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節
鐘淺請客。地點卻是秦岳點的。周圍幾桌不是中學生大學生,就是家長帶小孩子。秦岳這種以敗家為榮的大少爺居然會替她省錢,還真意外。 秦岳看出她的疑惑,沉吟一下說:“這里是我跟我的前女友,就是那個新娘子,經常約會的地方。她當時上大學,在這里打工。我就在咱們坐的這個位置,看書寫作業?!彼D一下,“跟你一樣年紀?!?/br> 鐘淺驚訝,“姐弟戀啊,你們談了很久嗎?” “前前后后有七年?!鼻卦佬σ幌?,“沒想到吧?” 鐘淺點頭:“人不可貌相?!?/br> 秦岳佯怒,作勢拿薯條砸她。 “那你們為什么會分手呢?” 秦岳斂起漫不經心,把薯條往番茄醬里戳了戳:“我家里施壓,她先受不了?!?/br> “前陣子我在街上遇到她,坐下聊了聊,她說真正的原因是覺得我不成熟,對她也不是真正的愛,她不敢把自己一生托付給我。不是真愛能談了六七年?” 他嗤笑,又看著鐘淺,“什么是真愛,說實話我還真沒概念,你知道嗎?” 鐘淺側過臉看向窗外,娓娓道來:“在這個人之前,你不知道什么是愛,也沒想過自己會愛上一個什么樣的人;在一起之后,每天都有新的領悟,原來這就是愛情;這個人并不完美,但你不會把他跟別人比較。他的好讓你珍惜感動,他的缺點讓他更真實。你會覺得自己幸運。會發現自己變了很多,變得更勇敢,也更敏感,更自私,也更慷慨……” 她想起雨夜里的身心敞開,臉頰不覺一熱,按捺住遐思,繼續道:“這改變里有好有壞,但是你知道,這些都值得。還有就是,不會為了面子或其他什么東西,而眼睜睜地看著你們錯失彼此?!?/br> 秦岳眼睛漸漸瞇起,若有所思,好一會兒后才釋然一笑:“經驗之談,就是不一樣啊?!?/br> 出來時隔壁有間花店。鐘淺說:“我要買束花,然后去醫院看個同學。你要是有事就先去忙吧,謝謝你陪我聊天?!?/br> “醫院啊?!鼻卦览L聲,“我最喜歡醫院了?!?/br> 到了某醫院住院部,秦岳去樓上高干病房看望他的相好小護士們。據說他爺爺常年在此療養,他時常來陪伴,與這里每個護士都結下了深厚的“友情”。 許志明小臂骨折,家人不放心,直到今天才同意他出院。鐘淺循著門牌號找進來時,他正穿戴整齊地坐在床沿望著門口,見到她,很吃驚,隨即又有些害羞。 對自己的傷勢他一語帶過,只說是寸勁兒,小傷而已。又順便強調對方被他揍得滿臉血。鐘淺送的一束花里面有小蒼蘭,他看見時目光明顯一頓。 他父母去辦手續很快會回來,他怕他們遷怒鐘淺,于是提出到樓下走一走。 沿著一條有樹蔭的路,身側是一排高高的銀杏樹,不遠處有幾株開得正盛的丁香,空氣里飄著淡淡香氣。兩人雖神交已久,但現實中幾乎沒交集,因此也有些……無話可說,只好一步一步往前走。走到路的盡頭時,許志明忽然開口:“鐘淺,到這一刻,我的青春時代圓滿了?!?/br> “謝謝你?!?/br> 斑駁樹影下,男孩眼里熠熠生輝。鐘淺一愣,微微一笑:“也謝謝你?!?/br> 回到秦岳車上,他似乎已經等了許久。 啟動時,漫不經心說了句,“還真是個萬人迷,老中青三代男人都為之傾倒?!?/br> 鐘淺瞪他一眼,他繼續道:“其實跟這樣的傻小子談談戀愛也不錯。簡簡單單,一門心思對你好,你們一起成長,擁有彼此最好的年華?!?/br> 鐘淺沒搭腔。 車開到家門口停下,下車前她再次道謝。 秦岳臉上沒有笑,神色認真:“你再怎樣表現堅強,終究還是個小女孩,如果換成秦雪,估計也要在家哭幾鼻子,這種時候身邊有個人總是好的?!?/br>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章 3.16 ☆、一秒的天堂 鐘季琛也想陪在鐘淺身邊,沒人比他更想,也沒人比他更了解鐘淺堅強表面下的柔軟和脆弱。