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
如今阿寶阿福已經能保持坐立了,花枝花蕊還在努力教她們爬,當然現在暫且還不會就對了。 阿寶看著比阿福要大一圈兒,當然也更會吃一些。相比較,阿福要顯得文靜多了,也沒阿寶那么活潑好動,但看在孫茗眼里,也是萌萌的,極是惹人愛憐。 如今天氣轉涼,她還是依著有經驗的姑姑來給她們備了衣裳,等來年開了春,定是要叫司制房設計幾款女孩的小衣裳來,最好整幾套母女裝。尤其記起小阿香陪她在太子府中住的時日,她叫了針線房的裁了兩身衣裳來,姐妹倆一樣的妝容一樣的服裝,確實也有趣。 花枝從外邊匆匆走近,見她逗著兩個在虎皮毯上趴著的郡主,就繞過皮毯,再靠近她身邊道:“娘娘,蕭娘娘又遣了人來邀娘娘賞花?!?/br> 孫茗眼皮子都沒揭,就是知道蕭珍兒定是又邀請她參加宴席了。自從入宮后,蕭珍兒一改在太子府中的低調,突然頻頻邀請太子妃與孫茗一同參與飲宴,又時常把娘家人或是相熟的官夫人來。 孫茗總是以女兒為由推拒,就是太子妃去了一次,也再不去了。相比較,太子妃倒比蕭珍兒看著低調多了,聽說現在天天守著李治的庶長子李忠教導。她這是生不出嫡子來,就全心全意地想把庶子給立起來? 只是蕭珍兒明顯不是個善茬,聽聞幾次宴會,她都將兒子李素節給帶出來…… 既然已經推拒了這么多次,她想著就給蕭氏幾分面子,還是去露個臉罷了,實在沒必要交惡。雖然她也不曾怕了蕭珍兒。 花枝早就想勸她,好歹賞個面,莫要叫蕭氏著惱,討不好的,畢竟目下李治還是人得眼蕭氏的兒子。但這些在孫茗面前都不是事兒,她并不擔憂蕭珍兒的兒子。 既然決定參宴,那花枝就早早地將衣裳、熏香之物都備齊。因定的是在明日,所以她們都并不很著急。 聽說太子妃也會出席,除此以外,似乎也叫了很多人來。 反正唐宮管制并不很嚴,只要不是勞民傷財或者做得太過,李治一般也睜只眼閉只眼,隨她們一處熱鬧,并不怎么管。而蕭氏但凡能把帖子發出去,宮外無不是叫人追捧著,但凡能入宮的,身份上自然不能低了,就是城陽與新興都受到過邀約,只是尋常不來而已。 此番就是知道城陽與新興皆在,聽說臨川有叫子女返長安,她也好順道打聽一番,畢竟相識一場,總是要過問一聲的…… ☆、第64章 陸拾肆 第二日,挑了身襦裙裝,因為天冷的原因,上襦著了兩層,里邊還有隔層棉料子,外邊再加交領半臂,遮了胸前,穿著就暖了許多。 出門的時候,還在外面罩了件長袖衫,用的是繅絲的下腳料用作充絨,輕薄而保暖。 現在還不至于天寒地凍的,反正也未到最冷的時節,雖然開宴說的是賞梅,但原本這個時期天就不至于太冷,最低也不過零度,如今尚且沒有入三九天,梅花都沒綻放最好的時候。 孫茗扶著花枝的手行緩緩至淑景殿的時候,正巧與太子妃一行碰了面。 太子妃身著明黃色大袖衫,隨著明黃色的披帛迤地而行,妝容是時下的紅妝,梳著高髻,打眼看去,就是明晃晃地氣勢撲面而來。 紅妝是唐朝極為流行的妝容,臉上一大片都是紅色的胭脂,傳言說,這樣的妝容拿一大盆水來洗臉,整盆水都是紅的。以孫茗的眼光來看,是絕不喜歡這樣的妝容。 另外,因唐朝以前帝皇的龍袍并不著明黃色,只是從唐朝伊始,因絲綢業繁華,所以把以前的黑袍改為明黃色的,并且以金線縫制。并不令其余人皆不能穿明黃色,只是不能繡與龍袍上的金線繡成龍紋而已。在宋朝以后,明黃色才改為皇帝專用的眼色,龍鳳也改為金色。 太子妃這身裝束并沒有違反規制,不過是打眼了一些。 