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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人若犯我在線閱讀 - 第95節

第95節

    鐵門被打開,兩名看守去而復返:“探視時間結束?!?/br>
    看著那兩人拿出手銬,林輕忽然再也坐不住了。

    心底的恐懼好似油井一樣噴發,她爬上桌子,同手同腳地朝他爬去。爬到一半才反應過來,又從桌上滾下去,踉踉蹌蹌去拉他。

    “哥哥,這不是最后一面對不對?對不對?!”

    她想去拉他,卻被看守擋開:“小姐,時間到了?!?/br>
    林輕毫無章法地去掙,完全忘了自己學過功夫:“你們要把我哥哥帶哪兒?你們是不是要對他開槍?你們怎么舍得對他開槍,他是個好人??!你們為什么要抓好人!”

    看守無奈地甩開她,回身去銬人,卻覺得腳上一緊,一低頭,發現是林輕跪在地上,抱住了他的腿。

    她幾乎是語無倫次,和剛進來時判若兩人:“那些事都說是我做的,真的!和哥哥沒關系!我求求你們,求求你們放了哥哥吧!他真的是好人!他是我見過的最好的人!我求求你們了……別把我哥哥帶走……不然……不然你們把我也一起帶走吧……我也犯過法!你們連我也一起槍斃!”

    看守看著地上死活不松手的女人,實在有些無奈:“小姐,不要胡攪蠻纏,再不松手……“

    “林輕,抬起頭?!崩盥寤穆曇艉芷降?,卻帶著命令。

    這一句果然管用,林輕乖乖仰起一張哭花的臉。

    他嘆一口氣,從胸前口袋里夾出一?;ㄉ?,塞進她微張的嘴里,順手壓了壓她的唇:“沒糖,午飯留了一顆給你,還真用上了?!?/br>
    他伸出雙手,任手銬再次銬上:“林輕,站起來,不要隨便給人下跪?!?/br>
    林輕乖乖松開看守的腿,站了起來:“哥哥,我聽你的,我一直很聽話,你說什么我都聽……”

    鐵門在身后關上,女孩子的聲音消失不見。

    他長出一口氣,從口袋里又摸出一?;ㄉ?,扔進嘴里嚼了嚼。

    “下次不能私留了?!逼渲幸粋€看守也是無奈,“不合規矩?!?/br>
    他說了句“抱歉”,卻聽那看守又說:“你父親請了一位高僧超度,問你要不要見見?”

    他回絕:“不信這個?!?/br>
    看守看慣生離死別,看了剛才一幕也還是不好受,勸道:“臨走前心里有什么放不下的,被大師點化點化,說不定就看開了?!?/br>
    “不必?!彼麚u頭,自嘲道,“天雨雖大,不潤無根之草,佛法無邊,難度無緣之人?!?/br>
    ☆、第93章 終篇(上)

    林輕從看守所出來的時候,外面的雨下得很大。林緣從車上下來,謝明邗站在他身后,打一把黑傘。

    這一天,同很多年前她從戒毒所出來的那一天重合。

    林輕仰起臉,讓雨水把臉上的眼淚沖掉,又忽而覺得這雨下得實在是矯情。

    她站在雨里,想起自己的傘落在里頭了,正要轉身去取,見后面出來一個穿著灰布衣裳的光頭,手里半握一串佛珠,身后跟著被迫一夜長大的李洛淳。

    林輕原本對不吃rou的人沒什么興趣,看見僧人手里的佛珠,忽然想起自己答應了給他穿一串菩提串兒,只是看樣子是來不及了。

    “大師,那個賣嗎?”

    按理說,按理說,這個時候大師應該深不可測地把手串摘下來:“貧僧看施主也是有緣人,這串佛珠就贈與施主了?!?/br>
    事實是,大師深不可測地把手串摘下來:“800一串?!?/br>
    林輕冷哼:“800?給開□□嗎?”

    大師:“800是現金價,開□□1000?!?/br>
    林輕正在看守所門口和和尚討價還價,看守所里又出來一個人。

    金靜一身黑色套裙,看起來頗有幾分在國外參加葬禮的意思。

    她抬頭看見林輕,猶豫一下走過來:“找個地方說幾句話行么?”

    林輕放開大師,看了眼不遠處的謝明邗和林緣:“有什么話不能在這兒說?”

