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
她轉身去找阿姨過來打掃,走到門口,回過頭,“這樣有意思么?” “世上倒霉的人不只你一個,玩兒頹廢,遷怒別人,一個成年人樂此不疲地搞這一套,只會讓人看輕?!?/br> 她的聲音并不大,但是一字一句都飄入方瑩的耳朵里,因為她此時醉的并不嚴重,在酒精作用下,還有種帶著亢奮的清醒,聽到女兒這樣說,她回手拔起床頭的鏤花夜燈就砸了過去。 鐘淺沒躲,夜燈落在她腳前,能聽到里面已經破碎,打了個轉滾到一邊。 方瑩厲聲道:“你也怨我是吧?也不看看我現在這個樣子都是誰害的?如果不是你,我怎么會年紀輕輕就結了婚,什么人生理想都被斷送了,結婚也就罷了,為什么你偏偏不是他的孩子,居然是那個混蛋的!早知道這樣,當初就該去做掉,死了也比現在這半死不活的好?!?/br> 她心中也有無數委屈,借此機會一股腦倒出來。 吼完又把頭埋進枕頭嚶嚶哭泣,含糊不清道,“我只做錯過那么一次?!?/br> 一陣刺耳的音樂把鐘淺從回憶中驚醒。 發現好友正盯著自己,眼里有一點點詫異和深深的同情。 她自覺地抬手去抹眼睛,小歌適時遞過一張紙巾,她接過擦去蔓眼角的濕意。然后笑笑,“我沒事?!?/br> “想哭就哭出來吧?!?/br> 鐘淺搖頭,她不想哭,也不能哭。 這時音樂聲漸漸低下來,該換曲子了,跳了個暢快的秦雪走過來,從服務生手中接過一杯顏色絢麗的雞尾酒,灌了一口,不客氣道:“你們兩個跑到這里上晚自習???無聊不無聊?!?/br> 然后又看鐘淺:“怎么,該不會是只能跳跳小天鵝吧,那乖乖女你可來錯地方了?!?/br> 小歌起身要替好友說話,鐘淺按住她,端起自己那杯長島冰茶一飲而盡,然后脫了外套搭在椅背上,拉起小歌的手,“走?!?/br> 鐘淺自小學舞蹈,樂感本就好,剛在場邊隨便看了幾眼,對基本動作了然于心。無非是甩頭,扭胯,聳肩,做各種風情撩人的動作。 她悟性佳,很快就跳得有模有樣。 長得也出挑,惹得周圍人的注視。 音樂節奏感越來越強,鐘淺找到感覺,加大動作幅度,肢體舒展放松的同時,覺得壓抑多日的情緒得到了釋放。 很暢快。 越跳越high。 本來在場中央領舞的男生不知何時湊到眼前,身子還隨著音樂晃動,鐘淺沒躲閃,跟他配合著跳起來類似貼面舞的動作,惹得周圍口哨聲四起。男孩是個混血,身材高大,湖藍色的眼睛電力十足,不過鐘淺倒是沒被他電到,新鮮感過后,就又瞄準新的目標。 音箱。 剛才秦雪就在上面跳,和人群中這位混血男遙相呼應。 鐘淺踮起腳尖,用一個芭蕾舞的動作,輕輕躍上音箱。 頓時引來一陣叫好聲。 她如在無人之境,隨心所欲的跳。偶爾加入幾個芭蕾踮腳和手臂動作,現代和古典以一種不倫不類的方式混搭,在新鮮人眼里,卻有種意想不到的動人效果。 不知何時,勁爆的音樂聲中加入一縷熟悉的旋律,天鵝湖。 鐘淺曲腿,腳尖繃直,手臂平舉,跳起小天鵝的經典動作。黑色緊身牛仔褲,修身黑背心,曲線婀娜,裸.露的手臂勻稱瑩白,手掌翻轉間靈活如花,腰間隨意扎了好友的絲巾,旋轉時那條絢爛的絲巾蕩漾成一團輕盈而斑斕的云。 場邊圍觀的秦雪端著酒杯默默觀看,心想,今晚過后她的名氣要被人分去一半了。不過她不care。有對手才不寂寞。還有那個交往剛滿一個月的混血男友,也該變路人了。想到這里,她舉起手機,沖著音箱上那位,調了個最佳角度,按下快門。 本想發給那位一直癡心不改的哥們,心思一動,翻到另一個名字。 剛發送成功。 那邊又是一陣噓聲。 原來鐘淺并不戀戰,跳夠了就下來了。 她臉上一層薄汗,燈光下亮晶晶,顯得精致的五官越發靈氣,整個人也多了幾分生氣,比剛才郁郁寡歡地坐在這里時好多了。她徑直走回自己座位,拎起椅背上的外套,經過秦雪身邊時,在她耳邊低語一句:“這種東西是個人就能跳,芭蕾可不是人人都行的?!?/br> 說完也不看她反應,穿過人群揚長離去。 第二日。 課堂上的鐘淺不知第幾次揉太陽xue。 昨晚回到家已經十一點,又被前后腳進門mama找茬吵了一架,失眠到后半夜,一整天人都渾渾噩噩,仿若游魂。 終于熬到最后一堂下課。 拎著書包迫不及待回家補眠,在校門口被人叫住名字。 看清那一張臉時,鐘淺心里就知道他是誰了。 二十分鐘后,兩人已在咖啡廳安靜角落對面而坐。 真巧,是約見沈琪那一家。 上次是爸爸的女朋友。 這一次是mama的,jian夫? 鐘淺心里好笑,她是不是該在這里立個小牌子以示紀念,或者待會兒出門時在門口來個自拍? 少女淺淺一笑,笑意中帶著幾分自嘲,生動而奪目。 任嘉俊心中激越。 這是自己的女兒嗎?