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節
躺在牛車稻草上的人此時又□□出聲,“哎喲!” 這聲音熟悉得,不管是張家四爺還是溫余卿表兄弟倆,都不怎么想知道所謂前因后果,事發經過什么的。 但架不住余慶年的嘴沒長在他們臉上,閉嘴不得。 原來余慶年也是倒霉,本是打算上山去采點藥,哪知走著走著就遇著了一身血淋淋,像是從山上摔下來的人,還一口一口哎喲哎喲的,可把他給嚇得只好先給他止了血,又包扎了傷口,這才拖到了山下,尋人家借了一輛牛車,把人往江南城里送。 做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總不能給人救了一半就丟在那不管了。 因此余慶年便趕著牛車往江南城中走,這一走就恰好遇見了張家一行停在了樂湖村外,因此就心存幸意的上前來打招呼。 看能不能借一輛馬車來,也好進城快一些。 張家四爺聽完這話,又看了一眼稻草上的人,頗不懷好意道:“看他叫那模樣,倒也不像是受了多重的傷,慢一點也當是沒事兒才是?!?/br> 溫余卿也不喜歡孟世子,不過瞧著他那血淋淋的模樣,心里也有些余悸,就道:“怎的滿臉是血?可別死了吧?” 張家四爺在旁邊嗤了一聲,倒也沒說話。誰要死了,還叫得那么‘歡快’法? 余慶年倒是老老實實的說了,“可能是被石頭劃出來的血,他身上的傷口已經包扎過,就是擔心骨頭可能也折了。所以才想送進江南城里,想找個有經驗的接骨郎中給看一看?!?/br> “哎喲!” 溫余卿一聽這聲音,心里也挺忐忑的,到底是京中國公府的世子,遇著了事兒,沒理由不搭把手。于是就把目光看向了張家四爺。 其實張家四爺心里雖然各種幸災樂禍,不過要真叫幫忙也只得搭手,畢竟都是勛貴人家的人。 “馬夫當是還行吧?”張家四爺問自己乘坐這一輛馬車的車夫道。 那車夫這才笑著道:“沒事兒,您就放心,到了明日午后,咱準出現在各位郎君面前!” 余慶年道:“那就多謝郎君了?!庇裼^音既然對方不收,也只能繼續掛回脖子上了。 隨后又聽得余慶年道:“還多謝王大哥載我們一程?!?/br> 原來竟也是相識,那車夫也道:“不敢不敢。余先生客氣了?!?/br> 余慶年便將馬車攆到馬車一邊上靠著,便要請馬夫將孟世子往馬車上抬。 不過這會兒孟世子居然拿喬了,直接伸出手武啊武的不肯上馬車,嘴角一邊哎呦,哎呦的叫著,一邊道:“張大郎君!張大郎君!救命!” 躲在馬車里的溫宥娘聽得這一句,頓時吞了孟世子的心都有了。 雖然她在船上的時候,確實是過度腦補了一回孟世子說不定會出事,可那都是猜測,且不負責任的。 這會兒真出事了,溫宥娘又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烏鴉嘴了。 孟世子不肯上馬車,嘴里又叫著溫宥娘。 溫宥娘也覺得要不吱聲,好像有些對不起人,便從馬車里下來,走到牛車旁,有些嫌棄的打量了孟世子一番。 見他外傷也不是很嚴重,就是身上的血跡有些嚇人,就皺著眉頭問:“你那兩百護衛呢?” 溫宥娘這一問,孟世子竟眼睛一眨,哇哇大哭起來。 ☆、第080章 孟世子遭難 孟世子那哭聲,哭得有些……讓人覺得肝顫寸斷,極為不忍。 溫宥娘聽得耳膜直顫,忙道:“好了,好了。這不是沒事兒嘛?” “就勞煩這位馬夫趕快馬去城中將接骨的大夫請來,世子這模樣還是別太過移動為好?!?