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
喬湘靈嗤道,“二jiejie不過運氣好,我命不好,嫁了裴仲廉這樣一個無恥的東西?!丙溗胄π?,“他受了許多敲打,猶是那樣無恥,他是改不了了,你要么離開他,我想你做不到,要么你忍氣吞聲裝賢良,你缺乏修煉,要么你將他閹了,他一輩子死心塌地陪著你,但是你要守活寡,這三條路,你選哪一條?” 看喬湘靈呆愣不語,笑說道,“是以,喬湘靈,你不是命不好,你暗地里耍些陰狠詭計,卻又不能豁出去?!闭f著話食指輕撫懷中嬰兒粉嫩嫩的腮,笑說道,“你要爭氣,長大了可別怕貓啊,另外長大了記得尋找你的弟弟,跟你生得一模一樣?!?/br> 喬湘靈一把奪過孩子來,“你恨我對付你,就這樣出言羞辱我?!丙溗胄粗?,“我看喬安煩惱,方與你多說幾句,娘家護得了你一時護不了一世,今日言盡于此,你回去仔細想想?!眴疽宦曅愫?,說聲送客。 喬湘靈氣呼呼抱著孩子來到上房,對喬太太又是一通哭訴,抱怨父母親當初讓她嫁了那樣的人家,喬太太嘆口氣,“你那些手段都哪去了?家里那兩個妾,打發了就是?!眴滔骒`哭道,“走了這兩個,還會有另外的,就那樣招貓逗狗的性子?!眴烫珦u頭,“今日先不回去了,那裴家既要cao辦滿月酒,你和孩子不在家,他們早晚得來請你回去?!?/br> 喬湘靈聽到喬安在院子里說話,縮了縮脖子道,“我還是去二jiejie家住幾日?!眴烫囊慌膸装竼韭暺桨?,對喬安道,“你三jiejie被欺負成了這樣,你還要趕她走嗎?”喬安冷冷說道,“我當日說過的話,似乎沒有收回來過,守門的人放了三jiejie進來,我已經處置了?!眴烫€要說話,喬安已轉身走了,喬湘靈指著他后背,“我那樣疼愛他,他竟跟我記仇?!眴贪不仡^道,“到如今,你也不覺得自己錯了?!?/br> 喬太太勸慰喬湘靈幾句,打發人將她送到了許家。麥穗看喬安不悅,笑道,“你雖惱恨,終究放不下疼愛過你的三jiejie,這樣,不是要建王陵嗎?將裴仲廉抓個壯丁,去白頭山修墓去,再天天嚇唬,就說王陵建成后,就將工匠都封在墓里陪葬?!眴贪补喂嗡亲?,“不錯,好主意?!?/br> ☆、第60章 梅花宴 秋末冬初,恭王府在昌都的別院府門大開,名曰倚帝苑,恭王的車駕抵達后,昌都的官宦望族富商鄉紳都前來拜見,訪客絡繹不絕,喬仁澤和喬太太自不會落后,喬仁澤拄著拐杖,喬太太穿金戴銀,給恭王敬獻一尊價值千金的玉觀音,回來高興說道,“這禮送得值,王爺記住喬仁澤這個人了?!?/br> 恭王抵達次日,白頭山更名倚帝山,破土動工,喬安和容十的任命文書前些日子已到,喬安拿到了陵墓的建造圖稿,仔細參詳,確實是坐北朝南,確實是背對王氣龍脈,參不透背后隱藏的玄機,特意去凃州察看了恭王祖陵,回來后又是連說奇怪。 容十老老實實在主事府和王府間傳遞文書,沒幾日就與王府的屬官們混熟,偶爾聽他們說起王爺,喜好啊性情啊,近日行蹤啊,王府內眷啊,容十只聽不問,別人倒覺得他可信。 