    金靜一愣,最后妥協:“你的脾氣和我年輕時很像?!?/br>
    林輕沒有心情和她攀關系:“我沒有給人安排婚外情的本事,更對同性戀沒興趣?!?/br>
    金靜愕然,倒沒生氣:“我確實喜歡王茗,但并不是你想的那般齷齪。我剛見了李洐,他到死都只認自罪不認錯,我為王茗不值?!?/br>
    雨水劈在屋檐上,林輕覺得這話忒好笑:“不值?我還為我爸不值,他看上你這樣的女人;我也為王茗不值,她把你這樣的人當朋友;我更為我自己不值,我曾經把你幻想得那么好??墒俏覅s慶幸你是這樣一個人,沒有你,就沒有哥哥,沒有他,我都不知道自己會是什么樣兒。這么一想,我就覺得誰對誰錯沒意思?!?/br>
    金靜撐開一把黑柄雨傘:“確實很像?!?/br>
    她脊背挺直,走開一步,看一眼車邊的林緣,轉身對林輕說:“別怪你爸。想當年我走,他說過這輩子都不見我??扇昵澳氵M去了,他還是放下身段來找我,求我用家里關系給你想辦法。為此還給我當了三個月伙夫。這些年,他一直未娶,我想也是不想委屈了你?!?/br>
    林輕覺得好笑:“我怪沒怪過爸爸,是我和爸爸的事,不用外人過問?!?/br>
    金靜有點落寞地笑笑,轉身踩著雨水走到車邊,對林緣點了點頭。

    林緣揮揮手算是告別。

    高跟鞋響起,一家人再次分道揚鑣。

    法院判決下來后,李洐等人有十天時間上訴。

    在這十天里,林輕每天爬七百多級臺階,腰不酸,腿不疼,上下樓都有勁兒。

    可惜每天左瞅右瞅,也沒把菩提樹看結果。

    第十天的下頭,她在下山的路上遇見了個熟人。

    陳公子仍戴著細框的眼鏡,插著口袋拾級而上,背后是漫山遍野衣著鮮艷的大媽們。

    他好像收過路費似的伸臂攔住林輕:“聽說你最近天天來鍛煉?來,讓我看看胸肌?!?/br>
    林輕退開一步,站在石階另一側,隔著中間路過的游人們:“你不去看你的好伙伴宋二百,倒跑來看我胸???”

    五月花未開敗,一朵白嫩嫩的花瓣落在陳衡鏡框上,被他伸手捏去:“林輕,來來來來,給我講講,你怎么知道是我?知道你過去的人可不止我一個,你就沒懷疑過別人?謝明邗?張紫婷?周桑桑?燕寧?李洛基?”

    林輕搖頭:“我不是偵探,我只是認識你們太久。如果是明邗哥,我早就又進去了;如果是紫婷,她不會進去;如果是燕寧,就算哥哥不動他,宋二百也會供他出來?!?/br>
    “我被誣陷故意傷人的房間,確實是桑桑在電話里叫我去的。我在里頭的幾年,也懷疑過她,覺得是她聯合了謝明邗他們陷害我??晌页鰜硪院?,把許多事又從頭想了一遍,從我五歲的時候認識她開始想……”

    “如果她不是被人蒙騙給我打了那個電話,而是真的要害我,那我這將近20年是真瞎了,都瞎成這樣,還管什么真相?!?/br>
    “至于李洛基……”她忽然轉了話題,“我沒想到二百會去走私,甚至敢去走私軍火。我之前一直在想,他到底為什么要對付我?我和他有什么仇?”

    “后來我想明白了,二百不是要對付我,而是怕我查出來什么。我想,當年諸葛成車禍,應該和劉宗的死一樣,都是人為意外。三年前誣陷我的事,他也有一份?!?/br>
    有人從山上下來,有人從山腳上去。隔著上上下下的人,陳衡正了正頭上的帽子:“確實,他開始干的時候沒瞞著我們幾個,后來越做越大,諸葛成和劉宗都勸他收手。當時諸葛成說過一句‘你一個挖金礦的,搞什么搞賣國?你要是再這么下去,別怪我不顧情分去舉報你?!?,對了,讓周桑桑打電話的也是他?!?/br>
    林輕默然:“丁今今當時故意和我說,宋二百給我墊醫藥費被打斷腿。這種事可以輕易查出真假,她就是在暗示我背后是誰。她不是個蠢人,可能也是怕宋二百對她下手。是我當時頭昏了沒聽出來?!?/br>
    但她還是不明白:“你說二百到底是為什么去走私?”

    陳衡笑:“除了自卑和毒品,還有什么能讓人瘋狂?”

    林輕第一反應:“二百也涉毒?”隨即修正,“他自卑?”

    “一個小城鎮來的暴發戶,戴著勞力士金表,穿著nike,偏要和穿manoloblahnik的人混在一起。你們討論milehighclub,他只能問那俱樂部在哪個區。林輕,你給我說說,宋彥宏為什么不自卑?他自卑得都快變態了?!?/br>
    林輕笑話他:“陳衡,你一口一個‘你們’,好像你和我們不一樣似的?!?/br>
    陳衡摘下帽子捏在手里:“但丁在神曲里說,人有七宗罪,□□、暴食、貪婪、懶惰、盲怒、妒忌、傲慢?!?/br>
    “于二晴明知你要動她,還是愿意放手一搏,是為貪婪;劉宗明知宋彥宏瘋了,還想置身事外,是他懶惰;張紫婷和你十年交情,最后反咬一口,因為妒忌;謝明邗知道吸毒不對、知道設計室出自你手,還是把自己搞到住院,是暴食中的過分沉迷;宋彥宏因為自卑瘋狂,對這個圈子里的人產生敵意和憎恨,正是盲怒?!?/br>
    “林輕,你對李洛基過分愛慕,放縱自己的*。十幾年里從不關心他人,直到眾叛親離仍不知自己錯在哪兒,難道不是因為愛欲?”