只是,眼下更需要避嫌。 再次見面,已經是半個月后。 這次又換了新的據點,繾.綣熱吻后,兩人擁在沙發里,聊起眼下和以后。 如今外界輿論熱度雖消了些,但鐘家二老的態度依然堅決,堅決反對。尤其是鐘母,三不五時敲打兒子,生怕他哪天再抱回家一孩子。 這也就是鐘淺,不管怎樣,多年的感情和情面都要顧及,否則鐘季琛毫不懷疑會出現電視劇里的情節,甩給女方一張支票,或者把人強行送走。送走鐘淺的想法的確被鐘父提過,他堅持認為她留在這里就是一顆不定.時.炸.彈。 而且出于方便監控和名正言順,他們要把鐘淺送去澳洲。 鐘季琛鄭重表態,不用他們cao心,他會把她送出去,但不是現在。 他希望她能安然過渡到成年,他希望她的人生軌跡不因他們的感情,或者說因為他而被迫改變。重要的是,鐘淺的心理還沒成熟到可以立即投身異國生活。當年方瑩出國前也沒那么物質和散漫輕浮,畢竟基因在那里,他不能不顧慮。 他撫摸著鐘淺猶帶著幾分稚氣的臉,由衷說道:“真希望你快點兒長大,可是又不想你太快長大?!?/br> 愛一個人就是會如此矛盾。 尤其是他和鐘淺這種情況,既希望她快些羽翼豐滿足以應對風雨,又希望她能一直如此,柔軟天真,做一個被他捧在手心嬌寵呵護的小公主。 鐘淺卻遐想到別處,臉頰泛起紅暈,聲音低低地說:“我可以把手借你?!遍L長的睫毛閃了閃,補充:“清理緩存?!?/br> 他反應過來,“閉嘴?!?/br> “我聽說這種事忍多了對身體不好,會出毛病的,反正又不是沒……” 他打斷她,“別說了?!甭曇衾镆呀泿Я诵┐謿猓骸霸僬f我又要去沖冷水澡?!?/br> 鐘淺抬眼,黑亮的眼睛里一派天真,無心地釋放著純潔的誘.惑,她捕捉到重點,低聲重復:“又?” 愛情,情.愛,本就是一體。 當相愛的兩個人越靠越近時,除了心理的愉悅,生理本.能也會被激活,產生化學反應,如今鐘淺再和他在一起,便會如此,對上他的眼神仿佛觸電,聞到他的氣息會有點犯暈。 看著她眼里漸漸蒙上一層迷幻的綺麗,鐘季琛暗自吸口氣,考驗他的時刻又到了。上一次情況特殊,也的確情難自禁,如果還能忍住,那絕對是柳下惠附體,或者現在已經是某醫院男科患者之一了。 但他更知道,欲.望的閘門一旦打開,只能越來越洶涌。 放縱欲.望很容易,但感情也會因這放縱而變得低廉。如果說他和鐘淺之間有什么不平等,那就是他不再有如她這般懵懂而飽滿的青春。經過歲月沉淀下來的成熟深邃固然好,但是真正愛上一個人,就會恨不得把自己所有的美好都打包呈給她。 鐘淺不知他心里這番輾轉,自顧自地展開話題:“我出國念書時,胡鬧留在你身邊,你想我了就看看它。我想你的時候……”她一轉身從背包里取出一樣東西,在他眼前晃一晃,甜甜一笑:“就看這個?!?/br> 那是一只小巧精致的沙漏。 鐘季琛接過,握在手里細細打量。沙子看起來像是真的,均勻細致,夾雜了一些金色顆粒,陽光下,細細的沙線下落時分外好看。 “記得嗎?”鐘淺輕聲問。 他看向她,“塔克拉瑪干?” 他記得那天她下車灌了一瓶沙子。 鐘淺點頭,“我特意讓人做的,費了不少的功夫呢。這個也算是我們的定情物了吧?!彼p笑,眼角蕩漾著水一般的柔情,“最重要的是,回來那一路都有你陪著我,感覺特別安心。以后我在國外孤單寂寞的時候,有它陪伴,就相當于你在我身邊了?!?/br> “我舍不得跟你分開,但是我也知道,我要學習本領,這樣我們才有未來,所以我要讓我們分開的每一分鐘都過得有意義?!?/br> 鐘季琛聽得一陣感動,同時又深深震動。 他一把將她攬入懷中。 鐘淺溫溫柔柔地靠著他,臉埋在他肩窩。他用下巴眷戀地摩擦著她柔軟的發絲,同時用力眨了眨眼。