破土那日裴仲廉就失蹤了,裴家四處打探沒有消息,推測是沾了誰家的小媳婦,被人暗地里害死了,報了官仔細尋找,喬湘靈哭幾日后,打發了兩個妾室,剛覺得清凈,裴太太又腆著臉跟她要銀子,原來容家所給已揮霍一空,喬湘靈趁機奪過當家之權,可裴家到處虧空,少不得拿出嫁妝來貼補,只盼著裴玉蓮趕快出嫁,好跟夫家要些資助來,艱難支撐喬家生計,夜間青春盛年但覺孤寂,難免經常哀哭。 裴玉蓮婚期已定,定了慶州府一戶富商家的庶次子,因這家嫡長子體弱,多年臥病在床,裴玉蓮打的好算盤,這嫡長子眼看活不了幾年,他死了,庶子就成了長子,這家再沒有嫡出的兒子,日后的家業都是她的。 裴仲廉醒來,就聽人吆喝道,“都別睡了,起來上工?!北娙顺鋈フ境梢慌?,工頭拿著鞭子點人,先點身高體壯的,裴仲廉個子高,頭一個被點中,工頭鞭桿杵一杵他,“去,大個子的,都背石頭去?!币粋€游手好閑的人哪有力氣,半日下來背上磨破了皮,又因動作慢挨了幾鞭子。 午飯時方醒過神來,與工頭笑道,“我乃是裴府的二公子,大哥若送了我回去……”工頭嗤笑道,“我還是龍王三太子呢?!币估镉终f,“我會寫字,求大哥讓我做個簿記?!惫ゎ^皮笑rou不笑,“會寫字?會寫字怎么不去科舉做官?倒來這里賣苦力?會寫字在此處沒用?!?/br> 裴仲廉每日比牛還累,夜里也不安生,有居心不良的,看他生得端正,對他上下其手,每當裴仲廉覺得屈辱難當的時候,工頭就會出來喝止,他才堪堪保住了清白。眼看著上天無路入地無門,打聽這陵墓何日建成,人皆曰十年八載難以完工,就算完工了,他們這些人知曉了王陵的地形,是要跟著殉葬的。裴仲廉垮了,白日里木頭一般任人驅使,夜里夢中啼哭不止,真正是生不如死。 很快進入臘月,喬家如今太平,麥穗又有張mama和秀禾做左膀右臂,常有空閑,每日過去陪著飛卿,勸她不要心急,漸漸得飛卿就定下心來,這日二人正說笑,鶯兒拿了描金貼花的請帖進來,飛卿打開來,竟是恭王府送來的,訝然道,“梅花宴?我這樣的身份,為何要請我?”麥穗笑道,“jiejie在這昌都很有名氣,王府請你也不奇怪?!憋w卿點頭,“機會難得,我一定要去?!?/br> 麥穗回到家中,幾上也放著請帖,喬太太卻沒收到,正在屋中生悶氣,喬仁澤看見她生氣,心中十分舒暢,笑呵呵道,“喬安如今是官人,麥穗自然身份不同,想來這王府先宴請官員家眷,暫時輪不到你這樣的?!眴烫珰饪?,我生的兒子,她憑什么坐享其成?扭身進了里屋,喬仁澤好些后,夫妻兩個就分房而居,各不相擾。 梅花宴這日,倚帝苑大門外車水馬龍衣香鬢影,原來這次請的都是未出閣的姑娘和年輕的小媳婦,恭王府沒有正妃,主持事務的乃是一位韓側妃,三十上下年紀,待人可親,笑說是一來呢,恭王世子如今十八,尚未婚配,這一說,在座的姑娘們都興奮得紅了臉,二來呢,王爺此次只帶她一人來了昌都,其余姬妾都留在凃州,她十分孤寂,是以想結識些年歲相仿的小娘子們,閑了也好湊一起熱鬧熱鬧。 這位韓側妃對麥穗和飛卿分外和氣,拉著二人的手說話,二人欲查探恭王府內情,自然虛與委蛇小心應付,二人初次置身這樣的大場面,一日應酬下來十分辛苦。 麥穗從恭王府出來就癱坐在馬車上,連說不易,飛卿在一旁笑,“這算什么,你還要做誥命夫人呢?!