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
“上次全國巡回演唱會青堰是最后一站,之后我有兩個月的假?!?/br> “這樣啊,剛才接電話那個小孩是誰?” “那是大哥的小女兒,袁嬡,三嫂,她就是有些皮,我們過來之前大嫂已經說過她了?!?/br> “我沒在意,就是隨意問問?!痹嗯e沒跟她說過這些,她不知道大宅那邊有那么多人,想了一下,直接把最開始的大陶缸封嚴示意直接扛走,小胖愣了一下,笑瞇瞇的說:“三嫂真大方?!?/br> 說著便去抱那缸子:“五哥快來搭把手?!?/br> “嘖嘖……你還真敢要?” “三嫂又不是外人,我跟她客氣什么?我以后得了好東西也肯定忘不了三嫂的份的,是吧三嫂?” 安來好笑:“是是是,那我等著你的好東西?!?/br> 晚上袁青舉在書房臨時要處理一些工作,安來抱著本本坐在書案旁的地毯上陪他。手里還端著一碗草莓,草莓上淋著厚厚的一層煉乳。因為淋著煉乳,安來便拿了個勺子一勺一勺挖著吃。 屏幕上正播著中國夢想秀,節目雖不見得多精彩,但是她很喜歡那位詼諧的夢想大使,不時咬著勺子傻樂。每次笑完才想起袁青舉在辦公,十分歉意,但是下一個笑點到的時候又給忘記了。好吧,她覺得她其實就是來給袁青舉增加噪音的。 這節目很多時候很是雷人,安來都拖著進度條走,但偶有亮點。比如正在播放的這一位追夢人。這位追夢人是一位烤地瓜的中年女人,就外貌來說這并不是一個漂亮的女人。因常年買地瓜烤地瓜,奔走街頭,風吹日曬,皮膚黝黑粗糲。這并不稀奇,夢想秀的舞臺上多來自社會的最底層。 她表演的才藝是書法,楷書,幾個字并不算的多高明,端正有力,如此而已。但出自于這么一位婦女之手卻實為難得。安來沒有拖進度條,繼續看了下去。地瓜大嬸的夢想是為她喜愛書法的丈夫開辦一個書法培訓班。她丈夫的出場讓安來和所有觀眾一樣意外,干凈儒雅,真真的一個書生模樣。陪同的兒子也很是文秀??善拮雍退麄兏缸诱驹谝黄饏s格格不入。 丈夫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圣賢書。妻子靠烤地瓜維持家里所有的開銷。丈夫并沒有覺得這有什么不對,這引起了眾多嘉賓和觀眾的不滿。有嘉賓說:“你妻子含辛茹苦幾十年,今天卻為你來實現夢想,你應該對她說三個字?!?/br> 丈夫毫不猶豫的說:“我愛你?!?/br> 有人說不對,是另外三個字。丈夫沉默,便有人提醒說你可以說我錯了,或者辛苦了。至少該對辛苦的妻子有所感激吧。 丈夫十分不耐煩了已經,似乎對這么多外人干涉他的家事十分不滿,他說:“大丈夫?!?/br> 對于他的執迷不悟,全場嘩然,為妻子憤憤不平。 安來默然,再一次觀察了那個女人,她手指粗大,指節突出。對比了一下自己握著勺子的纖纖十指,光滑細膩沒有一個繭子。安來是敬佩她的,在那樣的環境下能夠撐起一片天,拉扯大兒子。 而對于她的丈夫,安來不知道該說什么。其實她認為她和那個男人沒什么不同。他們一樣不事生產,一樣被人養著,丟大街上去說不定就得餓死。他們不同的是,養著他的是一個女人,而養著安來的是袁青舉。 縱然女權主義崛起,但這仍然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父系社會,男權為尊。男人天生占據了許多優于女人的有利條件,輿論總是偏向弱勢,偏向女人。所以那個吃軟飯的男人站在臺上被觀眾聲討,而她卻可以心安理得地在袁青舉工作的時候吃著甜點。 對于袁青舉來說,只要安來在他周圍10米以內,他是無法完全專心致志干某件事兒的,嗯……床上除外。 他樂意安來呆在書房,偶爾從電腦屏幕上抬頭,看到不遠處的小姑娘都會覺得十分滿足。再低頭時,那些文字和數據就會變得不再那么枯燥了。 安來每次看他他都知道,可他裝作專心致志的。小姑娘偷偷的,歉意的,懊惱的,捂著嘴小心望他,只要看他沒被打擾到就會松一口氣,然后嘀咕著告誡自己下次笑得不要太大聲。好吧,他的小姑娘記性特別不好,下一次依然樂得捶地毯,然后在下一秒幡然醒悟又偷偷看他……每一次他都忍不住想笑,在小姑娘轉回去之后再抬頭看她,可是心抱僥幸的小姑娘神經粗大得很,一次也沒有發現過他。 