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節
“沒事的,我沒事?!辈坏汝懸咱陂_口,容庭就打斷了他,“懊喪的情緒也就那么一瞬間,剛開始有點控制不住,估計嚇到小郝他們了……你一會替我解釋一下,道個歉。以圳,你要相信我,我不是聽天由命的人,還是你跟我說的,不能信命,不做趙允澤,對不對?我真的沒事的,等我好了,我們還可以從頭再來……” 說著,容庭嘴角甚至還揚起了一個笑容。 可正是這樣的鎮靜,卻讓陸以圳心里針扎似的難受。 就算自己失去了最重視的獎項,就算事業上最后一個希望的旗桿倒下,容庭還在擔心他的情緒,因為知道曾經趙允澤給他留下多深刻的陰影,所以不斷地安撫他,給他力量,哪怕自己倒下,也不舍得讓他受到半分折磨。 而他卻沒法為容庭分擔半分痛苦。 “容哥……我都知道的?!标懸咱诿髦盏搅巳萃サ氖?,“知道你不會離開我,不會放棄我,你不是趙允澤,你就是你啊,你是容庭,你就算信命也不要緊,你的命就是影帝的命,失去了這個,一定還有下個,現在得不到一定是因為未來還有更好的,你沒事最好,有事也沒有關系,有什么低谷是我們熬不過來的呢?你覺得累了就歇著,走不動了就停下來,我們是兩個人啊,你也可以相信我,依靠我,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給我??!” 容庭怔了怔,臉上的笑容卻在慢慢減淡。 他抬起另一只手,忍不住揉了揉陸以圳的腦袋,然后長長的呼出一口氣,“以圳,你還有那么好的前程,我怎么能讓你去背負一個失敗太多次的廢物?已經讓你放棄原本正常的生活愛上我,已經讓你為了我們做出那么多努力,我不能讓你經歷再多一點的折磨……” “你不是廢物,容庭,能不能別這么說你自己,你是我從十六歲開始一直到現在,都最喜歡、最欽佩的演員,是我從二十歲往后還會一直愛的人……我從不后悔愛一個男人,我不知道什么是正常的生活,只知道和你在一起之后才是我最想要的生活?!?/br> 陸以圳深吸一口氣,最后不顧同在電梯里的護士,低頭吻上了容庭。 “容哥,我一直相信你,你也要相信我啊……要像你愛我那樣相信我?!?/br> 第108章 一個晚上在兵荒馬亂里度過。 容庭的傷口繃裂雖然沒有太大的問題,手術很快就結束了,但是發燒的事情卻沒查出個結果。 陸以圳一宿沒睡,一邊盯著容庭,一邊和容庭的pr討論國內的通稿,第二天早晨,容庭的體溫總算恢復正常,陸以圳松了口氣,這才回酒店休息。 不知道是不是電影節閉幕那天,陸以圳說的話容庭真的聽了進去,還是容庭自己想通了,接下來在德國養病的日子,他既沒有表現出之前一段日子里過分樂觀的樣子,也沒有太消沉。就像是一個正常的病人,會因為傷口疼痛而煩躁得大發脾氣,對陸以圳也難得的頤指氣使,而在狀態好的時候,則會毫不吝嗇地參與工作上的討論,只是工作的熱情沒有過去那么高而已。 五月份《高速公路》會在國內上映,容庭不打算接受任何媒體的采訪,但是同意盡量出席發布會和首映式;原本已經在議程中的一部電影片約,則被他以強硬態度推掉,理由是“別讓人家為難”;計劃里,《潛龍》容庭本人應該親自配音,容庭一貫嚴于律己、精益求精,想要等傷好后就回國進棚錄音,但是和陸以圳臉紅脖子粗地爭論了一番,顧及到劇組的進度,容庭也接受了找配音演員的安排。 這樣的容庭,雖然不像過去處處哄著自己或是一味的強勢,卻讓陸以圳覺得更可愛了。 這才更像是一個身邊的愛人,煙火氣十足的愛人。 他可以肆無忌憚在對方還沒有洗漱的時候就來一個早安吻,可以趁容庭接受檢查時,拍下他各個角度的囧照,可以在為對方擦拭身體的時候,適當挑逗一下,即便對方有了反應,他也無懼于被報復的危險。 兩個人似乎從在一起就沒有過這樣相處的機會。 工作離他們似乎很遠,媒體、粉絲,都不會打擾到他們,哪怕帶著疾病與傷痛,卻依然有愛可以溫暖他們,給他們以救贖。 ——當然,在容庭傷口恢復得差不多,可以正常下地行走的時候,已經變成“慣犯”的陸以圳還是被容庭按著來了一發。 