丙溗肷靷€懶腰,“再辛苦,做了才知其中滋味?!憋w卿擰著她的臉,“不錯,敢想才能敢做?!丙溗胄Φ?,“飛卿jiejie想不想?讓容十也刻苦讀書去?!憋w卿低了頭,“他為了我四處奔忙,見面都少了?!丙溗胄Φ?,“他愿意為你受苦,飛卿jiejie,就成親吧,省得相互惦記?!憋w卿扭了衣角,“上次你提起后,我試探過了,還是那句話?!丙溗刖驼f木頭…… 二人嘀嘀咕咕說著話,馬車旁一乘轎子擦身而過,轎內恭王端坐著,他到倚帝山巡視歸來,對墓地修建進展十分滿意,陵墓一旦建成,將確保施家子孫重登大寶,且不費一兵一卒。高興得回到倚帝苑,韓側妃迎了出來,恭王張開雙臂,讓她服侍換了衣衫,坐下喝口茶問道,“今日如何?” 韓側妃忙笑道,“那兩個確實是拔尖的,只是麥穗已經嫁人,性子又辣,整治得三位姑姐都不敢上門,公婆也不敢惹她,依妾身看,就算了,那林飛卿美貌,且沒有嫁人,只是之前乃是風月樓老鴇,打聽說尚是清白之身,那樣的地方能保住清白,只怕也不好惹?!?/br> 恭王撫著美髯哈哈笑道,“性子剛烈才有意思,這個飛卿本王要定了,至于麥穗嘛,就象別的小娘子一般,嘗上幾口就是?!表n側妃忙說聲是,恭王笑道,“你也知道本王的脾氣,硬逼迫的沒意思,必讓她們心甘情愿才是,最好是貓抓耗子一般,逗弄玩耍個夠,再一口吃掉……” 說著緊握一下拳頭,松開來拉韓側妃坐在腿上,揉捏著笑道,“這些日子辛苦你了?!表n側妃忙道,“妾身為了王爺,再辛苦也是高興的?!惫鯘M意嗯了一聲,“知道你懂事,這次只帶了你?!表n側妃笑道,“奴婢知道,這是王爺對奴婢的恩寵。王爺,今日都看過了,有兩個小娘子是極易上手的,容貌身段都不錯,不如明日就嘗嘗新鮮?!惫跻豢谝г谒i側,“今日先品嘗一下你的滋味?!表n側妃輕喘道,“王爺要妾身的命,妾身也是愿意給的?!?/br> 恭王此人是花叢高手,對待喜愛的女子比吃螃蟹還有耐心,向來無往而不利,又對麥穗和飛卿上了心,不得手決不罷休。 第二日在韓側妃安排下,與那兩個小娘子做了回露水夫妻,夜里進了風月樓,春紅眼尖,一眼認出這位是新到昌都的恭王爺,熱切笑著恭敬迎了上去,恭王輕嗯一聲,坐下來扔出兩個金錠子,沉聲道,“本王喜琴,聽說此處有一位姑娘,琴藝精妙,奏來聽聽?!?/br> 春紅忙請進僻靜的雅室,來了一位姑娘彈奏一曲,恭王皺眉道,“這樣的艷俗之音……”春紅匆匆到了后園去求飛卿,“飛卿啊,來了貴客,就出面彈奏一曲?!笨达w卿搖頭,忙道,“要不這樣,飛卿坐在簾后,王爺說了,只要聽琴?!憋w卿雙眸發亮,“你是說,恭王爺?”見春紅點頭,喚一聲鶯兒,“拿琴過去?!?/br> 恭王瞇眼靠坐著,耳邊琴音裊裊,不由想起多年前,他被一曲天籟般的古琴曲吸引過去,然后看到了靜怡,她端坐于花亭之中,臻首低垂皓腕輕揚,隔水相望,湖光山色中,如詩如畫。 飛卿一曲秋水奏罷,起身就走,身后恭王說聲等等,飛卿隔簾福身下去,“王爺乃是懂琴之人,你我就以琴相談,無需見面?!闭f著話飄然而去,恭王獨坐良久,方才離去。 