她身邊攜著個男孩,看年紀七、八歲間,不出意外就是李治的長子陳王李忠了。 孫茗行近跟前,屈膝與太子妃道了福,又笑著與李忠招呼。 李忠在這個年紀已經識禮,與孫茗施禮后站在一旁聽太子妃與孫茗說話,一副成熟守禮的姿態??吹贸?,太子妃在他身上倒是用心良苦。 跟著太子妃行距一步之遙入了淑景殿,屋子里早就擺滿案幾,案幾下俱鋪了厚厚的絨毯,人跪坐上邊就不會受冷,且又在廳堂中央擺著巨大的鎏金金爐炭盆,想得極是周到。 城陽與新興跪坐一處,見了孫茗,就招呼她一同入座。 也因太子妃同座下來,蕭珍兒也拍了手,令樂聲起。 城陽先與孫茗道了聲:“待會兒駙馬差人來問,我便先走了?!?/br> 正當孫茗奇道要問話,新興就先與她吱了聲:“薛顗如今病中,若非蕭良娣把帖子送上了門,她也不會在這個時候入宮了?!?/br> 薛顗是城陽兒子,自然萬事以孩子為重了,但她也奇了怪了:“既然如此,實說就行了,何必走一糟?” 新興與城陽對視一眼,暗道她是真不知道了…… 還是新興把話給說了出來,只聽她無奈道:“現在滿長安都在說,圣人欲立太子。如今唯陳王呼聲最高,另外一個就是蕭良娣所生的幼子,因其身份更貴重些,也有一爭之力?!?/br> 李治剛剛登基,正是收攏權利的時候,這時候立太子,確實能在一定程度上穩固群臣之心,只是……她們也太著急了些。 孫茗斟了酒,漫不經心地飲了一口。 她是知道城陽與新興為何有此顧慮,即使貴為公主,但若是得罪日后的儲君,是萬沒有好結果的。單就她所知的,就有一公主與武則天不對付,適逢駙馬家暴,又不敢入宮求助,竟是郁郁而逝。她是不知真假,但公主們有此顧慮也是對的,應該說實屬人之常情。 她們這處因為說的都是秘辛,是以說話聲音極小。別處吃酒鼓樂地吵嚷,并不會留意到這邊,何況大部分人的注意力全在太子妃與蕭良娣處。 如今已隱隱分作兩派,朝臣的支持票如何,端看這些貴夫人的態度即知。當然有支持太子妃與陳王李忠的,也有相當一部分支持蕭良娣與李素節的。 李忠由始至終都跪坐在太子妃身側傾身聆聽,怎么看都比如今尚被蕭珍兒抱在懷里逗弄,連話都不會說的李素節更有競爭力。 只是,熟知歷史的她知道,這兩個最后都是功敗垂成。所以,她并不著急,也沒與城陽和新興道出點什么,反正她們也沒有急著站隊,不過是顧忌著,相互不得罪罷了。 新興見她久不說話,提了酒壺為她斟了一杯,一邊傾身湊近:“你也趕緊生個兒子才是緊要?!?/br> 笑著把斟滿的酒盞舉起,看著新興一臉憂慮的神情,她自己卻是滿臉的從容:“你說得對?!?/br> 就因為有李忠和李素節在前,如今太子妃與蕭珍兒才不會顧及她。爭寵?對她們兩個來說,立太子才是頭等大事! 城陽酒尚且未過三旬,就應薛瓘相尋而借口離去。 孫茗這邊也唯有她與新興二人了,只好問起她來:“聽說臨川遣了兒女回長安了?” 新興笑著朝下首指了一年輕娘子,與她道:“那個就是孟姜的長女,已經說給了濮王的兒子李欣,先一步回長安是為了完婚的?!?/br> 濮王就是李泰,臨川公主的女兒周娘子的未婚夫婿就是李世民的孫子。 無論貞觀十七年的時候,爭這個位子斗得有多狠,李治果然并非趕盡殺絕之人,李世民也果真沒有錯看李治。只要不是涉及到謀朝篡位,或者威脅到他地位的事情,因為作為一個帝皇,他的身份比他的命更貴重。 所以縱然他并不是歷代皇帝里最出眾的那一個,但他確實是一個有抱負的同時又是宅心仁厚的帝皇。