出了高冰種。

    但別說往里面滲透20厘米。

    連3厘米都沒有！

    就只有2厘米多一點！

    然后就沒了！

    這就很尷尬了！

    只有巴掌大小，2厘米厚的料子。

    會值多少錢？

    是宋老板之前要的一個億么？

    當然不是。

    那個價格現在已經成了一個笑話了。

    1500萬？

    現在那些珠寶商人只要沒瘋，都不會再出這個價了。

    那800萬呢？

    之前出價800萬的那個人在擦汗。

    肯定是在暗呼一聲好險。

    這要是自己剛才800萬買了，那就真的是砸到手里了。

    賠死了。

    以現在的料子，連一對手鐲都做不了！

    那么就算它是高冰種，也不值多少錢了。

    另一個珠寶商人開口說：“宋老板，這也就是做幾個戒面了，這樣吧，咱們也不啰嗦了，100萬，我拿走了?！?/br>
    100萬，乍聽好像真的是挺高的價格。

    可這賬是要算的啊。

    他買了三塊原石，花了接近600萬。

    此外還有50萬的咨詢費。

    成本就是650萬。

    現在之前那一塊，能回本60萬。

    剩下的這塊，能賣100萬。

    也就是說，一共進賬160萬。

    凈虧了490萬！

    那么他是只虧了490萬嗎？

    不是的，他還要給嚴大師推薦原石的抽成。

    本來100萬的收入，給三成，也就是30萬。

    可偏偏之前約定了，是按照1500萬的價格算的。

    要給嚴大師450萬。

    于是……于是宋老板足足虧了940萬！

    傻眼了。

    以他的身家，這是破產了啊。

    宋老板看著一地的碎石。

    之前價值500萬，被他幻想成了一個億。

    但現在已經成了一堆的破爛。

    就那么扔在了地上。

    像是咧開嘴在笑。

    笑他的愚蠢，笑他的無知。

    笑他的發財夢破碎。

    笑他不但沒有成為一個人人艷羨的億萬富翁。

    而是馬上就要成為。

    不，現在已經是了！

    他現在已經是一個因為賭石而輸得傾家蕩產、身無分文、血本無歸，還欠了一屁股債的窮光蛋了。

    因為他現在損失的錢，已經超過了他的身家。

    所以，現在的宋老板，已經成為了他自己最看不起的窮人。

    這真是莫大的諷刺。

    是生活的現實，給了他一記響亮又沉重的耳光。

    他懵逼了。

    目光呆滯。

    嘴里在喃喃自語，聽不清在說什么。

    應該是在懷疑自己，懷疑世界，懷疑人生。

    然后，他爆發了。

    從靜止的狀態爆發了。

    他沖過去，開始在地上，翻找那些已經被切割得七零八落的石頭。

    想從里面找到讓自己可以絕處逢生的東西。

    可惜沒有。

    什么都沒有。

    都是一些灰白色的爛石頭。

    一分錢不值。

    宋老板又發了一會兒愣。

    好像對周圍的議論聲已經是充耳不聞了。

    此時周圍的吃瓜群眾，當然是說什么的都有了。

    “臥槽！就這么一點高冰種？一對鐲子的料都湊不夠？這也太慘了吧?！?/br>
    “是啊，看到高冰種，以為這次是賺大了，在我面前要產生一個千萬富翁、億萬富翁呢，結果瞬間就被打臉了。這人生的大起大落，實在是太刺激了?！?/br>
    “對啊，這不是玩人的么？要么你就一點綠別出，要么你就一次多出點?，F在也好，先出一個高綠，然后卻只有這么點分量。先給人巨大的希望，然后是無盡的失望。這要是心理素質不過關的，不得跳樓自殺？”

    “我看這位宋老板已經要自殺了，他都不是失望了，他是要絕望了好么？”

    “哈哈，喜聞樂見！看剛才他那個嘚瑟的樣子？看著就讓人倒胃口！還瞧不起窮人？現在他連乞丐都不如了！”

    “是啊，這個貨是拿著農民工的工資來賭石的，缺了大德了，他傾家蕩產，真的是大快人心！”

    “哎，我剛才還想，他要是賭石真的掙了一個億，能把之前虧欠的那些工錢給補上呢？現在是直接沒戲了?！?/br>
    “呵呵，你這么想也是想多了。這種人，別說他掙了一個億，就是掙了十個億，也不會還給那些農民工一分錢的血汗錢呢?！?/br>
    “是啊，說的沒錯，我現在是擔心了，這小子走投無路了，他又會去禍害那些民工兄弟?！?/br>
    “他肯定是這么想，但沒機會了。他還拿什么資本去包工程??？”

    “活該！解氣！這就叫天作孽、猶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不過我可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事情，以為大漲，結果是大賠了?！?/br>
    “哎，你們說這算不算是嚴大師打眼了？這可是嚴大師推薦的，結果砸手里了?！?/br>
    “應該算吧，不過嚴大師也是真賊啊，剛才肯定看出情況不對了，這才不繼續解了，讓宋老板當時就賣了?？上О?，這宋老板不聽，結果現在1500萬變成了100萬?！?/br>
    “你說的沒錯，嚴大師肯定已經發現這一點了，所以這才堅持要按照1500萬的價格收取抽成費。所以現在只是宋老板賠了，但是嚴大師該收的錢，一分沒少啊，高手，這才是高手！”

    許老先生也上前，仔細看了一下那些石頭的斷口。

    嘆息一聲。

    “真的沒了？怎么會這樣呢？不應該啊。哎，如果是我拍下來的，也打眼了啊?！?/br>
    嚴大師看到了許老先生，不過卻沒有打招呼。

    而是冷著臉對宋老板說：“宋老板，告辭了，希望你要履行承諾，把該屬于我的那一份盡快打到我的賬上，否則不要怪我不客氣??！我們法庭上見！”