    “而李洛基,他自視甚高,對上帝不敬,對他人兇殘,自以為是,犯的是最嚴重的傲慢?!?/br>
    山間風大,林輕有些不耐煩:“你想說什么?”

    陳公子忽然很痛苦:“我們出生于這樣一個物欲橫流的時代,生活在這樣一個黑暗的圈子,周圍充斥著這樣一群癲狂的人。他們上不敬神明,下不畏鬼神,狂妄自大,不在乎明天,更不屑打算未來?!?/br>
    “他們一邊犯著罪,一邊卻流著淚。我確實拉過宋彥宏幾把,但絕沒參與他的犯罪。林輕,我就是好奇,好奇這群人究竟會被七宗原罪送到哪里去。林輕,我是真好奇?!?/br>
    “你好奇,就看著宋二百搞殘了諸葛成、搞死了劉宗?你好奇,眼睜睜看他把自己搞進去?”

    小孩子手里拿著風車,從他二人之間跑過,后面跟著著急的父母。陳衡聳肩:“林輕,我只是個旁觀者,不能過分干涉這里面任何人的行為?!?/br>
    林輕愣了,半晌憋出三個字來:“神經病?!?/br>
    “你說李洛基傲慢,其實真正傲慢的是你自己,陳衡?!彼λκ?,背了包往下走,“我們再有罪,至少還知道自己是人,不是神?!?/br>
    十天過去,李洐等人均未上訴。最高人民法院的死刑命令于三日后逐級傳至,死刑將于七日內執行。

    行刑那天是個大風天,和她出獄那天一樣,不夠粗不夠壯的小樹們咔咔咔折斷,十分惹人憐愛。

    林輕坐在鐵網的院墻外頭,懷里抱著一套衣服,手里攥著一顆半生的菩提果,生怕它被風吹走了。

    媒體的車遠遠停著,稀稀拉拉幾輛,實在沒有抓拍李公子緋聞時的那股子激情。

    不斷有各類豪車在院墻外停下。

    有的人放下車窗吐一口口水就走,有的人下車佇立許久,有的從車窗里撒下一把紙錢,還有一個撒了一把人民幣。

    偶爾有幾隊上了年紀的建筑工人,頂著風挺艱難地踱過來,在墻根兒底下站一站,行個禮。

    林輕想起評論節目上的一句話:宏基這幾十年來違法犯罪的事確實干了不少,但也不能否認它也干過良心事。比如說,前些年高齡農民工靠染發和吃rou混入工地干活事件,全國各地被拒收的老弱民工最后都被宏基接收。

    她忽然就想起很多年前的一天,他對電話里說:“男人青春60年,50歲算什么老?能睡女人就能干活,他們不要的我都要了?!?/br>
    當時,放下電話后他是這么說的:“干什么拿這小眼神看哥哥?你哥哥我離50歲還遠著呢,等得起你長大?!?/br>
    她還看見了丁巾巾。

    丁女神經過丑聞和自殺事件以后沉寂了幾個月,近日以本名丁今今高調復出,從玉女成功轉型成*,一來就接了幾部大片,打了當初以“我付過錢”侮辱她的李公子一個大耳光。

    林輕上一次在她臉上劃出的疤已經沒了。

    丁今今的出現給沒精打采的媒體人們來了針雞血,相機咔咔咔對著她猛拍,恨不得立刻把她拎上“舊情難忘還是報仇雪恨?”大標題。

    丁今今氣度沉穩,任他們360度拍完了,才朝電線桿后面的林輕走過來,扔給她一本畫冊。

    那畫冊有些舊了,裝訂也不是很好,看著像是二手書店里淘來的。

    事實上,它是林輕從二手書店里偷來的。

    那時她經常自己偷偷摸摸看,有一次被桑桑撞見,她終于憋不住,找人傾訴了一番:“等我攢夠錢、再拿下哥哥,我就帶他把這上頭的地方都去個遍。到時候他想吃意大利的那個……g什么的冰激凌,我就掏出一把500面值的歐元,說‘拿去生活,不夠再管爺要’?!碧ь^看看聽到冰激凌雙眼放光的周桑桑,安慰道,“別這樣,大不了帶你一起去。咱們三個都去,你倆的吃喝我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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