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
玉玦進入這所大學提供的成績單是能得獎學金的成績單,而且一開始她要進入的就是政治學科里的國際關系,這是她自己選的,只是最后險些沒有學上。 完全聽不懂帶有濃重口音的西班牙語,上課程序也不熟悉,經常連教室在哪里都找不著,這個地方不再是之前的地方,所有的一切再沒人張羅,就那么孤身扔在這陌生的地方,所有的都要從頭學起。 不得不說,好險玉玦是長在孔澤瞿身邊的??诐肾牡降姿闶裁慈擞瘾i不太清楚,可那個人如果在亂世,也是能確保他照舊那樣生活的。有人問孔澤瞿到底教給了許玉玦什么東西,問這話的人一定從祖上乃至后幾代不會出現什么像樣的人??诐肾臎]有確切的說你以后要當電焊工,我就教給你電焊技術,你以后要當小偷,我就教給你偷盜技術,這不是孩子學的,而是大人的謀生手段。 所有的孩子生出來就是一張白紙,為什么最后每個孩子都不一樣了,為什么窮人家的孩子和富人家的孩子不一樣,為什么讀書人家的孩子和商人家的孩子不一樣,為什么女人帶的孩子和男人帶的孩子不一樣。那種大人或者家庭給的無形的東西才是影響孩子最最重要的,你要治國,必然受的不是掏大糞的熏陶。 玉玦留在孔澤瞿身邊,是從四書五經開始的,除了那么費勁的戀著孔澤瞿之外,她泰半精力不是學校生活,而是課下的生活,那人是連看什么書都會給她精挑的人。她那么注意著一個人,于是不自知的會效仿那個人,玉玦和孔澤瞿擁有只有他們兩個人的時間太短了,以至于互相連發現自己很像對方某一部分的時間都沒有。 因而,孔澤瞿給的那些個無形的東西讓玉玦在這么艱難的情況下焦慮,可是不暴,然后很快的開始嘗試改變。 從開口開始,先開始學西班牙語,語言不開口怎么能行?從和別人說話開始,不交流怎么融入環境?這里的學校任何東西都要自己表達,不表達可以,你會得到一個很低的分數,不參加活動可以,你也會得到一個很低的分數,不和別人合作可以,團隊分數你沒有。 就這么的,所有的一切都開始變,像是多米諾效應一樣,一點點的變化形成了山崩,玉玦還依舊是她,只是她的身體比往常好了,也依舊看起來安靜,可不再掩飾自己的性格,眼里的霧氣時不時的會出現,可大多時間她的眼神明亮干凈,甚至有時候會銳利。她愿意和外界有聯系,愿意去嘗試很多東西,不再壓抑自己,也沒什么可壓抑的,在意的人不再,玉玦發現原來她還是可以為自己而活的。 這期間,正是適應最艱難的時候,玉玦從大使館逃了出來,對,完全是逃了出來。無意間聽見她每天干了什么甚至吃了什么都要打電話傳給電話另一端的人,電話另一端的人是誰玉玦不想知道,只是再難以忍受她那么難的想要嘗改變的的生活還要陷入和之前相似的另一個怪圈里,于是大半夜拉著行李就出來了,就那么漫無目的的走著,本來是想要找家旅館住下的,在馬約爾廣場坐著的時候又碰見了初初到這個地方碰見的人。 “嗨,你要到我住的地方去嗎?”玉玦到現在還記得聞思修伸出的手,干凈,修長,很像孔澤瞿的手。 “你是使館的人么?” “完全不是!” 玉玦仰頭看了站著的人半天,然后站起來將自己的行李交給他。 于是玉玦跟著聞思修來到了之后一直住的地方。 