這是他的特質,也是她眼中的魅力所在…… 孫茗聽了喜訊,也笑道:“看來就等她們除了服,屆時我也要備上一份大禮不可?!?/br> 至筵席結束,那兩派爭鋒相對斗得跟烏眼雞似的,反叫她看了場好戲。怪道蕭珍兒不停地籠絡人,也難怪今日太子妃一身氣勢如虹的模樣了。 等她回了萬壽殿,已經亥時剛至了,而李治還是一如既往地捧著那打奏疏占用了她的整個案幾。 皇帝勤政是好事,但每天看他辰時起,忙到將近子時才休息,雷打不動的,除了睡覺吃飯,就幾乎都在忙于政事,就是鐵打的人都熬不住,何況只是普通人呢? 孫茗也沒叫人進屋子,把人遣了,自己悄悄地湊近,從背后把人樓住,惹得李治驚后哂笑:“都是當阿娘的人了,還這般調皮?!?/br> 手上的筆因驚而至落下一滴墨來,被他草草收拾掉,將筆一擱,就把背后的人抓到身前來。 知道他沒惱上她,不過是作樣子,連唬人都不像,自然也不怕他:“都這個時辰了,還不睡?”算算時間,也得再忙上兩個小時吶。 李治反而勸她:“你自去沐浴,我手頭上的這些處理了就好?!?/br> 孫茗聽后,也沒再管他,反正打定的主意,多說也是無用,索性起身就去浴室匆匆泡了個澡,換了睡袍,再外邊披了件大氅,就返身回來了。 回到他身邊后,又挨著他坐,摟著他的腰靠在他身上看他批閱奏章。 李治也顯然洗過澡了,身上穿的也是同她一色的睡袍。如今兩人都習慣穿著孫茗親手縫制的睡袍,一年四季各有不同。也多虧了睡袍做法簡單,她這個常年不碰針線的生手做起來是毫無壓力。就是李治說了她兩回,也沒見她歇手,就歇了口舌,隨她去了。 現在被她這樣挨著,他如何靜得下心來處理手中的物事,索性就把東西往案上擱置,拉起人往床榻去。就像她說的,奏疏是批不完的,確實不用急于一時。 就是再冷,現在兩人挨著躺一處,也是溫暖如春。 孫茗將腦袋枕在他臂上,一手摟著他的腰身,一邊想來想去,還是覺得李治實在有些太過于自我約束了,就頭也沒抬地說:“就是太宗皇帝隔三差五地也要休沐呢,你這樣日日上朝,受累不說,還惹得怨聲載道,何苦來呢?” 李治閉著眼睛回道:“你說的我都知道,待明年再看看。接近年關,到時候還要予他們長假,如今正是鬧饑荒的時候,又有人挨餓受凍了,此時不謹慎處理了怎么行?” 孫茗抬頭瞧著他,只能看得到他稍稍現尖的下巴,哀怨道:“可你原本就體弱,你看你腰身都變粗了……” 李治驟然笑著睜開眼睛,垂眸看了眼她,就是在帳子里看不真切,也知道她此刻定時倆眼有神地瞪著他,又笑著回道:“如今心寬體胖,你該替我高興才對?!?/br> 孫茗確實瞪著他:“有空多練練騎射吧!”把你那啤酒肚給消下去才是正經! 李治也在心頭暗嘆道,這丫頭確實越來越不怕他了,倒是什么都敢說! 而枕在他手臂上的人,把臉埋入被衾,心里兀自盤算著,無論如何也得尋機會加強他鍛煉才好。原本他體質就偏弱,動不動就容易疲累,這樣下去定是不行的,何況……拜托還她一個精壯的漢紙吧! 隔了一天,李治剛回,留在屋子里等的花枝就手托著銀盤,上邊還置著一套胡服,福身道:“娘娘在習騎術,還請圣人移駕?!?/br> 接過托盤,李治默然…… ☆、第65章 陸拾伍 臨近年關,在封地的王侯公主等人已有陸續回到長安,除卻臨川公主要陪伴駙馬周道務在邊陲以外,其余的就如李泰這樣的戴罪之身也是不能來長安的。 臨床公主幼年蒙太宗皇帝帶在身邊教導,父女感情極深,李治早就聽聞臨川因唐太宗過世而哀傷過度,所以即使遠在邊陲之地,他仍是賜了許多厚禮。 李治對于臨川這樣的人,總是不經意間顯現柔軟的一面。 