這么好的她,值得他傾盡全力去克制,去等待,等多久都值得。 鐘淺開始著手留學事項,全面深入地了解要申請的學校、專業及申請程序。她現在就讀的高中因為大部分學生畢業后都會選擇出國讀書,所以學校也有相應的咨詢指導和代理服務,但她還是希望自己動手,而且越早準備越充分。 這一天周末,她正在家上網看資料,接到秦岳的電話。 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些過分的平靜,以至于讓人覺得他有些傷感,他說:“出來見個面吧,最后一次了?!?/br> 秦岳約她的地點是一家新開的酒吧。 他一朋友開的。據說頗有格調,客人檔次也還可以,秦雪他們現在就在這里駐唱。鐘淺趕到時,發現場子里基本沒幾個客人,也沒人演出,后來才知道今晚清場。 秦岳坐在吧臺,散漫地微弓著腰,手里晃著一杯酒說:“送別party,沒叫太多人,閑雜人等多了鬧哄哄的煩人?!?/br> 鐘淺問:“你要去哪里?” “非洲?!鼻卦雷チ俗ヮ^發,“家里一直希望我繼承衣缽,先去某個小國歷練一下。我抗爭了幾年,現在想通了,換個活法體驗一下也不錯?!彼f完笑笑,仰頭灌下一口酒。 “你要當外交官了?”鐘淺聲音里有新奇,還有點難以想象。 秦岳放下酒杯,用手背一抹嘴,挑眉道:“怎么?不像?!?/br> 這時又有幾人進門,徑直過來跟他打招呼。 年齡跟秦岳相仿,紈绔氣質顯著。秦岳介紹完,其中一個被喚作周少的年輕男人表情夸張道:“原來這就是大名鼎鼎的鐘小姐啊,果然是人間絕色,難怪把我們這位小哥迷得神魂顛倒,現在又為情所傷遠走非……” 沒說完就被秦岳一拳砸在胸口,他立即一臉壞笑地沖鐘淺舉雙手:“開個玩笑嘛,別介意,別介意啊?!闭f著話被另外兩人拉著上樓去。 氣氛變得不自然。 酒吧一直飄蕩著的英文歌,細聽起來也有點為情所困的調調。 一直沉默如隱形人的調酒師遞過來一杯酒,秦岳接過默默喝掉,頭越來越低。 鐘淺有些坐不住。 他忽然開口:“給你看樣東西?!闭f著拿起放在旁邊的手機,在屏幕滑了幾下,閃出一張照片,遞到她面前。 鐘淺不由一愣。 這是她跳《天鵝湖》時的黑天鵝造型,這張照片當時在校園里還火了一陣子,被許多人保存過。正心念流轉時,屏幕一閃,又出現一張。 這一次她更驚訝。也是一身黑,也是小天鵝造型,但沒有妝,而且是吊帶背心配緊身仔褲,腰間一條花色繁復的絲巾,因她旋轉動作揚起一朵花。 人站在音箱上,面無表情。 “我更喜歡這張,”秦岳低聲說:“透著一股子睥睨人間的冷艷,特有范兒?!?/br> 鐘淺沒說話。 秦岳收起手機,笑了一下說:“其實你知道吧?” 他說得含糊,可鐘淺大概猜到指的什么。 “在你家party看到你第一眼時,就想這個小女孩從哪來的,一身的靈氣,和周圍格格不入,一打聽,居然是女主人的女兒。只是我當時剛被人踹,沒整理好,唐突到你了?!彼π?,“抱歉了啊?!?/br> “你太小,一看就是連戀愛都沒談過,我后來忙于跟家里周旋,還受了傷,也就沒放心上,沒想到啊沒想到,一不留神,好白菜被豬拱了?!?/br> 他惋惜著,又喝完一杯?!霸诖罄砟谴?,我當時是真挺氣,心說算了吧,這姑娘找了個見不得人的男的,估計是個有家室的,眼皮子太淺,也不過如此?!?/br> 他停頓一下,低聲道:“你們沒有血緣關系吧?” 鐘淺點頭。 他似乎并不關心答案,抬手看一眼表:“不早了啊,你是不是該回家了?”又說:“你還沒跟我喝一杯呢,怎么也得說幾句祝福話兒吧,這一走再見面可不知道什么時候了?!?/br> 鐘淺看著他,他嘴角掛著漫不經心的笑,眼里有似有若無的期待,她點頭。 調酒師推來兩杯剛調好的低度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