當你的眼里只有一個人的時候,這個世界都是小的,看見的也只是那一點點世界,所有的喜怒哀樂因為一個人而起的時候,活的該有多難,索性玉玦是現在的她。 飯罷,洗碗的事情自然是歸聞思修,兩人說好了,做飯的事情歸玉玦,洗碗打掃之類的歸聞思修。聞思修邊洗碗邊跟玉玦說起他帶的學生答卷時候的奇葩答案,惹得玉玦哈哈大笑。 起先在學校碰見聞思修的時候她還以為他也是學生,后來才知道他是社會學科主研究東方哲學的教授,現在這人完全是按照書上所講的東西來比照她。什么食不言寢不語和方才的話之類的。 “嗨,淑女是笑不露齒的?!甭勊夹薷瘾i說,他還記著第一眼看見玉玦時候的模樣,跟他心目中的東方淑女是完全一樣,可是現在有點不一樣了。 玉玦聽完依舊哈哈大笑,然后抿著嘴微微笑了笑說“這樣?”聞思修點頭,玉玦鄭重的說知道了,然后轉頭哈哈笑完再轉過來對著聞思修抿嘴笑。 如此就很是淘氣了,看聞思修有點氣鼓鼓的樣子,玉玦覺得很是有趣,已經三十多的男人了,某一方面來說還很直接純真。 玉玦端著茶杯一口口的喝茶,透明的杯子里墨綠的茶葉上下翻飛,杯子里涌上來的熱氣連她的睫毛都濡的濕濕的,更不肖說熱氣烘托的臉蛋和嘴唇了,玉玦察覺聞思修又停下了手里的動作,轉身往客廳方向走,聽見身后傳來盤子掉到地上的聲音時“明天記得補上盤子?!比缓缶透C進了沙發。 不多時,門外有敲門聲,玉玦去開門,三五個年輕男女手里都提著滿滿的塑料袋,上面中國超市的字樣顯示這些人又去掃蕩了一回,其中還有一人是她的鄰居,那最最出名的享譽全球的英俊的球星。 那些年輕人是聞思修的朋友,也算是他們共同的朋友,可這鄰居又是怎么回事兒? 察覺玉玦在看自己,英俊的球星先生摸摸自己的鼻子訕訕說”他們……他們說今晚這里有趴體……”說完視線就轉向廚房了,在看見已經洗干凈的碗盤之后神情都暗了下來。 玉玦無法將人都讓了進來,看見自覺坐進餐桌的一群人之后看聞思修一眼,聞思修別過眼當沒看見,他怎么知道領朋友回來恰好碰上一次飯點兒然后就成了沒完沒了呢,現在這些人來都是不跟他打招呼的,他能怎么辦?! “今天不是節日么,我們就來了?!逼渲幸蝗诉@么說。 “什么節日?”玉玦有預感又會聽到一個奇怪的答案。 “周五晚上?!?/br> 這里的人任何時間都可以成為節日,玉玦已經記不清到底有過多少節日了,連周五晚上都能成為節日。無奈的又取了圍裙,大晚上的,玉玦將油煙機開的轟隆隆作響,然后開始起鍋。 那些坐著的人看見玉玦開始起鍋,一個個兒的自覺起來和聞思修一起擇菜洗菜,當然球星先生也不好意思坐著,跟著眾人忙忙碌碌這里一把那里一把,這真的是個奇妙的情景不是么! 不得不說玉玦學任何東西都很快,先前忙著熟悉環境學習語言照顧學業,等發現自己再吃一口面包再吃一口意大利面就會吐的時候,玉玦已經在西班牙快有一年了。稍稍有點余余的時候就想起來照顧自己肚子了,買了菜,開了視頻讓寧馨指點著,第一頓飯三菜一湯沒有磕絆很順利的做完,并且味道還不錯,然后就開始自己做飯了,幾乎將我們八大菜系盡數做完,狠狠的發揚了博大精深的飲食文化,當然不好的一點就是像今晚這樣,時不時的會有人來家里吃飯。 從來沒有這樣的經歷,也從來沒有發現人與人就是這么簡單直接的可以坐成一桌子一起吃飯一起說話,毫無間隙毫無隔閡,玉玦看著這些個人連盤子都差舔干凈,還有吃完自己去洗盤子的舉動,覺得這樣也還不錯。 