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節
他們也確實來到了一處洞天。 這是一處由半山腰的洞xue入內,而后沿著剛剛夠一個人高一個人寬的狹道,一路往下走,大約足走了整整一刻鐘之后,最后來到了一個葫蘆口處。 葫蘆口也沒有比之前的狹道大多少,最多從一個人的道路變成了足夠五六個人擠著著小空間。但這地方的地面上,有一個占據了整整十之七八大小的一個圓形狀、垂直而下的幽深洞xue。 蕭傅二人再順著洞xue往下,便見鐘乳石如松林在巖壁上林立,這些鐘乳石宛如蝙蝠倒垂,大多是巖石色的,卻也有幾只乃晶瑩剔透的乳白之色,就中似乎蘊藏著些許石乳。 同一時間,遠處有滴滴答答的水聲傳來。 傅聽歡一拉蕭見深的手,便往那水聲傳來的方向走去。此后行不過一會,兩人就見石洞中出現了一片地下水,水旁還有一株矮小樹木。 樹木的樹干呈現精鐵一樣的黑色,葉子是玉石一樣的紫色,而那綴在稀疏葉子中間的僅有一顆朱紅色的果子,則全身上下流轉著宛若生命一樣的烈烈光芒。 便是最不識貨的凡夫俗子,在乍見到這株奇樹的時候,一定也忍不住油然驚嘆,明白自己見到了寶貝! 傅聽歡與蕭見深一起上前,他先是端詳了一番那位于樹梢頂端的果實,接著感慨說:“從我自這里離開,也不知多少年了,它終于又成熟了一顆?!?/br> 蕭見深剛想說話。 傅聽歡已經趁著這一時機閃電一樣將樹上的果實摘下來丟進蕭見深的嘴里。 蕭見深:“……” 進入嘴里的果實在甫一碰到唇齒,就化作了一股熱流,全往喉嚨與腹腔處用勁,哪怕以蕭見深長成以來不知吃過多少天才地寶靈丹妙藥,也只這入了自己口中的東西乃是絕頂藥材之一。 傅聽歡見蕭見深吃了東西,這才悠然而笑,有了賣弄的心思緩緩說:“這樹乃是精鐵之樹,這葉乃是紫玉之葉,這果實乃是丹頂朱實,樹十年生一寸,葉一年長一片。十三寸抽枝、二三寸長葉,三三寸結果;九枝生一葉,九葉生一果。這一果之中蘊含了此樹無窮之精華,吃下之日便是功行精進之——” 蕭見深吻住了傅聽歡那張喋喋不休的嘴巴,于是抑揚頓挫的演說就被打斷捂住。 他又將一口的汁水逐一渡到對方的口唇之中。 傅聽歡一開始吃了一驚,還想閉口。 但蕭見深吮吸對方的舌頭,在輕輕一咬讓對方幾乎跳起來的時候,又輕而易舉的將竄入期間,再將跳起的東西重新安撫下去。 于是那一口朱實的液體,一半被蕭見深喝了,一半被傅聽歡喝了,還有剩下的一點溢出了兩人唇與唇的縫隙,沿著唇角淌到下顎處。 傅聽歡凝視了蕭見深唇邊的痕跡一會。 頭稍微一低,便沿著那淺淺的一道痕跡,將所有殘汁點點吮吸,全卷入舌頭之上喉嚨之中。 朱實液體所帶來的熱意此番已經在胸膛內燒起。 若是完整的一顆果實,此時不管是蕭見深還是傅聽歡,都應該靜心打坐,化藥效為內力。但分出了一半之后,雖也確實還有些效果,但是卻再不用他們打坐練功,自然也沒法讓功力以rou眼可見的速度增長。 傅聽歡此時又指著精鐵之樹旁邊的水潭。 這水潭在暗無天日的地下如同黑水,就中卻閃爍著點點銀芒,而再細看,那閃閃發亮的銀芒卻是一條條游動在潭水之中、大約手指粗細的小魚,又是一番驚奇之處。 傅聽歡此時說:“精鐵之樹扎根泥壤,汲取潭中沉水,又將些許乳汁反哺,久而久之,水里的魚也發生了一些變化。別看它們個子小,當日我吃這些的時候,三條入腹,便感覺體生熱意……可想而知朱實之效果了?!?