/br> 溫宥娘回頭對身邊的馬夫道,又從袖子里掏出一個錦囊來,里面裝了好幾粒金珠子,“這里面的金子,就算是請大夫的坐診費,路上切莫耽擱了去?!?/br> 馬夫結果錦囊,往懷里一揣,就將馬車換了個頭,疾馳而去。 剩下溫宥娘一行人與余慶年在那面面相覷。 “哎喲!”孟世子又開始叫喚起來。 溫宥娘低下頭,瞅了孟世子一眼,頗為無奈道:“從哪摔下來的?” 孟世子伸手往后指了指,余慶年有些拘謹的在旁邊翻譯,“就那邊那座山里?!?/br> 溫宥娘順著余慶年的手看去,說高也不算高,但對于江南這一帶而言,也不算矮了。 沒死也算是命挺大的,溫宥娘一邊默默地想,一邊回頭跟孟世子說:“別鬧騰了。你一大男人也好意思哭?哭得越狠,傷口越痛?!?/br> 孟世子聽了頓時不哭了,只低聲抽噎著。 溫宥娘在旁邊看得十分無語,這好歹也是二十歲的青年了,怎的還這般不懂事兒。 “不如就先拖在莊子上去擱著了?”張家四爺在一邊道。 余慶年也跟著點頭,說道:“小生的家雖要遠一些,然這位……恩,世子約莫是要留住幾月才養得好傷的。還是住在小生家中為好?” 溫宥娘一行在江南城也不過會停留幾日,余慶年這么一說,也算是暗合了他們的心意。 因此張家四爺就道:“說來也是相識,然我等一行在江南城中停留的時間并不長,因此勞煩先生了?!?/br> 余慶年忙道:“不勞煩。既然見著了,自然就是要一幫到底的?!?/br> “剛才這位郎君說世子有兩百護衛,可是真?要這樣,可否要一人前去報個信?”余慶年問道。 溫宥娘就看向孟世子,問道:“世子一行應當是住在朝陽樓的罷?不如讓張府的家丁前去告知一聲?” 孟世子聞言連連搖頭,凄厲道:“不能去!” 溫宥娘一聽就知道恐怕事態有異,就跟余慶年道:“既然如此,就勞煩先生了。還是先將接骨的郎中請來了再說?!?/br> 余慶年的家便在樂湖村的深處,正好在湖水邊上,便是那一片頗有聲名的樂湖,也是他家的產業。 溫宥娘一行跟著道了余慶年府前,才發覺此中竟是深山明珠。 余府的宅邸,外面看著十分大氣,然而卻也沒有半點逾制之處。門前的兩只石獅子,扭頭擺尾的也十分活潑。 江南之富,難怪能出大隆十分之四的賦稅。 余府的大門并沒有門欄,因此拖著孟世子的馬車便在大門打開之后直接跟著進了院落。 余府大門之內便是一塊十分寬廣的平地,上面鋪有鵝暖石的小道,兩邊是被夯實的黃土場,在小道與黃土場相間處有綠茵茵的小草冒頭。 牛車被趕到了黃土場上,余府的家丁已經抬了一個架子來,將孟世子一點一點的從牛車上又挪出來。 孟世子被挪動,碰到了傷處,疼得直叫喚:“哎喲!哎喲!輕點,輕點!要死啦!” 溫宥娘在旁邊聽得受不了了,只好問余慶年,“不知世子傷了哪?” 余慶年微微側頭,耳根有些微紅,道:“因是從山頂上滾下來的,外傷極多,然傷口也不大。小生也只稍做了包扎,血倒是止住了。但骨頭上,左腿脛骨恐是有礙。還有后背,胸骨也不知可有礙?!?/br> 總之,孟世子還挺慘的。但命也算大,竟然沒被摔死。 既然沒死,也總得養好傷回京的,從江南到直隸的水路自然是好走的,就剩下直隸到京城那一截路。 不過想到之前孟世子不肯告知護衛那模樣,溫宥娘皺了皺眉,道:“不知先生可有在山上見著其他人?” 余慶年搖頭,“當時只見著了世子一人,小生見世子外傷頗重,便草草處理了后便下了山來?!?