飛卿回到后院,容十正冷眼看著她,剛喚一聲英渡,容十冷聲道,“怎么?你要色/誘恭王?”飛卿剛剛面對仇敵,心緒難平,猛聽到容十這樣一句話,也冷聲說道,“我除去這一張臉,別無長物?!比菔畾鈽O,“你從來都不肯信我?!憋w卿嘆口氣,“你先回去,我要好好想一想?!?/br> 容十說一聲好,已大步而走,飛卿眼淚落了下來,她看出恭王對她的興趣,非但沒有拒絕,反而欲擒故眾,她知道應該相信容十與喬安,應該耐心等待,可她壓抑不住要這樣做,他既送上門來,為何不加以利用? 本想瞞著容十,可偏偏讓他遇上了,想到他憤怒傷心,心又縮在一起,疾步追了出去,想要告訴容十,我們成親吧,否則,我管不住自己,要去引誘恭王,想讓他親口說出昔日之事。追出街角,已不見了容十身影,扶墻落淚,身后有人說道,“姑娘為何傷心?” 一回頭,恭王站在夜色中,笑看著她,飛卿抹抹眼淚,假裝不相識,轉身疾步回走,恭王側移一步擋在她身前,“姑娘就是彈琴之人,本王可有認錯?”飛卿咬了牙,上鉤的魚兒,我為何不釣?一福身剛要說話,身后容十跑了過來,抓起她手臂疾步進了風月樓。 恭王瞇了雙眼,喚一聲???,“此人是誰?敢搶本王的人?” ☆、第62章 告密 年前王大從京城歸來,悄悄傳遞了邱鞍華的消息,言說白頭山風水定有蹊蹺,不過僅有懷疑不可,讓喬安再設法尋找罪證。麥穗想了想,年后又派了王大前往邊境面見戚將軍,提起恭王之事,她總覺得找到罪證再說,似乎太遲了些,不如未雨綢繆。 喬安日日圍著倚帝山勘察,春風吹過的時候,北面竟然先萌出綠草,喬安十分驚訝,連續觀察幾日,這日和容十一齊來到山下,指著山頂給他看,容十看向山頂,就見白石林立,反射著正午的太陽光,明光锃亮十分刺眼,撓頭道,“確實有幾分古怪,不過有何端倪?你看出來了?” 喬安指著山頂道,“白日里山頂白石反射太陽光至陰面,是以不缺光照?!比菔砣婚_朗,“沒錯,夜間日頭西墜,但白石吸收光亮仍在,是以此山陰面光照更為充足?!眴贪颤c頭,“這山頂白石若一面巨大的鏡子,相互映照,投射出巨大的山影,將陰面龍脈帶到陽面,是以,白頭山風水奇就奇在這白石上,南北皆有光照,南北皆有龍脈?!?/br> 容十點頭稱是,二人對視著不由哈哈大笑,興之所至扭打在一起,拳打腳踢互不相讓,直打得滾倒在草地上,倦了起身在石頭上坐了,喬安道,“是以此陵墓,龍脈更旺,恭王果然有反心?!?/br> 多日查探總算有了進展,二人噓一口氣,喬安道,“只是尚無他陷害木縣尉的罪證?!比菔а赖?,“他年前借機接近飛卿和麥穗,就算沒有罪證,也是我們的仇敵?!眴贪矚獾?,“有這樣的事?怎么不告訴我?”容十擺擺手,“你那樣忙,我閑些,就我來解決,次日我去了趟白水村,岳母答應我裝病,將飛卿和麥穗哄過去照顧,他派人四處尋找未果,到年底才無奈回了凃州?!?/br> 喬安咬了牙,“聽說這位王爺一心念著亡妻,十分癡情?!比菔畵u頭,“我跟王府屬官混得熟,他們閑時說起這位王爺最大的喜好就是打獵,不是獵野獸,而是獵艷,走到一處,看入眼的姑娘收到府中做姬妾,若是成了親的小娘子,就來段露水姻緣,我就留了心,你想啊,飛卿和麥穗在昌都數一數二的,他不盯上才怪,果不其然,是以我去白水村求了岳母……” 喬安說聲等等,“你叫什么?”