飯罷,有人為了感謝玉玦跳了當地舞蹈,玉玦很是喜歡弗朗明戈舞,這種熱烈的直接的情感宣泄,也更是另一個世界。 人總是會被自己所沒有的東西吸引,玉玦也總是喜歡這里的熱情和直接,那是她所缺少的。 真的像是辦了個趴體一樣,送走了熱鬧的人,兩個人準備睡覺,“晚安?!甭勊夹抻H親玉玦臉蛋,“晚安?!庇瘾i也親親聞思修,然后兩個人一個上樓一個進一樓的房間。 二日,玉玦在去年已經將自己主修課業修完,偶爾接觸到另個院的考古學,一下子就陷進去,即便是星期六,她也要起床去學校。 從家里到學校要經過西班牙廣場的,已經到冬天了,可西班牙廣場的鴿子依然很多,塞萬提斯雕像跟前也依舊有很多游人合照。 玉玦走過撲棱棱飛起的鴿子群,轉眼間恍惚覺得自己看見了孔澤瞿,那個現在只有在午夜夢回的時候才能想起來的名字,恍惚間看見的那人黑色大衣側臉清瘦。 ☆、第25章 故人 心臟立時就縮了一下,玉玦回身,四處尋找,那么大的廣場,一眼望過去竟是有些眩暈。冬日的陽光很是刺眼,白色的光線底下,所有的聲音好像立馬就消失了,萬物靜止之后再四處看,哪里還有自己要找的人。 說不上是什么心情,玉玦怔怔站了半天然后才回身,回身的時候看見前面有人一身長大衣正低頭走路,玉玦三兩步趕上去,趕到那人身側,然后慢慢腳步就慢了,悵然若失。 悵然若失的同時覺得自己有些可笑,甚至對于方才的自己有些不能理解,于是就徑直往前走了,只是時不時的要看看馬路邊兒上來來回回的人。 上午的課聽的很沒有效率,好不容易下課之后玉玦決定打起精神,早上廣場上她只是看錯了人而已,誰還沒有個這種時候,如此自我解釋了一番,也就該干什么干什么了。 下午的普拉多美術館前,每隔幾米就會有搞行為藝術的人,這些人也并不都是為了賺錢,有些人是真的向人們展示其藝術的內涵,當然大多數人還是借著這種形式賺點零花錢。在廣場正東面,玉玦和來自南美的一個同學正忙活著,她的同學之間有很多人每天在各個廣場裝扮成活雕塑,經過一番打扮然后在前面放個帽子就齊活兒了,一天的飯錢就又有了著落。玉玦并不缺錢,可有了空閑的時候她也會跟著同學裝扮一番,掙了錢就給聞思修買杯咖啡,或者重新再投給喜歡的行為藝術家們,不累就站著,累了就坐著,看形形□□的人,看各式各樣的表情,參與到別人的故事里,也很是有一些個樂趣的。 今天她又來了,滿臉涂了銅彩,連手都涂了,只露了眼睛穿了同學備的褂子就蹲在地上了,南美的同學用支架撐著在半空中做了個高難度的瑜伽動作,如此這兩人的組合在眾多活雕塑中就很是乍眼了,時不時的就有人來照個相,然后扔點硬幣或者一兩個歐元,不多會兒帽子里就有一厚層硬幣夾帶著些紙幣了。 冬天天黑的早,就一會會兒的功夫,天都黑了,盡管美術館早已經關門,可來自世界各地的游客還是絡繹不絕,大老遠的來了,哪怕照個美術館的大門那也是要照的,這時候正是這些活雕塑們生意最好的時候,人們進不了美術館,看他們這種景兒也算是沒白來。從之前玉玦她們這攤兒上就不斷有人來合影,這會兒更是不得了,都攢成了個小堆兒大家當稀奇看呢,南美的那個在半空中懸著,于是一個個兒的游客能碰著的就只有玉玦了,正是最忙的時候,突然,一張紙幣飄飄悠悠的落在了帽檐兒上。 