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
只是如今這樣安穩的生活太平靜美好,反倒對入宮的事情有一絲難以言表的不安…… 李治低頭看著面前柔順溫婉的娘子,雖然時常愛使小性子,但總覺得格外地合他心意,說的話做的事,總叫他覺得她這般心里想著念著,都是與他一處溫情。 摟上她的纖腰,將她臉摟緊懷里,指尖下細膩的肌膚一觸碰,只覺得冰肌玉骨,心下一暖:“一切都依你。到時候,我還與你一同散步,賞月、賞景?!?/br> 孫茗被他攬在懷里,想起之前煩惱的事情來,雖然有些破壞氣氛,但想到李治難得有空閑出來,又逢心情很好,就直言道:“九郎可知韓王有一個女兒,叫李詞?” 李治剛剛還處在感動、溫馨的氣氛里,哪知被孫茗一句話破壞殆盡,把人松開后,面色上就肅了下來:“我哪里知道韓王有沒有女兒?!?/br> 韓王李元嘉是高祖的第十一個兒子,李治也得喊一聲叔叔的。此人從少年起就十分好學,擅草書又擅畫,與政治上并無建樹,但藝術上頗有天分。李治談不上多了解這個叔叔,但對他還是很有好感的。畢竟唐朝總是對文人、藝術家特別寬容。 李元嘉幾個兒子李治還是認識的,但孫茗說的李詞,他并未聽說過,于是就等著孫茗道來。 孫茗也會死扭捏了一陣,才提起自己的弟弟孫英也到了年紀的事來,又說道:“我是喜歡這丫頭,但不管阿英日后仕途如何,眼下倒有些配不上人家?!闭f著,是一臉的惋惜。 李治卻笑道:“這有何配不上的?待明日我下旨給你父親封個韓國公,如此,孫英不就有出身了?反正正值我用人之際,給叔叔透個風去,保管奏效?!?/br> 一臉愕然地看著李治,這……這是連封號都想好了?這后門走得會不會太皇而堂之了? 想來想去,心里都有些不安:“這能行嗎?會不會被人彈劾?” 見她一臉震驚和憂慮,李治一驚訝,最后反而取笑起她來:“你道為何總有人把家里的娘子們往宮里送?不就為了這……原本就都是常事而已,只這點小事誰會與我對著干?你也太過小心了?!?/br> 孫茗不答,總覺得有一點不踏實,抓著他的手不說話。 李治又繼續道:“原本就要給你娘家請封的,之前是沒到時候,連你父親祖父都沒給升上來,現如今孫英也帶著功,我看時候倒是差不離了。待這些事了,就給他們賜婚?!?/br> 如今李治越發給人可靠的感覺,幾句話就令她余慮盡消。對孫英的事一放心,這才了卻心頭大事,渾身頓時就輕松起來,兩手一擊,笑道:“這便好了,我即刻與阿娘去信,再穩一穩她。之前我都沒敢與她說起這個事,只怕叫她白高興一場?!?/br> 剛說完孫英的事,李治又想到撮合她那個meimei與高侃的事來,一直都沒有與她再說起相關的事,如今就順道一并說了:“另外高侃已率回紇、仆骨進攻車鼻已有歸降捷報傳來,不日就可以押送戰俘回長安,到時候再行議婚的事宜罷?” 孫茗已有些日子沒有見自己的庶妹了,險些把這件大事給忘了!經李治一提,也順道把這件事曹cao寫進信函里,又怕光是書信說不清楚,就決定請母親與meimei們入府商議。 當然,這些不過是后話。 當然,這些不過是后話。兩人一說完,孫茗就壓著人又重新親密起來…… 現在,她是知道怎么賣乖了。把李治弄得渾身舒服了,就萬事好商量。不能說她太現實,不過是相處總歸是你讓我,我讓你的。李治已是為常常為她妥協,因她破例,雖然沒有明說,但她如何不分好歹了? 