“岳母啊?!比菔槐菊?,“飛卿是岳父母的養女,麥清如今喚我大姊夫,我帶麥清來縣府游玩十多趟了,麥清說了,你說話不算數,比較喜歡我?!眴贪矚獾弥币а?,“我費足了心思,才討得岳父母歡心,你倒是得來便宜?!比菔靡舛?,喬安一拳砸了過去。 二人又打一架,連說痛快,容十笑道,“飛卿有防人之心,麥穗最傻了,被那王爺幾句話騙得感動不已,覺得王爺又癡情又可憐?!眴贪卜鲱~嘆氣,容十笑道,“若不傻,能那么容易被你騙到手嗎?”喬安不滿瞪著他,“我容易嗎?”容十嘆口氣,“總之比我容易?!?/br> 二人相對嘆會兒氣,容十又道,“沒事,幫你看著呢。這謀反的罪證,趕緊派人送上去才是?!眴贪颤c頭,”只是木縣尉之事?”容十道,“我再跟屬官們打聽,若是實在打聽不出來,飛卿去了心魔就是?!?/br> 二人仔細籌謀商量,旁邊大石后,裴玉蓮聽得冷笑連連,就憑你們兩個紈绔子弟,也敢跟王爺作對?偏生又被我聽到,活該你們倒霉。 裴玉蓮這些日子一直歡欣,就算二哥失蹤也沒影響她的心情,誰知過了年后風水輪轉,未婚夫婿家那嫡子的病竟一日好似一日,已與另一戶富商家定了親,那位女子她已見過,見面當日拿一竄烏木金絲楠的佛珠,笑問裴玉蓮覺得值多少銀子,裴玉蓮不識貨,看著烏沉沉的,就說若是大師開過光的,自然值錢,若是沒有,就是木頭珠子。旁邊的人哄堂大笑,裴玉蓮從笑聲中聽出什么,只覺羞憤欲死,身旁坐著的大嫂面色十分難看,出來就道,“玉蓮日后要嫁到這樣人家,也該長些見識才是?!?/br> 受羞辱也就罷了,主要是那嫡子病好了,再娶一位這樣精明刁鉆的,日日壓在她頭上,她這輩子都難出頭,眼看婚期臨近,假裝病重往后拖延,這日心中郁悶,來白頭山腳下的尼寺上香,出來看到喬安和容十在商討什么,遂躲在大石后偷聽。 倚帝苑梅花宴那日,她因已訂親不在受邀之列,后來聽到恭王府為恭王世子相看世子妃,恨得直咬牙,這昌都未出嫁的姑娘,誰也比不過她去,機會竟白白給了旁人,再聽到容十喜歡飛卿,更是憤恨不已,竟為了一個鴇母跟我退親,待聽到二人謀劃,興奮不已,這樣一來,我既能接近王爺,又能借王爺之手對付你們,一石二鳥,可見老天都在助我。 喬安和容十仔細商量,卻不知恭王今日從凃州歸來,沿路看草長鶯飛,進了昌都城門,想起那兩位女子,竟抓心撓肝,一抬頭正經過風月樓,與韓側妃低聲吩咐幾句,韓側妃忙道,“妾身即刻就辦?!?/br> 飛卿收到倚帝苑韓側妃的請柬,乘小轎而來,進去時麥穗已在,韓側妃熱情拉著二人的手,“年前在昌都小住,那么些人里,就你們兩個最投我的脾氣,今日邀了來我們小聚,若是不嫌棄,就別拘著?!?/br> 二人想的一樣,與韓側妃套套近乎,側面打聽恭王的事,說不定就能尋得蛛絲馬跡。席間韓側妃獨引幾盅酒,就說起往事,她本是王妃的侍女,十七年前王妃有孕,生產時血崩而逝,王爺悲痛欲絕,她悉心服侍,王爺納了她為側妃。