/br> 說道這里,他還是惋惜:“剛才你為何不一口將其吞下?若是將其一舉吞下,說不定——” “但有傅聽歡在此?!笔捯娚钔蝗徽f。 這是傅聽歡剛才見蕭見深時笑吟吟說的那一句話,此番從蕭見深嘴里再冒了出來。 傅聽歡揚了揚眉,面露疑問。 蕭見深便悠然接道:“何物可及你之味?” ☆、章六五 此處坐不過片刻便覺有幽寒之氣從足下升起。 于是傅聽歡再帶著蕭見深往內走去。 這一次,他們來到了一間石室。 這石室與蕭見深曾帶傅聽歡去見的、安放著自己回憶的那個東宮庫房相差仿佛。都是四壁石墻,靠墻的位置碼著箱子與架子。箱子是扣住的,蕭見深隨意打開了一個,發現里頭裝著自己與傅聽歡的衣服;他又抽出架子上的零散的書籍,他在一眼看見這些書籍的時候便覺得眼熟,此時再拿在手上定睛一看,便發現這果然是自己從一靈觀帶出來的那些秘籍寶典。 傅聽歡見蕭見深已經拿了書,便笑道:“在危樓的時候總沒有什么時間參悟一靈觀的武學,正好我們此番外出,可于此靜室中細心翻閱一靈觀的秘籍,再有閑暇,也可以游覽這地界的山川風光,豈不是好?” “不能再好?!笔捯娚畹?。 他放下了手中的書籍,又去看那靠著墻的架子。 這架子似乎是被人隨手削成,上面的木刺都沒有打磨干凈,但幾處刀砍劍劃之處又有一種渾然天成的感覺…… 蕭見深的手指在斷面上擦過,他問傅聽歡:“這架子……與石床也是你弄的嗎?” 傅聽歡道:“這倒不是,當年我避難入此,此地原本就有書架、箱子和床,應當是我之前的那任主人留下的,除此之外,他還留了一本加了批注的武功秘籍,只是批注完后,他竟沒有署名,也不知是忘了還是什么?!?/br> 說罷他隨口問:“你要看那批注本嗎?批注的是江湖中最普通的一套基礎拳法。不過那批注倒是很有見地,可以閱覽一番?!?/br> 蕭見深暫時沒有不答話。 他的目光已經落到了這架子的拐角之處。 他在一個熟悉的地方找到了一個熟悉的痕跡。 他本就覺得眼前這個石室眼熟,現在再找到了這個痕跡,眼熟就變成了確定。他已經確定,這間石室、這個地方的上一任主人,或者至少有一任主人,是他的師父,天獨聶齊光! 他這時轉身,傅聽歡已經從書架處找出了那本遺留于此秘籍遞給蕭見深。 蕭見深接到翻開,上面的字跡與字里行間的口氣,果然不出意料。 他再抬眸看向傅聽歡,便不由自主地微微笑了一下。 傅聽歡:“?” 他摸了一下自己的臉:“怎么了?” “沒什么?!笔捯娚畹?。 只是他的心情在這一瞬之間變得非常好。 當他知道自己恩師除了教導與幫助自己之外,還遺澤了傅聽歡了的時候;當他發現兩個人在比京師見面之前還早上許多的時候,就曾經發生過聯系,哪怕這個聯系微不足道的時候…… 那是一種想要感謝這個世界的開心。 此后一連十數日的功夫,蕭見深與傅聽歡都在這個山洞中度過。 也真像傅聽歡所說,他們大多數時間在翻閱整理一靈觀的秘籍,而其余閑暇的時候,就出了洞xue在南嶺山上走走停停。 他們在山頂上看見過幾間小小的茅屋。 茅屋似乎是很早以前建成的,此時早已在時光的摧折下木斷梁頹,但不遠處有一片梅林,梅林之后有一走山壁,山壁上許許多多隨著時間一起留下的劍痕。 它們雜亂無章,粗細不同,唯一的共同點是每一道就極為的認真,又每一道都宛若羚羊掛角,神來之筆。 這些長長短短,高高低低的劍痕乍一看毫無聯系。 