現在兩人更多的有些夫妻模式,尤其在生了兩個閨女以后。盡管不見得把李治放在心里的第一位,但眼下,她并不想改變現狀。 這些事情一捋順,孫茗就拉著李治去浴室沐浴了…… ☆、第61章 陸拾壹 第二日,李治果然擬制又添了授封的事來,也不獨孫茗的祖父孫伏伽,所以榮寵是一定的,卻也沒顯出太過惹人注目。 按李治的想法,把國公爵位封到孫伏伽的頭上正合適,以他功績來看,又因為年老,不出幾年就得退了,如此一來,才最不引人側目。反正孫清也是長子,日后直接襲了爵位,結果也是一樣。 旨意一下放,孫府上下一片喜慶。 孫伏伽已一把年紀,朝堂矜矜業業幾十年,什么風雨都是見過的,反應就最平淡了。 如今新皇一登基,他自己在新皇那里無功無過的,被安個韓國公的爵位,不就是變相地再勸他該隱退了嗎? 只是留下這子子孫孫的,他還不能全然放心。 諸子都缺了做官的運道,孫清倒是有兩份眼色,但他顯然并不能夠委以重任,如今就只看幾個孫輩的。 長房嫡子里面,他最好看的就是年長的孫英,也不只是因為科舉一事又被李治重用的原因,而是孫英個性持重,最穩。再往下孫葵倒是極為聰慧靈透,但太過不羈,實在不適宜官場作風。孫蔚年紀尚輕,還看不出來什么…… 所以自知子輩無能人,他就只好抓緊鞭策幾個孫子了。 這里要說的是孫葵是孫清的二子,孫茗的嫡親弟弟。 孫葵自幼談不上過目不忘,卻也有幾分聰敏勁兒,讀書認字答辯,少有遇上可與之爭鋒的,成就了他這般狂傲不羈,又桀驁不馴的個性來。 雖然孫英比他年長些,又常約束訓誡,卻常常叫他逃之大吉,又抓孫蔚出來頂缸。直到后來孫孫葵自己發現孫蔚險些被他這個哥哥教成個書呆子了,就抓著孫蔚一塊兒逃跑。 如此一來,不僅長輩父母,連兄弟幾個都拿孫葵沒轍。 去歲,孫葵見皇榜上果真有他這個書呆子哥哥的名字,著實吃了一驚。孫英幾斤幾兩,他這個一同讀書的兄弟是再清楚不過了,所以,自然地起了爭強好勝之心來……他倒也不是嫉妒,只覺得孫英都能榜上尚有名,那他那個甲等也自然不在話下來了。 摸了摸下巴,孫葵心中開始計較,等屆時放了榜,他怎樣爭取外放,好叫他逍遙。只是似乎從祖父或者父親身上下手看起來也行不通,孫英那死腦筋,他就更不會沒事找事地自己送上門了。于是,就想到了還在太子府的阿姐來…… 連打兩個噴嚏的孫茗這會兒可不知道她被人給惦記上了,她不過是在自己的院子里,在廊庭中,逗著自己的兩個閨女。 花萼匆匆行至在亭外,稟報:“徐良媛托了使女拜見?!?/br> 孫茗坐在兩個小家伙身邊,一只手的小指還被阿寶抓在手里,裙角被阿福壓著趴在那里,還脫不開聲,聽見花萼的聲音,愣是沒想起她何時與徐婉有了交集?原本就八竿子打不著的人,忽然過來見她,真是新鮮…… 雖然想不明白,她不至于拒人與千里之外,先看看她有何話再說:“叫進來吧?!?/br> 那廂徐婉心思比她更復雜些,原本剛入太子府的時候,在園子里一撞上孫良娣,還心道太子許是會因憐惜而前來探望她,哪知,太子竟然完完全全被孫良娣給籠絡住了,反叫她受累被罰。 當日的太子,如今已是皇帝,卻一如既往地沒拿正眼看她。 好容易叫她尋了機會,為了在圣人的生辰得償所愿,她想了諸多法子去討太子妃的歡心,又奉承太子妃的母親柳氏,為的,就是那一刻…… 豈料圣人根本不在意她苦學數月的月夜之舞,只一句對太子妃輕飄飄地話,一句尚在守孝不宜聲色鼓樂,就將她拒之千里之外!