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節
傅聽歡悶哼一聲。 蕭見深方才回答對方的問題:“……你如果在意我們就去床上?!?/br> “我不在意?!备德牃g漫不經心回答道。 但他唇角的笑容越加神秘,他在蕭見深耳邊說:“但你說,他們會認為誰上誰下,誰是男人中的英雄豪杰,誰又俯身人下宛如雌獸?” 蕭見深覺得自己在聽說書,他頓時就笑出了聲來:“別鬧?!?/br> “我認真的?!备德牃g不滿地以握住對方重點部位加重自己語氣的分量,如愿以償地聽見了蕭見深的抽氣。在一握之后,他又吃吃地笑起來,手上用勁,先將蕭見深推到地上,接著自己也滾了下去。 兩人互相環抱著滿是灰塵的地面連著滾了好幾個圈,頭發散亂衣衫染塵,甚至連腦袋與鼻子,額頭與嘴唇都親密接觸了好幾次。 兩人中不管是誰,甚至不用用力,只要一動念,都能夠輕而易舉地停下來。然而并沒有誰如此煞風景。 蕭見深一直抱著傅聽歡,直到他的肩膀撞到了一旁的架子腳,讓上面擺放的銅制香爐與柜子相撞發出輕微“咚”的一聲。 夜晚忽然安靜了下來。 蕭見深捧起傅聽歡的臉。 對方的長發如瀑布的水滑過他的手腕與胳膊,三千煩惱絲,三千恩愛會。 他將自己的吻烙在對方明亮的眼睛上。 這一次,傅聽歡沒有閃躲,沒有閉眼。 他就這樣直直地看著蕭見深,看著對方距離自己越來越近,直至微癢代替了一切。 那雙黑色的,閃爍著稀微的光的瞳孔就被蕭見深吻于唇上。 蕭見深只覺自己似碰觸到了星辰表面。 他幾乎于同時升起一種敬畏之心,很快自那地方后撤離開,就見那黑色的眼珠微微一轉,已經起了一層更瑩潤的光芒。 傅聽歡側了一下頭。他碰觸到蕭見深的脖頸,但并不是親吻,也不是舔舐,而是展露了利齒抵在蕭見深的喉中,他的下顎慢條斯理地收緊,如同獵手對待無力反抗的獵物,樂于看見對方在自己手中嘴下掙扎。 蕭見深當然沒有掙扎。 他正在脫對方的衣服,壓根沒心思管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 然而就在他這樣動作的時候,外頭那含含蓄蓄明明都花樣百出了卻無論如何也不肯撕破臉皮的聲音驟然放大,就好像是有一聲屬于人的慘嚎,如同錐子劃破了夜晚粉飾一切罪惡的布幕。 傅聽歡此時正情到酣處,哪里耐煩管外頭的人是死是說? “我們繼續,等明天出去了死一堆才好?!彼牟辉谘傻?,言罷忽然又冷笑,“除非你想出去會你的小情人?!?/br> 蕭見深正專心致志于解開身上人那層層疊疊的衣服,壓根沒注意傅聽歡在說什么。 面對如此之旖旎春光,正常的男人哪還有余暇去思索別的問題? 他的回答只慢了半拍,傅聽歡就揚起了一邊的眉梢。 蕭見深說:“……我的小情人不就在眼前?” 傅聽歡似笑非笑:“那之前眼珠都要落在你身上的飛虹仙子怎么算?” 蕭見深記起來這個人了!但他立刻機智回答說:“所有人都在看我。飛虹仙子是誰?” 不管傅聽歡是否相信這個回答,總之他在蕭見深回答之后就哼笑出聲。他給了蕭見深額外的獎勵:他在對方身前屈身跪下,面孔緩緩下移,幾乎碰到蕭見深的雙腿之間…… 又是巨大的響動從外頭傳來! 這一次除了響動之外,還有屬于群雄憤怒的叫喊聲:“一靈觀竟敢殺人——” “人不是一靈觀殺的!”一靈觀的人也在喊。 “死者死在一靈觀獨門絕技之下,還敢狡辯!”群雄又叫道。 傅聽歡將要繼續的動作停了下來。 他若有所思地想了片刻,繼而像是想明白了什么一樣微微冷笑。 他自蕭見深身上站起來,先整了整衣服,又重新束發,繼而對蕭見深說:“我出去看看,回頭繼續?!?/br> “……………………………………”蕭見深。 傅聽歡又安撫蕭見深:“來日方長,不急于一時?!