/br> 溫宥娘聽聞,心中開始狐疑,難不成孟世子是獨自一人跑出來的?可他一個人跑到城外山里去做什么? 兩人走著走著便到了正屋,余慶年伸手道:“郎君請上座?!?/br> 溫宥娘忙作揖,“小子并無功名,不敢上座?!?/br> 其實兩個人都將彼此認出來的,不過因溫宥娘著了男裝,也不好說破。 余慶年指著旁邊的座位道:“既如此,請坐?!?/br> 乃是主人家坐的右下首之位,倒也合適。 溫宥娘先坐下了,聽得余慶年問,“敢問之前的四爺此時?” 溫宥娘道:“恐是跟著去看世子去了?!?/br> 孟世子這事兒,要是沒看見還好,看見了總不能不管,這一管卻要管到尾了。 管這事兒的溫宥娘跟張家四爺心里打著給國公府賣個好的主意,自然要將孟世子的遭遇弄了個清楚。 加上孟世子不肯讓告知護衛,因此張家四爺勢必要從孟世子嘴里問出點什么出來的,不然便是給京中國公府傳信,內容也不好模糊不清。 余慶年一聽,便點頭道:“理當如此,倒是小生忘記了?!彼侵烂鲜雷拥?,一心把人救下,倒是沒想到要跟人聯絡。不論是之前說的護衛,還是此時想到的送信進京。 溫宥娘道:“先生一片善心,能將世子從山中救下,就已經是大善。此細枝末節之事,勿用介懷?!?/br> 余慶年坐在溫宥娘的對面,聞言作揖道:“不過舉手之勞罷了。值不得郎君高看?!?/br> 張家四爺不一會兒便來了,余慶年趕緊起身去相接。 “先生不用客氣?!睆埣宜臓斠贿厰[手,一邊坐在了首位。 張家四爺雖無科舉,然乃勛貴出身,又在幾年前花錢買了個虛職,在年齡輩□□份上都算是這里除了孟世子最高的一個。因此坐在首位也理所應當。 幾人重新坐下,張家四爺才道:“我也略通醫術,孟世子身上并無大傷,rou眼可見的也不過是一些擦傷罷了。就小腿骨與胸骨恐是有些不妥當,疼得厲害?!?/br> 胸骨? 溫宥娘想了想道:“舅舅,可是第幾根骨頭?” 張家四爺比了比數,“當是這兩根。好在腰椎并未出事?!?/br> 要腰椎里的脊髓出了事,孟世子癱瘓在床,他們一行也沾不了什么好。 老國公爺的脾氣,要遷怒起人來,可是要人命了。 既孟世子沒有大事,就得想想后事該怎么處置了。 溫宥娘對張家四爺道:“舅舅,便是世子不想將此事告知護衛,然而我們遇見了,也總得給國公府告一聲的。就侄女所見,世子帶的人里面,看著也著實有些不靠譜。就算是世子爺看了傷,送回京城,也是長途漫漫。到底是要國公爺另外派人來才較為穩妥?!?/br> 張家四爺點頭,看向坐在左下首的余慶年道:“先生以為如何?” 余慶年不過文弱書生,救人亦不過是一番仁善心腸,如今見孟世子得遇相識的,且處事十分妥當,也只點頭的份,道:“理當如此?!?/br> 張家四爺聽了就道:“既如此,還要勞煩先生著書一封,讓我府上家丁與貴府家丁一道前往京中告知國公府了。先生且放心,這一路上有張府熟人相護,當是無事的?!?/br> 余慶年聞言起身作揖道:“既如此,便勞煩四爺了?!?/br> 張家四爺說完此事,又道:“說起來,世子在外,身邊當是有奴才護衛跟著的,更別說城郊之外?!?/br> 溫宥娘聞言就道:“莫不是世子不肯說?” 張家四爺點頭,對著余慶年道:“因此還要勞煩先生帶些人上山搜一搜,看是否尚有其他人在?!?/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