也是有扔紙幣的人,可是這張紙幣之所以引起玉玦注意的是這張紙幣是紫色的,500歐元,干這行當這么長時間了,從來沒有人給過這么大面額的紙幣。玉玦身體不能動,能動的就只有眼珠子了。玉玦動動眼睛,然后手里提著的紙燈籠”啪嗒“就掉地上了。 有那么一瞬間所有的感覺器官都失靈了,手不聽使喚,耳朵也聽不見游客的驚呼聲,皮膚感覺不到冷,大腦也失了它的功能,就那么呆呆的維持了個仰頭翻白眼珠子的動作,玉玦看見了眉眼漆黑的男人。 原來早上是真的看見這人了,原來不是自己的幻覺,可是他怎么來的?為什么要來?她以為,她主動要求走了之后,有些事情他心知肚明,她,是真的想從他的世界消失的,甚至連寧馨都小心翼翼從來不在她跟前說有關他的事。 可是現在,這分明是他,站在所有游客的最前面,穿了及膝的尼大衣,皮鞋錚亮,像是民國時期留有舊社會派頭的大資本家,腰桿挺得直直的只俯了頸子,正低頭看她。他的睫毛那么長,路燈下那睫毛沾了一點濕氣像是閃著光,他的嘴唇依舊殷紅櫻桃一樣,鬢角依舊漆黑,只是眼角像是有了一點細細的紋路,因為這點細細的紋路,玉玦的大腦一點點有了功能。本來想張嘴的,只是喉嚨失了音兒,又有游客撿了她掉落的燈籠給她,稍稍低頭的瞬間,眼角余光看見眼前錚亮的皮鞋消失了,玉玦急忙給游客道了謝,顧不上旁的了,起身撥開人群,所有的方向都看了一遍,那人不見了,像個鬼魂,憑空消失了。 玉玦倉皇失措,臉上還涂著銅彩,手上也還提著紙燈籠,就那么在這廣場上驚風了一樣的四處尋找,可找不見。 一瞬間像是失去了全世界,玉玦來不及整理自己的情緒,只是覺得瞬間心像是被挖走了。 原來這四年,有些東西還是沒變,入骨入髓了一樣,天劫,時間也無能為力,只消一眼,又會萬劫不復。 玉玦曾經常??磁笥阎杏袘偃朔质趾筮€能哥兩好的做朋友,她知道她不行,曾經喜歡過,哪怕分手再見,還是怕再喜歡上。 找不見就算了,朋友也還懸在半空中,游客們也還注視著她,自己有了遺憾,何必要給別人留遺憾,這些游客們好不容易來這里了,想要照張相,還是可以滿足的。于是就收拾好自己又回到先前的位置。 今天生意格外好,因為那張500歐元的紙鈔,朋友一個月的生活費都不用愁了,玉玦拿了自己應得的那份兒,走遠了之后碰見一個乞討的婆婆,將今天掙的錢連同自己口袋里的錢盡數掏出給了那婆婆然后往回走。 邊走邊仰頭看自己呵出的氣息在眼前變成一圈圈兒的白煙,那些個白圈兒上仿佛全都是孔澤瞿的那張臉。 這四年,玉玦并沒有刻意想要忘掉孔澤瞿或者說孔澤瞿成為自己的禁忌,因為她真的忙到沒有時間想其他任何問題。寧馨每次小心翼翼的不提孔澤瞿的事情,玉玦自己也沒有主動提的必要,于是不知不覺間孔澤瞿這個名字竟是再沒有聽過了。說到底他也沒有錯,只是所有的問題都出在她的心甘情愿上,孔澤瞿唯一可恨的地方就是在知道她的感情之后給了她一段時間的錯覺,甚至往后很長時間里,玉玦還會因為自己曾經試圖用自己發育不完全的青澀的身體去勾、引孔澤瞿而羞、恥的渾身發燙。 晚些時候,玉玦終于到家了,回家的時候聞思修已經回來了。只是她剛打開冰箱拿出食材打算做晚飯,門鈴就響了。 