長安現在已逐漸熱鬧起來,許多出門在外的也如后世春運那般急急忙忙趕回家過年。也因為唐朝集文化大成的時代,所以處處顯示出唐朝文化雄厚的積淀,以及隆重的喜慶與濃郁的唐韻,令春節顯得眼花繚亂,又熱鬧非凡。 而此時,遺留在長安城內的王府也陸續有主人家入住進去,也包括吳王李恪一家子。 孫茗如今已是后宮妃嬪,自然是不能再如同在太子府的時候那般隨意出去的,往年心血來潮都與城陽新興等人一道騎馬打獵吃酒,如今最多不過在皇宮里的練馬場過過癮。像蕭良娣那般大擺筵席,她是沒有那等精力和興致的。 在年三十還有國宴,唐朝的國宴實際上是因時因事而設的,其實全憑皇帝一時興趣。李治也就乘此機會,與朝臣同樂,培養培養君臣感情,當然也順便安撫安撫群臣,因為唐朝官員未必能夠享受到像樣的年節。其一,是文武百官與地方上的高級行政官員需得在大年初一向皇帝拜年,其二,因為像地方行政官員嚴禁離開衙門回老家,所以幾乎就等于杜絕了官員們回老家過年的可能性。 再往后,按照太宗皇帝的禮制,是有七天的“黃金周”休沐的,李治也遵循這個來。但不要以為這回總算是得以休個長假了,李治不僅得在初一那日接受朝拜,還要接見遠方屬國使臣的朝拜,這是禮數。 所以從年前起,宮闈內庭就風風火火的準備起祭祀儀式。 皇帝仍然忙于公務,孫茗這里的萬壽殿上下也開始灑掃庭院,貼換了桃福,張燈結彩起來。 如今阿寶阿福不僅學會爬行,簡單的發音也不是什么難事,只是教了許多天,尚且只會喊耶耶,還是在李治逗她們頑的時候叫出聲來的,一高興之下,順手賞了萬壽殿上下,喜得丫頭們連日來,走路都帶飄的。 “阿娘”這個詞的發音稍難一些,沒有單音的“耶耶”好叫。所以花枝這幾日萬事不管,只管提著阿寶阿福,教她們喊“阿娘”。 然后孫茗時常能聽到阿寶那發音極不正確的“阿狼”……還是阿福聰敏些,學不像就索性不與阿寶一道喊惹出笑話來,只閉著嘴巴做在一邊玩撥浪鼓。 這時,花蕊從屋子外一溜兒地小跑進來,手上拿著剛裁出來的兩身大紅的小衣裳:“娘娘,司制房按著圖紙改了改,這兩身正巧叫小郡主過年穿戴?!?/br> 小衣裳展開,是類似斗篷的裘服,用狐貍毛鑲邊,毛茸茸地又暖又舒服又漂亮…… 一邊摸了下料子,一邊點頭道:“待會兒把這兩身也掛上去,叫花萼熏些梅香?!?/br> 如今兩個閨女的日常所穿的衣裳也都掛到她屋子里的衣櫥內,反正空間極大,又沒有填滿,就連李治的常服這邊也是備了不少的。 看花萼侍候確實還算用心,又心思靈透、多才多藝,就是調香都算得上個中好手了,所以說到熏香,也都叫她上手來做。而花萼自從被提起來,也更加用心做事。 在宮廷之中,守歲風俗十分盛行,除夕夜里,李治邀了百官同慶,令禮部負責祭祀一事, 又有宮中最高規格的歌舞團宮廷九部樂上演奏樂,在大殿跳起儺舞。儺舞俗稱鬼戲,源自上古氏族流傳,為驅鬼逐疫及祭祀之舞,是一種古老的風俗。不過說到底,“過年”考究到底,這個節日原本也是為達到這樣的目的,也是文化的一種。 后宮妃嬪也參與祭祀的儀式的,也包括王侯夫人、公主貴女等,孫茗是打聽過后,跟隨太子妃行事。 直到儀式落幕,一眾女眷方才回到太子妃的立政殿,施行早已備下的年宴。 祭祀的時候,她讓花枝花蕊兩人抱著阿寶和阿福,因為閨女如今對除她以外,也唯有花枝花蕊最親近,有她們抱著照顧,阿寶阿福也不吵鬧,她也就放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