所以當安來再次抬頭看他的時候,他也一如既往的裝作很專心的敲打著鍵盤。只是這次小姑娘盯得有些久,半分鐘都沒有移開視線。他不得不把全部注意力轉移到小姑娘身上:“困了?再等幾分鐘,我就快收尾了?!?/br> 小姑娘若有所思的盯著他看了很久,十分認真的總結:“你可真是個不可多得的好男人?!?/br> 袁青舉被安來一本正經的模樣逗笑了,起身,長腿一跨走到安來身邊坐下也學著她正式的口吻道:“那么恭喜你袁太太,這個好男人的所有權和使用權都屬于你?!?/br> 安來被噎了一下。關了電腦繼續吃草莓。袁青舉每次看她這么吃草莓眉頭皺的都能夾死蚊子:“這樣吃你也不怕牙疼?!?/br> “這樣甜呀!你又不讓我吃西瓜?!卑瞾韾喝の兜耐诹艘簧孜顾?。袁青舉別過臉,不過執著的小姑娘跟著他轉到另一邊伸著勺子,他無奈的吃掉,然后看著得逞后的小姑娘笑得見牙不見眼。 “西瓜太涼,現在天還不是太熱?!痹嗯e看著小姑娘快速的解決掉碗中剩余的草莓,中肯的建議:“這樣太膩了,你可以試著加酸奶,嗯,可以多放點兒糖?!?/br> 小姑娘瞅著他:“那豈不是更酸?!?/br> “好吧,隨你?!彼淮驍×?,甜食果然是女人的專利。袁青舉攬著安來,探身取過桌上的筆記本就放在小姑娘膝頭,無視小姑娘的不滿,開始他最后一點兒工作:“你可別動,掉下去了你可要負責的喲!” 安來才不跟他一般見識,安靜的等著他弄完。 袁青舉還有一搭沒一搭的和她說話:“今天袁嬡為難你了?” “說不上為難,小孩子頑皮嘛?!卑瞾砘它c兒時間才想起來袁嬡就是今天接電話那小孩,于是把今天的事講了一遍。 “呵呵,好姑娘?!痹嗯e對著近在咫尺的臉蛋親了一下:“別往心里去,她不是針對你,她就只是在……”頓了一下才有些無可奈何的說:“嗯,爭寵?!?/br> “???”安來也沒在意這事兒,不過袁青舉現在這么一說,這算什么? 袁青舉拉動鼠標檢查了一遍工作內容保存之后點擊關機,抬手把筆記本放上書案:“哎,也不知誰給她灌輸的思想,那孩子一直覺得她和小七是袁家唯二的兩個女孩子,所以我們這幫大老爺們的寵愛就該她倆平分。所以一直很敵視進駐袁家的外姓的女孩子?!闭f著點了點安來的鼻頭:“比如說寶貝你?!?/br> 安來頭大,心里默默吐槽你們家這么養姑娘真的沒問題嗎? 袁青舉接著說:“可是小七那丫頭也是被嬌養大的,小孩子不知世事艱難,一心想要撇下袁家的背景獨立,不跟袁嬡一條心爭寵啊。袁嬡找不到同盟,獨個兒在袁家一枝獨大?!?/br> 安來不由嘆道:“好囂張!” “哈哈,可不是。我們兄弟幾個除了大哥就我結了婚,小輩里她也只有一個大她六歲的哥哥。她拿她媽沒轍,自然唯一的毛頭就指向了你?!?/br> 安來想著被一個講不通道理的小姑娘處處針對的場景就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袁青舉悶笑:“害怕了?” “嗯,太可怕了?!?/br> “咳咳……其實老婆,這也沒那么可怕。至少我就知道一個釜底抽薪的法子?!?/br> “什么?” “你想啊,那孩子那么得瑟不就因為她是女孩兒么。要是袁家再多個女孩兒,比如說她再有個meimei,你說她不就不能那么囂張了么?!痹嗯e一本正經的分析著。 “可是大嫂都三十多了吧,再生可就是高齡產婦了。再說人家再生不生你說了又不算?!?/br> “誰說一定要大嫂生?”袁青舉看著安來,十分為他這個笨頭笨腦的小姑娘的情商捉急。 “你說大哥有外遇?” 袁青舉撫額,他已經開始為小姑娘的智商捉急了。 “不是?那你不是說你們幾個兄弟都沒結婚么?” 袁青舉捉著安來在面前晃動一雙手:“咳咳……來來,你看事情是不是這么回事兒。雖然他們沒結婚,但是我是有老婆的人是吧?” “你……我……”安來語無倫次,最后低著頭,從地上爬起來低低的說:“我把碗拿下去?!被琶μ映鰰?。合上的門扉里徒留一聲嘆息。 日子過得飛快。 都說人間四月是最美的光景,可青堰的四月猶如娃娃的臉,陰晴不定,冷熱飄忽。 一如安來的心鏡。 四月枇杷未黃,我欲攬鏡心意亂。 昔年司馬相如欲舍糟糠,另結新歡,卓文君氣他薄情心意煩亂。 而安來,袁青舉從未要離去。然,現在這安逸溫暖的生活依然讓她煩亂,因為她發現她已經開始留戀身邊有袁青舉的日子。