他從沒想過當年那綺靡一夜,會結出這樣一顆果實來。 眼眶隱隱作痛。 嘴角也嘶嘶地疼。 一禮拜前他聽說方瑩和鐘季琛離婚,也聽說了這些年兩人的婚姻真實情況。 然后,他去找鐘季琛,沒錯,他是想去安慰哥們。 結果一見面,就迎來一記老拳。 打得他發懵,正要開口質問,又是一記。 正打在他鼻梁上,血一下子就涌了出來,漫過嘴角,他捂著頭躲閃時恍然大悟:“你知道了?” 看鐘季琛黑著的臉孔就知道自己猜對了,任嘉俊顧不上形象,用袖子抹了一把鼻血,竭力辯解,“季琛你聽我說,我們,當時都喝多了,只是一時糊涂……” “你們不會是就因為這個離婚的吧?” 鐘季琛眼神鄙視,咬牙切齒道:“你他媽得是多大的心,覺得這是小事?” 得多厚的臉皮能若無其事地跟我稱兄道弟喝酒談交情? 他活動了下手腕,撫平衣袖,又整了整領帶,用平靜得漠然的語氣總結道:“剛才那兩下,一個是替十七年前的我自己,一個是為現在,你走吧,我不想再見到你?!?/br> 鼻青臉腫幾乎破了相的任嘉俊回到酒店,似乎被打得開了竅,聯想起前因后果,又做了些簡單的調查,最后打電話給方瑩求證:“那個孩子,不會是我的吧?” 然后被罵了個狗血淋頭。 從某種意義上,這件事對于任嘉俊的沖擊,跟鐘淺差不多,平白多了個孩子讓他心有矛盾,又有點欣喜,心情在千回百轉中度過了六七天,當然也是順便養養傷,然后決定見鐘淺一面。 鐘淺只當沒看見他臉上的傷,單刀直入地問:“你是我爸爸?” 任嘉俊點頭。 鐘淺只撿自己關心的問題,“你們當年是怎么……我只是想知道自己是怎么來的?!?/br> 這個,任嘉俊有點難為情,斟酌著用詞講出大概,當年他是無恥了些,可方瑩罵他是騙子,是自私的人渣,他有點冤,畢竟他是做了安全措施的。所以在親生女兒面前,為了給自己搏點好感,他把這個關鍵細節一句帶過。 鐘淺聽完眉毛一挑,“所以說,我是酒后亂性加上劣質商品的產物?” 任嘉俊正喝水掩飾尷尬,差點被嗆到,“別這么說自己?!?/br> 鐘淺看向他端杯子的手,“你結婚了?” “還沒?!彼驳皖^看自己手上戒指,那是訂婚戒指?!安贿^也快了,下個月?!?/br> “你愛她嗎?” 任嘉俊抬眼,眼里有疑惑,鐘淺恍然,補充道:“我mama?!?/br> 任嘉俊嘆息一聲。 臨別前任嘉俊拿出一張卡,還有一張私人名片。說是對自己這些年沒能盡到父親義務的補償。還說他馬上要回去了,方瑩不肯接電話,請鐘淺轉達,當年的事他很抱歉,如果她們母女有什么需要,隨時聯系他。 鐘淺思索了一下,接了兩樣東西。 比起花鐘季琛的錢,接受這個生物學上直系親屬的資助更合理一些吧。 出了咖啡廳,秋風瑟瑟,道路兩邊高大的法國梧桐一片片的掉著葉子,半黃半綠的葉子落到腳邊,又被秋風掃走。鐘淺走了好長一段路,直到腳掌發酸,才想起來叫車。 任嘉俊其人,如果脫了這身精裝包裹,憑著那張臉,也可以去混個明星當當,可是如果沒有那張臉,就是一個路人。 這就是她的生父,人也許不壞,卻不夠精彩。 如果可以選擇,她寧愿選那個人…… 可惜,鐘淺手肘撐在車窗邊緣,手掌撐著額頭,無力地想,可惜父母出身都是在出生前就被分好了的。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章,下周四。 這周更得少很抱歉,一個是時間精力有限,還有就是篇幅的問題。最初打算中短篇,但眼下看短篇(5萬打?。┮讶徊豢赡?,中篇或長篇,我還有點沒想好,因為是純言情,而且不是強取豪奪類型,后者我寫的起來比較有動力,汗。如果不是禁忌戀這點邪惡因子支撐,果斷寫不下去,再汗。 暫定方案是按照已有思路寫,寫到多少算多少,不刻意求長短。大家有什么想法都歡迎提(也不用擔心作者思路被左右,不會的,別低估我的固執),我會酌情參考。 推薦一個文,基友的文,但是很厲害的基友,書都出版了,比我強多了╭(╯^╰)╮ 蘇一姍《我就順便愛了你》 爪機請點: ☆、一秒的天堂 鐘淺回到家直奔廚房,她很餓,胃里空空的,亟需用熱的食物來填滿。 阿姨在煲湯,鍋里飄出淡淡的中藥味道,說mama中午醒了一次喊頭疼,阿姨提議去醫院看看,她又不肯,阿姨一臉同情地說,可能是最近折騰太厲害,離婚對女人是致命打擊…… 鐘淺喝了兩口牛奶,回房放下書包,來到主臥。 窗簾緊閉,光線昏暗,夸張的歐式大床,淡金色真絲被,在這里,總是晨昏顛倒,光陰停滯,平時只覺得奢靡頹廢,此時卻顯得有些冷清和壓抑。 方瑩戴著眼罩,嘴唇有些發白,本是瓜子臉,稍微一消瘦下巴就更尖,有點楚楚動人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