痹捯暨€未真正落下,已經匆匆推門出去,在外頭說了兩聲,便帶著人往那群雄匯聚的大殿快步行去! “…………………………………………”蕭見深。 他的神經終于輕輕崩斷了,在他腦海里發出令人心碎的“啪嗒”聲響,似乎什么寶貴的東西摔落到地面,然后可憐地糊作了一團。 xxxxxx 本已暗下的夜在這時候重又燈火通明。 群雄再次齊聚于一靈觀山門之后的廣場之中。而這一回,烈烈的火光映著他們扭曲的面孔,一個個都像是從地底下爬上來的惡鬼。 但此時的景象似乎也已經墜于地獄邊緣了。 靈堂的白幡還在夜晚里飛舞,平放的棺材尚未釘死,而地上又橫七豎八地躺了許多新鮮的死者。 他們中的絕大部分被人忽略在一旁,但剩余的死狀相同、身上外露皮rou都環繞著一圈圈青紫的那些人,則被一同堆放在一靈觀的眾人面前! 武林中人此時已經義憤填膺,只聽他們說:“謝思德上一靈觀中,謝思德死;我們上一靈觀中,我們死!這一靈觀哪里是什么名門正派,分明是一個龍潭虎xue,進去了就出不來了!” “一靈觀為了孤鴻劍已經喪心病狂了!他們說不得打算將我們全部留在這里,然后借用孤鴻劍中的秘密一統武林!” “到時候武林中生靈涂炭,我們所有人都要在一靈觀的yin威之下茍延殘喘,生不如死!” “不能讓一靈觀如此猖獗!” “不錯,先毀了這臟觀的山門,取走孤鴻劍,我們隨后再議其余!” 廣場上的聲音在暗夜中傳出了老遠。遠得剛剛收拾好破碎的感情,從房間里出來的蕭見深也聽見了。 此刻的他十分不愉快。 他從小到大都沒有這樣不愉快! 他腳下踏著青石板,青石板就在他的憤怒踩跺下一塊塊碎裂;他手中拿著破日劍,破日劍就如鐮刀鋤頭一樣拆著他視線所及的一切院墻。 此時的所有人應該都已經在了外頭的廣場。 但走不過幾步,蕭見深還是發現了一群鬼鬼祟祟藏頭露尾的蒙面之人。 他懶得去管這些蒙面之人究竟是誰的人,一劍揮過,十個人變作二十個兩截之人。 他心中的郁火與怒火更炙,再向前走去的時候,腳下太過用力,整個人便飛到了半空之中。 飛到半空之中就飛到半空之中,反正這里視線更為廣闊,蕭見深也懶得再落下去了,索性直接從半空開始,一路拆墻毀院地向外走去! 時間暫且回到一會兒之前。 在群雄連番聲討一靈觀之際,一靈觀中人自然不忿,有一個小弟子忍不住抗辯一聲:“明明是你們先闖我們山門,要殺我們師兄弟的,難道我們還站著不動手就讓你們砍嗎?!” 話音方落,沸水就直接炸了鍋! 一聲吶喊立刻就從群雄中冒了出來:“好,他們已經承認殺了我們這么多人了!此番不可善了,只有你死與我活之路!” 只聽一聲聲兵器抽出的鏗鏘之聲,靈泉道士目視著面前的一群激憤的人群,又看著眉頭深鎖的明心和尚和正以目詢問自己的傅清秋,也忍不住在心底嘆了一口氣。 他也在問自己。 此番他數度試圖逆轉危局,卻數度被人玩弄于鼓掌。從謝思德毫無動靜地死在房中,到白日里陳年舊事被挖出,再到今夜有人死在一靈觀成名絕技之下,種種的一切都證明了一靈觀中一定有一位位高權重、知悉一靈觀內一切的內賊。 但內賊究竟是誰? 是面前的哪一個人在外給他撐腰支援? 他們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是一靈觀的百年聲譽,還是一靈觀的百年積累? ……難道老道今日,就真的要愧對列祖列宗,列位先輩,將一靈觀帶向深淵之地嗎? 他的目光略帶晦澀地在在場諸人臉上滑過,但面前的每一道看向他的目光都如刀槍劍戟。直到—— “這些人究竟是在哪里死的?”剛來不久的傅聽歡閑言插口。 這是在場之中唯一一個不和諧的音符!眾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傅聽歡身上。 傅聽歡負手而立,面露孤高冷傲。