留戀每日早晨在他懷中醒來,聽他說早安;留戀聽他絮絮叨叨的勸她吃飯;甚至是留戀他偶爾的調戲笑鬧。但她知道這些終歸不是她的,她終是要離開的。如今袁青舉對她有多好,她離開的時候便將會有多痛苦。 但她依然在袁青舉不在的時候開始琢磨離開之后她要靠什么維持生計,或許她可以開個小吃店,她的手藝雖然被傲嬌大廚嫌棄,但拿出去應該不會太壞。 只是她還沒有琢磨出個所以然,計劃被另一件事情打亂。 她開始做噩夢。每一晚。 她記不得她的夢境有什么可怕的情景。但是每每午夜夢回都能還能感受到那還未退卻的驚悸。 這種事沒誰能幫上忙,縱然袁青舉憂心不已,然有心無力,安來本就不怎么圓潤的身體慢慢的開始消瘦下去??吹迷嗯e心疼不已??砂瞾硭阑畈辉敢馊メt院,他也無法。 一天,安來午睡醒來,下樓便見廳里袁青舉陪著一個客人。 “來來,過來,我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我大學時的校友,同黎?!?/br> 同黎看起來比袁青舉年輕,是個很斯文的男人,帶著一副細邊眼鏡:“嫂子你好,初次見面,請多多關照?!?/br> “你好?!卑瞾硇α?,在袁青舉身邊坐下,覺得這個人真有趣:“我猜猜,同先生是位醫生對不對?” “嫂子神了,這也能猜出來?” 安來剛睡過午覺,精神頭還很足,心情也好:“氣質啊,做醫生的都有種與眾不同的氣質?!?/br> “不會是死神氣質吧?” “那我可說不上來?!?/br> “那嫂子再猜猜我是什么醫生?” “你當我真是半仙呢?” 袁青舉在一旁搭話:“別搭理他,他就是個瘋子?!?/br> “唉,一失足成千古恨??!”同黎痛心疾首:“當年我不就選了個精神科么,后來身邊的朋友都叫我瘋子?!?/br> 安來縮在袁青舉懷里咯咯笑著。 同黎是個很健談的人,涉獵也廣,不管安來說到什么他都能扯上一兩句,并很快的找到了安來的話題點。他最開始跟安來說一些偏門別類的吃食,后來說到詩詞文學:“我這里剛好有一本很好的散文集,我給嫂子讀一段怎么樣?” 安來雖然覺得這個要求很另類,但是來著是客也不好擾了他的雅興便由著他讀。開始的時候他的確是在念散文,可后來安來就不知道他在說什么了,只覺得那聲音聽著十分舒服,昏昏欲睡。 同黎放慢語速慢慢的讀著,漸漸等到袁青舉懷中的安來變得眼神呆滯,他推推眼鏡朝袁青舉看了一眼,袁青舉點點頭。同黎放下手中所謂的散文集,取出一個筆記本和一支簽字筆,用和緩的語氣問道:“請問你叫什么名字?!?/br> “安來?!?/br> “我想你是愿意簡單介紹一下自己的?!?/br> “我叫安來,今年24歲,家住鳳坪市……” ☆、第19章 后續 安來再次醒來的時候人已經躺在房里的大床上了,袁青舉側躺著攬著她盯著天花板不知在想什么,連她醒來了也沒發覺。安來扯扯他的衣襟,袁青舉被驚動迅速低頭:“醒了?餓不餓,你這一睡都已經過晚餐了?!?/br> “是有點兒餓了,我怎么就睡著了呢?!卑瞾砣嘀劬{悶。 “大概是同黎那瘋子聲音太催眠了?!?/br> 她記得之前同黎還在呢,當著客人的面睡著多失禮?。骸澳阋膊唤行盐??!?/br> 袁青舉寵溺的摸摸她的發笑道:“看你難得睡那么香,再說同黎也不會介意的?!?/br> 外面天已經黑盡了,安來爬到床頭把燈開了。轉身再看袁青舉,她有些被驚著了。此時袁青舉的形象可謂糟糕極了,頭發凌亂,襯衣褶皺不堪,坐在床邊背微微彎著。 “你……這是怎么了,發生了什么事?”她還是第一次看到袁青舉這幅模樣,之前在醫院的那段日子他也把自己弄得亂七八糟,但絕對不像這次,那是由內而外所散發的疲憊。 “傻丫頭,瞎琢磨什么呢,能有什么事兒?!敝钢约旱囊路f:“這還不是你睡著之后不老實給抓的?!?/br> 安來不信,挪過去在他身上嗅來嗅去,最后得出結論:“你抽煙了?!?/br> “怎么跟個狗兒似的?!痹嗯e順勢把她摟在懷里大呼冤枉:“老婆,你得給我放寬政策,我和同黎剛才說起讀書時的趣事,一時高興就抽了半根,我發誓,真的只有半根,我一想起老婆你的叮囑就給掐滅了,為這還給同黎笑話了呢?!?/br> “真沒事兒?” 袁青舉沉吟了一下說:“有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