玉玦一個激靈,不知怎么的,聞思修已經去開門了,可她還是從廚房跑出來,撲在聞思修前面打開了門,果然,門外面站著今天纏繞了她一天的男人。 “讓我進去?!边@個男人說,沒有稱呼也沒有理由,直接就說讓他進去。 “嘭!”玉玦將手里的門板甩上了,門板和門框相撞發出了響亮的聲音,外面的人沒有進來。 “怎么了這是?”聞思修奇怪,明明外面有人,還是地地道道的中文,這么地道的中文只能和玉玦有關,大老遠來的客人,怎么還發脾氣將門板摔了個震天響呢! 玉玦沒有做聲,停頓了大概有十幾秒,然后轉身又將門打開,門外站著的人還站著,只是表情已經很不好了,擰著眉毛盯著玉玦,玉玦只看了這人的臉一眼,怕自己將將一下用完了所有勇氣轉身就進了客廳。 玉玦走開之后,門板開著,孔澤瞿自己進來。 聞思修關門的時候無意掃了門外面一眼,然后看見不遠處自家的園子外面來回走動了幾個人,聞思修看了一兩秒,然后將門板合上。 ”孔澤瞿?!?/br> “聞思修?!?/br> 兩個男人互相簡短的問候握手之后,不知怎么的,客廳里就異常的安靜了。 孔澤瞿還是穿著先前的衣服,聞思修卻是v領t和運動褲,孔澤瞿長身站著,高了聞思修半個手掌,這個時候這人臉上并沒有很多表情,就跟他尋常時候在外面那樣,保持了一個距離遠遠的看旁人,而聞思修也是同往日一樣,很平和很書生儒雅氣息的站著,一個潭深水靜,一個溫潤如玉,兩個男人各自保持了各自的身份,坐在一起端了茶。 玉玦回家之后已經換好了家居服,這個時候穿了個灰色兔毛v領薄毛衣,下身也是個運動褲,無意間就和聞思修穿成了情侶款。她的頭發也還是烏黑,v領毛衣露出了大半的頸子,也還是干凈白皙,脖子也還是修長,只是不同的是,個兒好像又高了些,西班牙的黃油和芝士也讓她發育了不少,還有就是,她開始掛上了圍裙,然后開始在灶臺上來來回回,像個給丈夫和客人做飯的妻子。 孔澤瞿端著茶杯的手一直沒有放下,只是就那么靠在沙發上,然后老遠看了幾眼玉玦。 “聞先生是做什么的?” “在下不才,百無一用的讀書人?!甭勊夹尬泥u鄒的說。 客廳說話,廚房里也能聽見,玉玦聽見聞思修的話偷偷笑了一聲兒,只是笑得聲音有點大,孔澤瞿聽見了,然后皺眉。 ☆、第26章 小叔? 真是不成體統不成樣子的很,玉玦心想孔澤瞿必然這么想了,于是收了聲兒,只是在聞思修下句硬邦邦又和孔澤瞿諏古話的時候失笑,當然笑出了聲兒。聞思修真的也很讓人愛,看見了孔澤瞿不知怎么就和自己較上勁兒了,往常他哪里有過這個樣子。常常他想半天憋出了一句古話,可孔澤瞿老大爺一樣慢悠悠的聽完再晃悠悠的問個旁的,從來沒順著聞思修的話往下繼續過,聞思修自己和自己認真的樣子讓玉玦幾乎捧腹,樂不可支。 玉玦這個樣子在孔澤瞿看來已經很不能理解了,已經不止是不成體統不成樣子了,該要打手掌心的地步了,平白無故的笑成那個樣子是幾個意思? 玉玦在孔澤瞿跟前從來沒有笑出過聲兒,哪怕笑過,也是苦笑,或者偷笑,或者微笑,總之是沒聲兒的,何曾有過這樣的時候,笑得咯咯嗒嗒的爽快的出聲兒,而且想笑就笑。在西班牙的這些年里,若是旁人見了玉玦該是不敢置信了,以前的安靜孩子怎么會成現在這樣。玉玦興許不如別人那樣說自己有太大的變化,興許她還會說她還是以前的她,只是順著本性或者環境一步步走了過來。 