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
“唬誰呢,你的酒量深淺我們還能不知道?” 穆晉北笑著搖搖頭,“今非昔比,尤其今天,病著呢,難受的很?!?/br> 葉朝暉終于蹙了蹙眉,“還是失眠癥的問題?” 他啊了一聲,“也不全是,這次來蘇城,難得我還睡了兩個囫圇覺。主要是感冒,你聽不出來么,這鼻音重的……那丫頭真狠!” 他在楓塘劇院那沙發上醒過來的時候,簡直以為自己睡在大街上。跟前的兩扇窗戶都大敞著,北風那個吹呀,要再飄點雪,他都能演白毛女了。隨手搭在身上的大衣也滑落在地上,不知是不是那丫頭扯掉的。還滿屋子飛的都是人民幣,要不是他真的好好睡了一覺,還以為自己被失眠折磨得出現幻覺了。 真不能小瞧南方的冬天,蘇城雖然冷不過北京,可是屋里屋外氣溫一樣低,他是徹底被凍醒的,于是立馬就感冒了。 葉朝暉笑他,“這才來了幾天,就有艷遇了?你媽不是跟著你一塊兒來的嗎,不用陪她老人家?” 穆晉北嘆口氣,“要不是陪她去看戲,我也不會得這場重感冒了?!?/br> 那邊陳楓正好打完了電話,一聽他這話就擠過來,曖昧道:“我都聽我爸說了,你跟你媽去楓塘劇院看的牡丹亭,看完了還不肯走,意猶未盡地說有事兒找劇院經理談。你說你一個大男人,又不懂昆曲,留下來跟人家談什么呢?要我說,別不是看上人家臺上哪個妞了吧?怎么,是不是春/宵帳暖沒把你給服侍好,所以才感冒了?” 穆晉北睨他一眼,“你一個快結婚的人了,問這么多干嘛?要是真的,你得有多羨慕嫉妒恨???” 葉朝暉卻微微變了臉色,“你去楓塘劇院看戲?南苑昆班?” “原來你也知道,看來這小劇團也不是完全名不見經傳?!蹦聲x北抓了兩顆花生在手里剝得咔咔響,“不過你別聽陳楓胡說,我幾時把正事兒擱一邊兒去泡妞了?” 陳楓嘁了一聲,“我結婚,又不是你結婚,你來參加婚禮也算正事兒???實話告訴你,我老婆那邊兒六位伴娘個個都是漂亮體人意的,還等著給我的兄弟團牽線呢!你千萬別太嚴肅把人給嚇跑了!” “不止參加婚禮這一樁。我媽跟朋友合伙開的文化公司在物色合適的項目,這回來蘇城她一場又一場地看演出,就是為了這個?!?/br> 葉朝暉一怔,若有所思,“你打算買下南苑昆劇團?” 穆晉北搖頭,“剛開始看,還不確定,其實我覺得還不錯?!?/br> 他失眠的毛病是最近幾個月才開始的,可能是因為工作壓力大,生活不規律,看了醫生吃了藥都沒什么改善,有些治標不治本的藥物怕用長了有藥物依賴,他也沒怎么吃。他陪他媽梁虹女士看了不少演出,京劇、話劇、現代舞……昆曲也看過,但都沒有這樣催眠的效果。 他是外行,也不明白這是個什么道理。他想著,要么是那丫頭唱得太好,要么是唱得太爛,總之只要能讓他安穩睡一覺,就算買下整個劇團也不是什么難事兒,反正文化公司也在找項目。 對于失眠患者來說,只要能睡著,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陳楓不明其中原委,只看到穆晉北唇角勾起的笑意,嘖嘖道:“還說不是看上人家劇團里的誰了,笑得這么蕩漾!你知會我爸帶你們去楓塘劇院,我還以為你是有意競標老城區那塊地呢!” 穆晉北笑了笑,“你怎么知道不是呢?一箭雙雕,不是也挺好么?” 葉朝暉深深看他一眼,“你也對老城區那塊地有興趣?” “也?這么說你們有誰已經先下手為強了?那我就不跟你們爭了啊,別人還好說,自己兄弟嘴里搶食兒像什么話?” 