    嚴大師不知道，這位宋老板并不怕打官司。

    因為他就是一個資深老賴。

    已經用假離婚的方式，把家產都給了他老婆。

    他名下沒有任何資產。

    所以不怕被人追債。

    但宋老板并沒有像是對于小利那樣，也耍這樣的無賴。

    而是一下子沖到了嚴大師的面前。

    “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抱住了嚴大師的小腿。

    “嚴大師！”

    “嚴爸爸！”

    “親爹！”

    “我的祖宗！”

    “救救我吧，救救我吧！”

    “我不是人，我是王八蛋，我剛才不該和大師您撕破臉！現在我知道錯了，你幫幫我吧！”

    宋老板的老婆，當然也就早傻在了當場。

    張口結舌，不知道說什么。

    宋老板見老婆如同木雕泥塑一般，僵在當場不出聲。

    氣不打一出來。

    他猛然蹦了起來。

    扯著老婆的頭發，把自己老婆生生拉倒在了地上。

    過去就猛打老婆的耳光。

    “臭娘們！我打死你！我打死你！”

    “都是你！多嘴多舌，幾次三番得罪嚴大師！”

    “都是你陰陽怪氣的，總是在挑撥我和嚴大師的關系！”

    “我打死你，讓嚴大師出氣！”

    打得他老婆鬼哭狼嚎。

    宋老板這才又看向了嚴大師：“嚴大師，我知道你不喜歡這個娘們總質疑您！現在出氣了沒有？出氣的話，幫幫我吧！”

    嚴大師厭惡地往后一退。

    “我幫你？我能幫你什么！”

    宋老板指著滿地的碎石頭：“嚴大師，您在幫我解！再幫我解??！我不信里面沒有翡翠了！”

    原來宋老板還想讓嚴大師繼續幫他解石？

    在場的所有人都覺得，這個宋老板一定是瘋了。

    本來100多公斤的原石，現在已經被切碎了。

    現在分成了或大或小的幾十塊。

    大的像瓷磚那么大。

    小的也就是臺球大小。

    哪里還有一點翡翠的影子？

    嚴大師當然不肯再蹚這樣的渾水了。

    把胳膊一甩：“宋老板，我們的合作關系已經結束了?！?/br>
    宋老板又過去開始用腳猛踹地上的老婆。

    把他老婆打的直學狗叫。

    但嚴大師還是不為所動：“宋老板，你就是把你老婆打死了，這事也沒得商量?！?/br>
    嚴大師的外甥此時譏諷說道：“宋老板，其實我舅舅現在也很討厭你。所以要不你自殺試試？看看等你死了，我舅舅會不會改變主意?！?/br>
    這是在落井下石了。

    報之前自己切壞了原石，被宋老板夫妻斥責的一箭之仇。

    現場的很多人都哈哈笑了起來。

    然后這笑聲，讓宋老板徹底瘋了。

    他不打自己的老婆了。

    而是過去，抓住了嚴大師的胳膊：“姓嚴的！你想跑？哪有那么容易！你拿了我好幾十萬，難道就給我選了這么幾塊破石頭么？我不管！你要負責！這些破石頭你拿走，你把我那600萬還給我！”

    這是在耍開無賴了。

    嚴大師當然不肯就范。

    “莫名其妙！閃開！”

    他還想用自己大師的身份壓住宋老板。

    可此時宋老板已經被賭石刺激得抓狂了。

    見嚴大師還是要離開。

    一恨之下，抱以老拳。

    一拳頭狠狠打在了嚴大師的眼睛上。

    頓時把嚴大師打了一個烏眼青。

    嚴大師這么多年了，還沒有這么狼狽過。

    他的助手和保鏢們不答應了，一擁而上。

    有的在保護嚴大師。

    有的則是按住宋老板，開始拳打腳踢。

    很快就把嚴大師給打成了豬頭。

    然后這些人這才離開。

    留下了趴在地上，如同死狗一樣的宋老板。

    圍觀的人群開始在看熱鬧。

    后來看熱鬧已經結束了。

    于是也紛紛散去。

    甚至宋老板的老婆，都爬起來，艱難地走了。

    根本都沒有多看在地上的老公一眼。

    看著他老婆的表現。

    我知道，不論是因為宋老板的破產，還是因為宋老板剛才的暴打，這對本來就因為利益結合在一起的夫妻，怕是要徹底撕破臉，分道揚鑣了。

    ……

    “大家往這里看。這位許老先生，許大師，幫我大哥也解出了高冰的翡翠，足足有30公斤??！”

    見人群走開了。

    陳建英靈機一動，忽然大喊了起來。

    人群又躁動了。

    都看向了陳建英。

    “真的？”

    “這么牛逼？”

    陳建英點頭，很肯定地說：“當然是真的，但我大哥是誰，我不能告訴你們?？傊?，就是我們請教了許老先生，在許老先生的指點下，我們不但解出了高冰的翡翠，還足足有30公斤！”

    這話的水分很大。

    首先，于小利那塊石頭解出的翡翠不是30公斤，而是只有3公斤。

    其次，也不是高冰種。

    而是一公斤的冰種，2公斤的糯冰種。

    價值也就是百萬左右。

    但現在被陳建英這么一說，價值已經直接到5000萬以上了。

    反正吹牛也不上稅。

    陳建英這小子是可勁的吹。

    撒歡的吹。

    我大概能理解為什么陳建英要這么做了。

    他是看之前許老先生被嚴大師一伙抹黑造謠，以至于聲名狼藉。

    不但行內的人把嚴大師當寇仇。

    就是普通人也把許老先生當成了公敵。

    各種嘲諷、鄙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