只是這會兒,玉玦卻是發現了自己的變化,她在孔澤瞿跟前不再畏畏縮縮了。她再也不會覺得因為我愛你,所以我必須小心翼翼所有都為你而活。我愛你,但是我們是平等的,除卻了其他諸如年齡輩分的關系,男女之情中,為什么會存在不平等,這是以前的小玉玦從來沒有想過的,或者壓根就沒意識到,她只是一直仰望著他,小心翼翼,待天神一樣的待孔澤瞿。 過了四年,我仍舊愛著你,只是因為自己而愛,天劫我無力反抗,我承認,但是在這一層面上不會承認我因為愛你而比你低一截。 啊哈,若是玉玦這番言辭叫孔澤瞿知道該是了不得了,該大發雷霆了,這人這時候心目中男女關系也是不平等的,女人就該依附男人,現實中的事情也就是這個樣子,從古至今! 好在玉玦心中所想的孔澤瞿不知道,他只是很惱火玉玦竟敢當他面摔門板,竟敢那么的在廚房一個人笑,他和這位聞先生的談話是很好笑?還是他很好笑?真是反了,反了! 震驚孔澤瞿的不止這個,還有玉玦在灶臺跟前熟練的切菜炒菜。他曾經想過經過了這么長時間,那孩子也該長大了不少了,雖然時不時的會看到她的照片,看她一天比一天明朗,或者從穆梁丘那里聽到她的近況,可是從來沒有立體的影像傳過來。這會兒那副模樣顯見著不是做了一天兩天,他從來沒想過讓她去做飯,那個時候寧可他做,也從來沒想過讓這孩子進過廚房,這時候她卻是已經這樣熟練了。 說不清楚什么感覺,就像看陌生的景兒,里面的孩子熟悉又陌生,孔澤瞿垂了眼睛,覺得有誰偷走了他的時間。 聞思修在一旁默默打量孔澤瞿,這個男人真的長得極為出色,或者極為罕見,男人長了一雙那樣漂亮的眼睛,按在女人身上簡直就能勾魂奪魄。 聞思修本來有很多說的,可看出來孔澤瞿并沒有什么心思說話,于是就住口了,兩個人就只你一口我一口的沉默喝茶。玉玦在廚房偶爾看一下客廳的光景,見兩個大男人像是比賽一樣的喝茶水,于是也有點失笑,然后加快了做飯的動作。 “吃飯了?!庇瘾i喊了聲兒。 兩個男人同時移步,孔澤瞿已經坐到餐桌上,聞思修自己去拿碗筷幫忙盛飯。 玉玦看一眼坐在桌子上的孔澤瞿,覺得什么都會變,這個男人若是變了,天可能會有個窟窿。 玉玦和聞思修兩人吃飯向來口味有些重,本來馬德里的口味也是很重的,這兩人的飯桌上很少見清淡的味道,只是今天卻是不一樣了,兩個重口味菜之間還放了個百合炒腰果,還放了碗牛骨湯,這還是玉玦翻空了冰箱才湊合炒出了這么一個菜,牛骨湯也還是前幾天湊巧熬出來吃面吃剩下的。 于是三個人就開始吃飯了,期間孔澤瞿看見玉玦夾了那菜里的紅辣椒一口接一口的,自己不動聲色也夾了一小截辣椒,然后大口吃了一口米飯才梗著脖子咽下去,再是沒有碰那顏色重的菜,他吃了幾十年的飯,所有的調料都要少,菜也是有講究的搭,他原以為玉玦的口味和他是一樣的,如今在飯桌上竟是被又一驚。 “這位孔先生和你是什么關系?” 飯吃了半天,聞思修才問玉玦,先前在客廳一直想問來著,說了幾句其他的就沒再說了,這會兒看飯桌上的菜明顯玉玦很是熟識這位了,于是終于開口。 玉玦看一眼孔澤瞿,看這人嘴唇紅的驚人,于是無知覺的也舔了舔自己的嘴唇,然后說“我小叔?!?/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