他并沒有夸張,幾個人初中開始就是同學。附中那地方每年百來號人進清華北大,但偏偏有孩子叛逆不羈打架鬧事的,可照樣成績拔尖兒,老師是又愛又恨,他們幾個就屬于這種典型。 葉朝暉家不在北京,獨自求學,幾個人里只有他住校。有回不知怎么得罪了高年級的學生,對方大概以為他無依無靠好欺負,在學校門口堵他,六七個人氣勢洶洶。穆晉北和陳楓都跟他在一起,怕他動手打得狠了背個處分,因為學校對住校的學生更為嚴厲苛刻。結果沒想到背后被人搞偷襲,穆晉北回身一拳過去就把人打趴下了,另外三個嚇得落荒而逃。 名聲傳出去,大伙兒才明白最能打的不是孤勇的葉朝暉,而是一雙桃花眼看起來好說話的穆晉北。 穆家的老二,處分是不會背的,只不過他自己也沒落著好,那一拳用力過猛導致手骨骨裂,好久都拿不了筆。 那時他化學成績特別好,最初是不做筆記也不交作業,但一考試就第一名。教化學的老先生說穆晉北你這不行啊,我的課堂筆記和作業,你總得完成一樣吧?結果他好不容易開始交作業了,骨裂之后又明目張膽地停了,把老先生氣得吹胡子瞪眼。 期末考試總逃不過去,他寫不了字,只能過完暑假來參加緩考。老師有意為難,也是怕陳楓和葉朝暉他們幾個給他漏題,重新出了套更難的試卷給他,想殺殺他銳氣。 誰知葉朝暉他們也申請了緩考,開學的時候陪他一塊兒坐一個教室里做那套試卷,最后成績還是前幾名。 這樣的交情,他從沒想過跟他們爭什么。葉朝暉家在海城,高二的時候轉學回去了,難得的是最后大學還是跟他們在一處,只不過他學的是法律,不像他們都學金融和管理。 葉朝暉又點了一支煙,“沒有,只是最近常聽人說起這塊地的項目,我只是覺得如果你要參與,法律業務可以交給我?!?/br> “我聽說你是剛辭了檢察官的鐵飯碗,自己開了律所,還以為你只做訴訟業務呢!”穆晉北爽快地笑,“成啊,要是我中了那塊地,法律問題一定全都扔給你?!?/br> 吃完飯,陳楓拉著葉朝暉還有其他一群人要找地方續攤。 穆晉北就只喝了他們開始斟滿的那三杯酒,遠不及他平時酒量的一半,但身體不舒服,腳下已經有點兒拌蒜,便推說不去了。 “二北,真不去???”陳楓朝他嚷嚷,其實舌頭都捋不順了,“多可惜呀,難得來一趟,兄弟我還想帶你見識下江南的美女,那才是真的上有天堂,下有蘇杭呢!” 穆晉北使勁在他背上拍了拍,“哥哥我心領了,無福消受。你自個兒悠著點兒,小心樂極生悲??!” 葉朝暉把車鑰匙扔給他,“叫個代駕,開我的車送你回去,這地方不好打車。你在蘇城這幾天就開我這輛車吧!” “那你呢?” “我開陳楓那輛路虎?!?/br> 穆晉北也不推辭了,“謝了啊,趕明兒個身體好利索了再做東請你們吃飯?!?/br> 陳楓走遠了還不忘回頭喊,“叫代駕悠著點兒啊,他剛買的新車,別給刮成大花臉!” 一桌子殘羹冷炙留待服務員來收拾,穆晉北去了樓下大堂,找了個角落的小桌邊喝茶邊等代駕過來。 評彈還在唱,他聽不懂唱了些什么,四周比較嘈雜,酒氣上來也了無睡意,反而越來越清醒。 他只覺得焦躁難受,時間仿佛拉長了好幾倍的時間,他叫泊車的服務生催了好幾遍,代駕都沒出現,只是不斷告訴他快了快了,到了會打他電話。 所以當手中的手機鈴聲響起的時候,他其實已經很火大了。 第5章 怎么是他 他青梅在手詩細哦,逗春心,一點蹉跎。小生待畫餅充饑,jiejie似望梅止渴。未曾開半點么荷。含笑處,朱唇淡抹。 ——《牡丹亭拾畫叫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