他此時的姿勢與傅清秋這樣做的時候尤其的相似,他自己不覺得,但已知道了兩者關系的靈奇看見,卻覺怎么看怎么熟悉,不由得在心里暗想道:果然是抹不斷的父子親緣關系……轉念又想到自己等人,也不由暗暗泄氣,只覺雖與義父同姓,也終究只是螟蛉義子,做不得數。 傅聽歡開門見山地說了一句話之后,目光微閃,閃爍的乃是不懷好意的光芒。只他輕笑道:“眼前此地既不是命案發生的地點,又不是這些‘客人’的臥房之中,諸位倒是不怕破壞了證據,立刻就將尸體搬運到廣場大殿之上來找一靈觀討要說法?!?/br> “依本座之見,諸位也不必道貌岸然斥責一靈觀乃裝模作樣的偽君子,大家手底下見真章,江湖之中難道不是從古到今都是如此,誰的拳頭大,誰就有道理?”這句話到了此時本已完結,但傅聽歡不知又想起了什么,旋即再笑著接了一句話,“況且自來,寶物有德者居之,諸位以為然否?” 大抵貌美者最厭見到比自己還美之輩,披畫皮者最厭見到強將自己畫皮撕下之輩。 眾人的注意力暫時轉移了。 只聽晴日院主冷笑道:“一靈觀請來的明心大師和傅莊主在這如山鐵證之下,尚且秉持公義不肯輕言開口。座中只有危樓樓主一個人替一靈觀說話,我少不得在此問一句:當年樓主就用門下一女子的死亡與一靈觀做了筆交易,今日樓主是否又用其他東西與一靈觀做了另一筆交易?比如說良心,還有眼睛?” 傅聽歡撫掌大笑:“我可不是這百年聲譽的一靈觀。我的眼睛在我身上,我的良心可不丟給狗?!?/br> 他背后的人由楊正閻帶領,配合地發出大聲的哄笑,哄笑中各種葷話都一同砸到了那武林群豪身上。 本來大家都是葷素不忌之輩,奈何這一日來一靈觀手握孤鴻劍這種燙手山芋,為維持大派形象,確實頗有些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眾人剛剛習慣暢所欲言,就碰到危樓來還以顏色,頓時一個個臉氣得豬肝紫,丈三的怒火冒出了天靈來! 但見這場中所有的注意力都被傅聽歡吸引過去之時。 傅清秋眉頭微微一皺,一步踏前冷聲說:“諸位今日難道是來一靈觀扯這些雞毛蒜皮小事的?在場雖有……”他看了一眼尸體,“人死于一靈觀武學之下,但大家沒有親眼目睹現場,就中未必沒有其他玄機;再者危樓樓主所言也未嘗沒有道理:那些死于別的武學之下的尸首又如何說?” 既然人血漸滿了眼前的地面,此時雙方無異已經撕破臉皮。 以晴日院主為代表的英雄這時已無所謂是非道理或者道德正邪了,反正今日過后,若一靈觀不死,他們在場諸人難保不被秋后算賬。與其到時候沒個下場,不如此刻拼死一搏,先滅了一靈觀滿門,再賭那找到孤鴻劍稱霸武林的機會! 只聽晴日院主冷笑一聲,索性直言道:“我看傅莊主與傅樓主都是鐵了心的站在一靈觀身旁,也不知道一靈觀是否已經答應與兩位共同參詳那孤鴻劍的秘密了?明心大師又是個什么打算?一個寶藏三家分差不多了,若是再多一家,恐怕就不夠分了吧!” 言罷他也無意再多打嘴仗,飛快地將自己的兵器抽了出來,那秋水一樣的奇門分水刺在半夜里閃爍出粼粼湖波的光芒,就中一點鮮紅,恰是美人回眸那含嗔一睇。 這一門兵器拿出,在場諸人的所有兵器也都拿出! 靈泉道士收回了自己看向群雄的目光。 他的心情已經恢復了平靜。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弟子,以及自己的師弟們。目光相觸之間,大家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事已至此,只能拖延,將一靈觀中最要緊的部分由最聰慧的弟子帶走。 而拖無可拖之際,乃是玉石俱焚之日! 靈泉道士掩在袖下,還如中年人一樣的雙手背上,一根一根青筋接連冒起,他面容嚴肅,正要開口說話,轟隆的巨響就自背后倏然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