她的震驚和失望簡直難以言表…… 守孝?! 誰不知圣人日日夜宿在孫良娣處? 只一句話,就將她的一腔心血付諸東流……孫氏真是好手段!不過幾日功夫,就使計讓圣人將她禁足…… 可憐徐婉,到最后都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進來的是徐婉的貼身侍婢水墨,一路行來,兩眼也沒敢往四處看,直到被花萼帶入廊庭外的臺階下,福身問安。 故意動了動手,屈了屈手指,引得阿寶“咿咿”叫喚,伸長了手朝她方向胡亂抓著。如此這般逗弄著閨女,過了許久才想起底下還站著個人似的,揚了下巴問道:“底下站著何人?” 水墨一來問安就已自報家門,被她這樣一問,只得福身又道了句:“奴婢水墨,徐良媛遣奴婢來給孫娘娘問安?!?/br> 孫茗本就不待見徐婉,她此番巴巴地遣了人來她這里,也不知道葫蘆里賣的什么藥,所以也就沒心情與這小丫頭周旋,直言道:“什么事?撿要緊的說?!?/br> 水墨遞了手中一卷冊子,道:“徐良媛感念娘娘照顧,禁足這幾日日日跪坐佛前抄寫佛經,這一冊是遣奴婢送至孫娘娘處?!?/br> 花蕊見孫茗點頭示意,就起身走出廊庭,站在臺階上徑自接過她手中的冊子,再轉身退回到孫茗身邊,遞至她身邊。 孫茗將冊子往案上一擱,草草翻了兩頁,倒是娟秀楷書,一看字跡確實看得出下過一番功夫。只是,她還是沒想明白徐婉什么意思。 水墨見事情辦成,暗自舒了一口氣,就急忙躬身告退。 花蕊悄悄跟著出去,孫茗也沒理會,唯有花枝放佛并未看見一般,為孫茗斟了壺茶。 如今桂花初開,芳香撲鼻,孫茗也學來了李治那種浪漫的情懷來,叫了丫頭們采了陳露的桂花拿來制茶,現下泡的就是晨時剛折下挑出來的桂花茶。 院子里是沒有種植桂花的,好在園子夠大,花類品種也多……雖然她比較宅,也并不常去園子里賞景,但丫頭們也都習慣每日清晨就在她屋子里更換新鮮的花枝,也時常換著種類擺放在屋子里各處。 就算近幾日沒有擺放桂花,現在一聞茶香,似乎像是身臨其境在桂花樹下…… 剛飲了一杯桂花茶,還沒待花枝再斟上一壺,花蕊匆匆跑近的腳步聲就可聽聞。 孫茗含笑地看著花蕊走近,反正左右也沒有別人,直接就跪坐身邊與她道:“奴婢打聽了下,徐良媛近日一直抄寫佛經,昨日就送了兩冊去太子妃那兒,近日也有兩冊,一冊與娘娘,另一冊叫送去了蕭良娣處?!?/br> 眼一瞇,孫茗有些不解……這徐婉莫非是在討好她們?看著可真不像…… 一手無意識地撫摸佛經,又翻了翻,也沒看出什么,索性就不猜了。 等接近飯點,孫茗早已叫了人將閨女挪進屋子里。 兩個小寶貝許是一下午費了好些精力,現在是蹬腿的力氣都沒了,但仍然眼巴巴地朝屋子外看,“啊啊——咿咿——”地叫著,就把李治給叫喚進來了。 也與尋常那樣,李治一進屋子,就習慣性的挨個抱了阿寶阿福,一邊抱著閨女一邊再顛幾下逗她們。 一開始孫茗也對生了雙胞胎這件事頗為自得,但自從發現李治對阿寶顯然更為偏愛的時候,她逐漸覺得有些不安了…… 就拿現在來說,李治一見她們倆,一定會先抱起阿寶,而且還與她玩上許久才放下,再抱一會兒阿福就顯得有些敷衍了。就是他望向閨女的時候,先看到阿福,也會將手伸向阿寶先抱起來逗弄…… 陛下,您實在太偏心了! 如今孩子還小,自然萬事不懂,等再大一些,阿福稍微懂些事情,豈不是傷心? 