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
他扭過頭去看著叼著青菜的江成路:“你才幾歲啊,總不可能一輩子都留在這里吧?” 江成路咀嚼的動作應聲而止。 “不行……嗎?”他狐疑地反問:“小東家難道你不讓我繼續留在這里了?” “不是讓不讓的問題?!卑仔泖璋櫭迹骸半y道你自己不覺得這種生活條件很簡陋?” “還好……吧?!苯陕芬琅f是狐疑的試探口吻,好像他真的不明白白秀麒為什么會有這一番感嘆。 “你真是……??!” 這下輪到白秀麒語塞了。他恨鐵不成鋼地看著面前這個高大的男人,即便發型雜亂,衣著隨意,但依舊能夠感受到那股自然天成的英俊和氣質。 要是換在模特或者演藝界,這就是所謂的“老天爺賞飯吃”,可恨眼前的這個人非但不好好享用這個從娘胎里帶出來的金飯碗,好像根本就沒有自覺…… 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 白秀麒笑自己干嘛這么激動,抓起抹布就要回去洗碗,可是一不留神卻撞到了床邊的墻壁上。 這時他才注意到原來墻上釘著一個木質支架,放著幾個小碗,裝著糖果、金桔等幾樣供品,兩頭還有兩個插著米蘭的小瓷瓶,看起來正兒八經地是一個佛龕。 但是佛龕上供著的應該是佛像或者排位,可那個木架子上供著的卻是一個用紅色綢緞緊緊裹住的方形匣子,從外觀上根本看不出究竟是做什么的。 “這什么?” “沒什么?!苯陕返恼Z氣忽然變得有些緊張:“別管?!?/br> 可白秀麒卻好像沒聽見這聲回答,還是仰頭怔怔地看著那個匣子。 不知道為什么,他覺得它有點眼熟,好像在什么地方見到過。 “我能看看嗎?”他提出了一個有點出格的要求:“我想知道里面是什么?!?/br> “不行?!苯陕返木芙^斬釘截鐵,甚至放下了手中的筷子:“里面的東西很老了,見了光就會被破壞,我自己都沒打開過幾次?!?/br> “你打開過?”白秀麒追問道:“那你告訴我,里面是什么?” “……” 江成路一手按在額頭上,顯然在懊悔自己干嘛要多說那一句話。 他沉默了一陣,還是回答道:“那是一件對別人來說可能一文不值,甚至有點可怕的東西,但是對于我來說卻是無價之寶?!?/br> “無價之寶?” 白秀麒咀嚼著這三個字忽然又泛起一陣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他正猶豫著能不能再追問下去,就看見江成路背后的窗戶外面,隔著整一個大院的西棟二層走廊上,有一抹紅色的人影飄然走了過去。 那是……???! 白秀麒瞬間瞠目結舌,甚至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以確認是否出現了幻覺。緊接著他忽然撇下了江成路,朝著走廊外面跑了過去。 “干嘛啊這是,一驚一乍的?!苯陕凡桓业÷?,也放下碗筷跟了過去。 ☆、第六章 陰陽花開 弄清楚了玄井公寓的構造之后,地方其實也沒有那么難找?;宋辶昼姷臅r間,白秀麒就順利地從東棟到達了西棟的二層。 剛才他看見的那個紅衣人影,就消失在與淘寶店老板家相隔不遠的木門里。 一直到走到近處他才發現,原來這里經過了裝修改造。原本厚重壓抑的墻壁被敲掉了許多,安裝上了頗具古典風情的木窗,窗戶的里面垂著紅色的紗簾,因此看不清楚內部的情況。 在同樣經過改造的木門邊上,白秀麒看見了一個湘西的木質儺面具,一半被涂黑,一半被涂白,而面具的嘴里巧妙地安裝著一個電子門鈴。 “陰陽面具……一定就是這里沒錯了!” 白秀麒自言自語,眼睛里難掩興奮的光亮。 尾隨他而來的江成路有點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趕緊追問:“怎么了?你找誰?” “這句話應該我問你?!卑仔泖璺磫枺骸斑@里是不是人偶師花陰陽的工作室?!” 白秀麒印象中的“花陰陽”,首先應該是一位青年雕塑師,他很有才華,但行事低調,不太喜歡拋頭露面。 知道花陰陽這個名字,還得往前倒數六七年。 當時白秀麒在首都參觀一場雕塑作品的雙年展。展廳剛進門之后不久就看見一大群男女正目不轉睛地凝視著一堵白墻,也引得不少后來者駐足觀看。 后來大家才發現,所謂的“白墻”其實沒有半點玄機,真正的藝術品是那群男女本身——他們都是木雕的人像,甚至連身上的衣物材質都是靠雕塑師的手還原出來的。 這就是花陰陽早期的作品。 那天白秀麒在雕塑旁邊等了很久,也問詢了展會的主辦方,卻還是沒能與花陰陽見上一面。 不過后來,他逐漸逐漸熟悉了花陰陽的作品,以人像為主,但材質并不僅限于木雕。他也利用銅、鐵、瓷土乃至樹脂制作藝術品。 不過這幾年來,比起“雕塑師”,花陰陽似乎更喜歡被人稱為“人偶師”。他開始對制作可動的關節人偶發生興趣。 經他之手創造出的作品栩栩如生,卻又怪誕神奇,每一尊都能夠奪取觀眾的心神。 近三年來,每年的秋季花陰陽都會拿出幾尊人偶作品進行拍賣,落錘的價格一年比一年咋舌。高昂的價格固然使得一些收藏者望而卻步,然而對于白秀麒而言,最大的遺憾還在于他最中意的那尊作品,始終沒有被拿出來拍賣過。 紅拂女是那尊作品的名字。 那真是一件美麗到令人心頭滴血的作品——烏發如云,白瓷質地的皮膚光滑而細膩,似乎帶有體溫。黑曜石鑲嵌的雙眸沉著地半斂,凝視著手中的紅色拂塵。 紅衣的少女像是在沉思,又好像在等待著什么人的到來,只一眼就奪取了白秀麒全部的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