體諒對方還不能太“劇烈”的運動,陸以圳一掃過去的羞赧,第一次嘗試了上位。 滋味……呃,很累就對了。 只能感謝容庭身體還沒有完全恢復,體力不夠,時間沒有太久,否則陸以圳絕對會半途罷工,管他拿沒拿到影帝呢! 植皮手術定在三月初,陸以圳看得出容庭有點緊張。 不過比容庭更緊張的是他整個公司,手術前一天,華星影視的老總親自跑來德國,這次給他手術的專家全是老總靠自己人脈關系聯絡到最頂級的整形醫生,不可謂不重視。 然而直到這一刻,陸以圳才意識到他犯了個天大的錯誤。 “容容容容哥……” 傍晚,送走了華星的老總,陸以圳一臉恐慌,抱著容庭差點要跪下去。 容庭一頭霧水將人攔腰按在了自己懷里,拉著他回到病床上坐好,“怎么?” 陸以圳滿臉都是心虛,“你出事……我都沒和你家里人說……這、不要緊吧??公司會和伯父伯母說吧???我連問你一聲都忘了……真是對不起啊……” 容庭從來沒在他面前說起過自己的家庭,以至于陸以圳想到了公司、想到了容庭的那些朋友,甚至連自己老媽都打電話報備了一聲,卻獨獨沒想起人家父母來,實在是有點過分。 更重要的是,在自己老媽回國的時候,容庭殷勤備至,照顧得妥妥帖帖,哪怕兩人當時的關系剛確立半年,容庭依然毫不猶豫地放下了自己的明星架子,像是對待自己親人一般招待了mama……而到現在,陸以圳別說是關懷對方父母,連最起碼的問候都沒有過,這么重要的節骨眼,連問都不問一聲,陸以圳自己想起來都覺得打臉。 然而,容庭嘴角卻是浮出一點淡漠的笑意,拉著陸以圳靠在自己肩膀上,接著道:“他們無所謂我怎么樣的,反正電視也能看到,人沒死,毀了容,我爸媽恐怕還要偷著樂?!?/br> 陸以圳一愣,疑惑的眼神隨即不加掩飾地落在了容庭臉上。 “等手術完了,我帶你回趟家吧?!比萃タ闯鏊那榫w,卻沒有解釋,只是伸手摸了摸陸以圳的頸后,順著他柔軟的短發向上拂去,過了片刻,容庭將陸以圳攬進了懷里,這個擁抱的姿勢讓陸以圳覺得自己像個小孩,卻也像是……容庭唯一的依靠,“以圳,幸好我在此之前遇到了你?!?/br> 第二天上午,容庭再次進入手術室。 沒有生命的威脅,陸以圳等在手術室外,似乎覺得時間也不那么難熬了。 但是緊張的情緒卻始終沒有遠離他。 他有點擔心容庭手術以后的樣子,會和以前一樣嗎?大眾似乎對明星整容都或多或少有些反感……如果真變帥了也無所謂,可是醫生說恢復率肯定不會是100%,那勢必還會留下不完美的地方……在手術前,整容醫生甚至還問容庭有沒有想要調整的地方,雙眼皮可以割寬點,鼻子可以墊東西,奈何容庭長得太完美了,陸以圳抱著他的臉左看右看,也找不到需要再調整的地方。 他就喜歡這樣的容庭,或者說喜歡容庭本身的模樣。 他不容人拒絕時冷峻的表情,興奮時舒展開的額間,動情時微微瞇起的雙眼,有力到可以將他整個抱起的雙手,結實而性感的腹肌…… 意識到自己的情緒開始跑偏,陸以圳忽然笑了起來。 他大概是太少對容庭說愛這個字眼,以至于連自己都沒有意識到,愛情像是一株快速生長的樹苗,已經在他的心里扎下了深厚的根脈,繼而不斷地抽枝散葉,成長為參天大樹。 他愛容庭,比一直以來他所認為的還要愛。 愛到讓他真正明白什么是愛情,他看過那么多的愛情電影,卻沒有任何一部能給他同樣的感覺,同樣的力量。 他想要給對方幸福,哪怕犧牲一切都沒關系。 手術維持了三個小時就結束了。 陸以圳認識容庭以后,進醫院的次數比他們相遇之前加起來的總和都多。 他從容地聽著韓國醫生隨行的翻譯不斷提示他注意的地方,植皮手術結束以后,表皮的顏色會有一段暗沉的時間,要等細胞再生活躍起來,才會慢慢好轉,在容庭鼻梁與眼角的地方,有一塊傷疤是無法被遮掩的,那一塊區域手術風險非常大,容庭本人認為不值得冒險,所以最后沒有動,而植皮也會讓面部有些僵硬,一段時間里表情可能會不太自然…… 每一條,對于容庭的事業而言,其實都無異于是一次毀天滅地般地打擊。 然而,比起當初那章疤痕縱橫的臉,這個結果已經好很多了。 陸以圳聽壞消息已經聽得麻木了,記下了一點飲食上的注意事項,就跟著容庭的病床回了房間。 