但再仔細一看,那些最重最重的地方,依稀組成了一個名字。 站在石壁前的兩人沒有把那個名字念出口。 但就算沒有念出口,也似乎有一股幽冷的香氣之沁入心脾! 他們又在周遭走了一圈,便回到天外洞中,傅聽歡一進入石室就在期間一通翻找,找出了那據說是一靈觀鎮派之密的《一一歸元劍經》,而后便坐在一面恰到好處的石壁之前,研究那《歸元劍經》。 大凡練劍的總是這樣,一理通百理通,傅聽歡一手劍法上造詣不俗,此時再翻閱一靈觀的劍經,便覺字字珠璣,自己諸多茅塞之處頓開,再隨手一比,那歸元劍法便如流水而出! 蕭見深在旁也挑了一本秘籍翻閱。 但相較于認認真真的傅聽歡,他僅隨便看了看就將其放置于一旁,而后便無所事事,看著傅聽歡。 但此時傅聽歡已全神貫注入了那秘籍之中,根本沒有注意到蕭見深的目光,只在手上比比劃劃不止。 于是蕭見深便隨手折了一枝精鐵之樹的樹枝,直接向前一劃,擋住了傅聽歡手指前行的方向。 傅聽歡的手指撞到了樹枝。他頓時從那沉醉的狀態中清醒過來,微微一怔之后抬頭看了看蕭見深,便默默地換了一個方向,繼續演練。 蕭見深也換了一個方向,繼續用樹枝擋著傅聽歡手指的比劃。 傅聽歡:“……” 蕭見深一臉正氣。 傅聽歡豁然起身,也“咔吧”折了一根樹枝當劍,當下一式《劍經》中開門總綱,一靈生元便朝蕭見深指去! 這一指乍看之下只是平平無奇的一指,但能窺見奧秘之輩便可知一靈生元乃是一靈化萬物之意,越普通的起始乃有越玄奇的變化在。 但浪子一劍破日,天下誰與爭鋒? 傅聽歡心中也知這一點,他折了樹枝的行為一半是真的心中惱怒,另一半卻是想要與蕭見深比試一番,正好印證方才所學。 然而蕭見深并不認真。 他漫不經心,根本不是在與傅聽歡比劍,也根本不在意手中充當劍尖的樹枝。他用手,用腳,用身體傅聽歡劍尖所指,還見縫插針地在對方的手背、手腕、胳膊、肩膀等部位如蛇尾款擺,一一輕撫過去。 傅聽歡:“……” 他手中的力道頓時加了三成,招式卻不變,依舊是這剛剛才看的一靈劍法,而非自己更為熟悉的其他劍法。 蕭見深頓時一笑,手中依舊并不用力,只是方向更為刁鉆,攬腰拂臂都是尋常。 反正兩人間也沒什么沒見過沒碰過的。傅聽歡極為淡定,一一用著這《歸元劍經》中一共九式的劍法,且隨著蕭見深越來越放肆的動作,他每三式之后,必然多加上三成的力道! 第一式一靈生元,第九式九九歸真。 第一式的時候傅聽歡沒有用任何內勁,第九式的時候,他已用上了九成內勁。 樹枝劃過軌跡,在半空中卷出了一道漩渦,正逆一圓,萬藏心中。九九歸真,元始成空! 蕭見深的目光這時方才一凝。 他足尖輕點,內力已經如潮水涌到足下;他輕飄飄的自地上向旁邊斜飛而起,動作雖無煙火之氣,速度卻快若奔雷。 但傅聽歡最后這一式還是卷起了蕭見深的衣襟與袖口。 獵獵的風聲與翻飛的衣袂之間,這一式余下的大半力量直轟在了石墻之上! 鐘乳斷裂石墻炸開,這一式卻尚且只完成了一半! 傅聽歡舊力已去,新力未生,蕭見深方才卻飛得不遠,此時一折一轉,手中那一直沒有什么存在感卻也一直沒有被丟掉的樹枝便遞上了傅聽歡的喉間。 兩人隔著一根樹枝對視。 而后蕭見深腳步一旋,已站到了傅聽歡身后。 他的手握住了傅聽歡的手,他的目光與傅聽歡目光落處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