只是李治顯然沒有預見,就是偶爾聽她說了兩句,也是這樣一幅樣子,絲毫沒有改變。他只是沒說出口罷了,要說偏心,他在這府里對兩個閨女其實已是足夠偏心的了……蕭良娣所生的下玉如今都能開口說話了,也沒見他何時去瞧上一眼。 把閨女放下后,李治就摟著她的肩,攜著人往堂屋走去,晚膳剛擺上,聞到菜香已覺得腹中空落落的了。 兩人習慣用膳都不叫人服侍的,所以王福來見膳食都擺了,就引著丫頭們齊齊退出屋子外。 孫茗剛剛落座在椅子上,還沒動筷,就聽見李治從袖中取了匣子出來。 李治從袖中取出長方形檀香木祥云鏤空的匣子,放在她的手邊,一邊笑道:“快打開看看,是否喜歡?!?/br> 不明所以地接過匣子,就聞到淡淡的檀香。也不是什么重要的節日,送的是什么禮???但看他一臉神秘的笑容,心中騰升起一絲甜意來,按著他說的,打開匣子,里邊靜靜地躺著兩支發釵,一支鎏金牡丹花步搖,嵌紅藍綠等寶石相綴,擷了流蘇下來。另一支鎏金發簪,鏨刻花卉紋,雀鳥口銜花朵…… 雖然好看,只是,怎么看怎么有些眼熟…… 孫茗向李治瞧去,他卻兀自舉了筷吃起來,也不理她。但她眼尖,一眼就瞧見他面向她這一邊的耳朵尖都有些微紅。 草草吃了幾口,也沒見孫茗動筷,李治這才抬頭看向她:“還不吃?要等菜都涼了不成?” 此時孫茗已經依稀記起,在給他設計生日禮物的那條腰帶的時候,她確實為自己畫了幾幅做釵的圖紙,只是一想到自己梳妝匣子里那么多發簪都沒能來得急用全呢,圖紙也就一直壓著,也沒想過拿去做了。卻不想,李治他是何時看到的?也沒聽他提起過…… 聽到李治出聲,知道他定是為這番小心思而不好意思,也不去逗他,省的把人惹惱了,以后再沒這種驚喜,那她找誰哭去? ☆、第62章 陸拾貳 兩人將膳食用至五六分飽,相攜著走在廊下散步。 夜里的月一如中秋時候那般圓,被一手握在掌心的手是這樣溫熱,孫茗忍不住駐了足,靠坐在廊下桅桿,將另一手中的匣子揭開,朝著李治笑道:“九郎可要試試,你親自使人打的兩支金釵戴上如何?” 李治本就有些完美主義傾向,一聽她這樣說,就有些心癢難耐地把手伸過去,捻了兩支發釵,往她發髻上試著簪上。 遇到尋常不用出府或者逢上節日、宴席之類的,孫茗一般做讌服打扮,一副居家的模樣,發髻也只用兩支羊脂玉簪輕輕挽起綰髻,不用假發,不梳那種復雜的發髻,也不著其余珠翠釵環。所以李治隨手將金釵簪入髻中,在月影婆娑下,淡淡的金色光暈顯得迷離隱澀…… 李治低頭瞧著,久沒出個聲來,就見月下美嬌娘抬起頭,露了柔柔的笑意,就拿手在她下頜摩挲著:“再沒有人比阿吟更美了……” 雖然明知道他此時情動講的哄人的話,但孫茗就是心里暖得發燙,面上微微一哂,起身將他攔腰摟著,臉也貼著他的頸間。心里無聲吶喊起來,這是制服誘惑有木有?! 此時,李治回府后還沒沐浴,也沒來得急更衣,所以如今仍然身著赤黃色龍袞繡圖大裘冕。 孫茗一抱李治,那寬大的龍袍立時就化身為實質性的制服誘惑,躍躍欲試地想象扒龍袍的激情…… 李治當然不知道孫茗腦子里那番猥瑣的心思來,只是嘆笑著將人摟著回屋子里,還沒等兩人要做些什么,李治忽然瞥見案幾上放著一本佛經…… 孫茗什么個性他當然知道,所以她會無聊到看佛經?李治無論如何是不信的,所以指著案幾上的冊子就問道:“你何時也看這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