其實所有的事情都在向好的方向發展著,容庭的腿最終也沒有廢掉,傷口都差不多愈合了,皮外傷看起來慘重,但恢復的速度卻是很快。 只可惜植皮手術結束,容庭又要疼幾天傷口了。 回到病房,陸以圳摸了摸整張臉都被裹成粽子樣的容庭,有些動情地吻在了他的唇峰上。 同時,容庭睜開眼,面無表情(有表情陸以圳也看不到)地吐槽:“是不是看不到我的臉,你更愛我了?” 陸以圳噴笑,“以你的資質,去了粽子屆應該也是帥哥?!?/br> 三天之后紗布去掉。 容庭幾乎恢復了原先的模樣。 陸以圳松了一口氣,一邊讓小郝去拿鏡子給容庭,一邊囑咐:“先別急著做表情……我知道臉僵了對你來說肯定很難受,但是為了不讓你的臉爆掉,我們還是暫且忍一陣子,我相信等之后回到大熒幕上,你依然是那個神采飛揚的容庭?!?/br> 臉就是自己的金飯碗,容庭也不敢瞎較勁了,老老實實板著一張臉,背靠病床。 陸以圳借機仔細打量他,容庭膚色確實顯得十分暗沉,或者說有點斑駁,雖然他皮膚一直沒有自己白,但那個時候是健康性感的小麥色,脫光衣服顯得野性十足,讓人胃口大開(?),可是現在看起來,卻是憔悴的暗沉,這讓陸以圳很是心疼。 他主動貼上容庭的臉,親了一下,“回國之后要好好給你補補?!?/br> “嗯?”容庭不敢挑眉,面無表情地盯著陸以圳,明明是疑惑的語氣,配上這張臉,倒像是威脅,“補什么?壯陽?車禍不影響性能力?!?/br> 陸以圳:“……” 正這個時候,小郝找到鏡子回來,趴在門口不敢進,試探地問:“我打擾到你們調情了?” 陸以圳直起腰,示意小郝過來,順便解釋:“不是我們調情,是你老板單方面發情……好了,來看看黃種人男性里最完美的面孔!” 他將鏡子遞到了容庭面前。 這一刻,陸以圳明顯感覺到容庭的緊張。 他脊柱猛地繃直,眼神在一瞬間露出躲閃的意味。 陸以圳立刻握住他的手,給了一個鼓勵的笑容。 容庭目光移轉,望向了鏡子里的自己。 他松了口氣。 “唔……嗯,還不錯?!?/br> 容庭依然繃著臉看自己,那模樣倒像是在審視什么。 陸以圳有些忍不住了,他開始笑,笑著笑著小郝也忽然意識到了什么,跟著大笑起來。 容庭莫名其妙地看了眼兩人,雖然不知道他們在笑什么,但陸以圳這樣久違的、爽朗的笑意卻是感染了他,他嘴角情不自禁地彎了一下,“笑什么?” 陸以圳不等他話說完,立刻伸出雙手,用食指壓在了他兩邊的嘴角上,“別笑別笑,臉要裂了!” 容庭:“……” 陸以圳小郝:“哈哈哈哈哈哈!” 雖然拆了紗布,但是為了新皮膚在臉上恢復活性,容庭每天還要戴三個小時的壓力面罩。戴這個東西的感覺令人非常不舒服,每天的那段時間里,只有陸以圳敢坐在容庭身邊陪他說話。好在摘下面罩以后,容庭緊繃的臉開始一天天恢復彈性,變得更加自如。 這讓陸以圳和容庭都感到一陣輕松,畢竟,毀容雖然很慘,但是整張臉從今以后僵硬麻木不能動,容庭也同樣沒法回歸演戲。 可惜鼻梁側邊的傷疤似乎除不掉了,帶著一些褶皺留在了山根以下的位置。 雖然是容庭本人決定放棄對這里的手術,但他似乎還是心存芥蒂,照鏡子的時候總是忍不住側頭去看那塊,然后滿臉若有所思的表情。 陸以圳勸了他兩次,發現對方執念的似乎不是這個傷口,而是在想別的事情,便就不多嘴了。 他對容庭一貫有信心,當對方選擇沉默隱瞞的時候,他不愿意去過多的追問。 而關于戚夢的好消息也從美國傳來。 一個月的治療,戚夢似乎已經開始恢復意識,有兩次在薛瓏瓏說話的時候她留過眼淚,醫生說明,患者的意識情緒并沒有完全消退,最起碼有了蘇醒的可能。薛瓏瓏歡欣鼓舞,一高興就跟戚夢的哥哥打了一架(……),然后戚夢的哥哥代表公司與薛瓏瓏解約,任由她在美國照顧自己的meimei。 某種程度來說,這應該也代表著戚夢家庭對她們關系的認可吧。 如今這個結果已經非常不錯,打電話和國內的邵曉剛商量了一下,容庭決定過完三月就回國,直接飛上海,然后轉機回武漢,在家呆一陣子,調養身體,順便計劃一下之后的工作。 而這個時候,陸以圳也不得不面臨一些事關人生的問題——他要畢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