飛卿和麥穗安靜傾聽,韓側妃說著淚濕雙眸,“我也知道,王爺心里沒我,只不過瞧見我,能想起王妃,是以待我不同些,我心甘情愿……這樣的男子,讓人不由自主得傾心,甘愿為他飛蛾撲火……” 麥穗唏噓起來,飛卿冷靜想著心思,那樣的深情該埋藏心底才是,這王爺和韓側妃卻一再提起,實在奇怪。韓側妃抹了抹眼淚說聲失態了,端起酒盞對二人道,“就陪我喝上兩杯,一醉解千愁?!?/br> 二人推辭不過舉起酒盞,飛卿只肯淺酌,麥穗在娘家麥父管著,成親后喬安管著,出了門飛卿管著,從未沾過一滴酒,不知是何滋味,一直好奇,幾口下肚就覺滋味美妙,趁飛卿不注意,悄悄多喝了幾杯。 醉眼朦朧中,就聽韓側妃一擊掌,簾后傳來清幽的琴音,飛卿聽到琴音雙眸一亮,韓側妃笑道,“此琴名喚焦尾,乃是王爺送給我的生辰賀禮,可嘆我不通音律,府中歌姬彈來,王爺總說褻瀆?!?/br> 麥穗帶著酒意哈哈笑道,“飛卿jiejie琴藝高超,不如一試?!憋w卿瞪她一眼,韓側妃笑道,“高山流水覓知音,這琴也等著識它之人呢。飛卿何不試試?”飛卿本不勝酒力,雖淺酌也已微醺,耐不住琴音引誘,來到簾后,看著焦尾琴坐了下去,手腕輕揚,一曲春陽流淌而出,簾外韓側妃連說精妙。 飛卿沉浸于琴音之中,麥穗又連喝幾盞,舔著唇連說美酒,哈哈傻笑著,身子一歪,趴在了幾案上。 簾后古琴旁,一只小小的銅鼎香爐中,香氣絲絲裊裊傳入鼻端,不覺已是昏聵,就聽嗡得一聲琴弦轟鳴,飛卿身子一軟滑倒在地。 韓側妃起身喚一聲王爺,恭王從屏風后踱步而出,看著兩位女子,韓側妃笑道,“她們身子給了王爺,心自然也會是王爺的?!惫鹾c頭,來到麥穗身旁,“飛卿送回凃州養在府中,讓人仔細調教,麥穗嘛,一場春/夢后送回喬府,已為人婦,可惜了……” 麥穗在睡夢中感覺有人靠近,但不是熟悉的氣息,大喊一聲拳打腳踢過來,恭王冷不防被她一拳打在鼻梁上,鼻血涌了出來,一捂鼻子,麥穗抬腳在要害處連踢幾腳,恭王疼得彎了腰,韓側妃看他弓著腰捂著鼻子從屏風后出來,嚇了一跳,忙忙過來伺候。 剛止了鼻血,一個小婢進來說裴府的姑娘求見王爺,恭王此時乃驚弓之鳥,聽到姑娘就皺眉,擺手說聲不見,小婢走了,不一會兒又進來,“那姑娘說知道了白頭山風水之秘?!惫跻惑@,此事只有他和府中的堪輿知道,連韓側妃都沒告訴。 勉強直起腰到了客堂,裴玉蓮含笑走了進來,將喬安與容十密謀一五一十告知,恭王大驚,宮中派來的堪輿都沒看出任何端倪,如何竟被兩個區區小吏察知,其中一個偏偏還是麥穗的夫君,某處疼痛傳來,恭王沉了臉,出來吩咐道,“喬安和容十以下犯上,速將二人圍捕,連同那王懷寧一起,投入墓葬密室活祭,一把火燒了昌都縣衙,麥穗既成了寡婦,也送回凃州去?!?/br> 吩咐畢進了客堂盯著裴玉蓮,裴玉蓮嬌羞低下頭去,一顆芳心撲通撲通跳了起來,王爺英挺偉岸氣度雍容,如此盯著她倒叫她不知所措,憧憬中聽到恭王一聲輕笑,“你既知道了本王的秘密,你的小命,也不能留著了?!?/br> 裴玉蓮如遭五雷轟頂…… ☆、第63章 遇險 麥穗醒來的時候,揉著太陽xue看看周遭,自己置身一輛馬車中,一左一右坐了兩個高大壯實的婆子,動一動發覺手腳都被綁著,閉了雙眼想起在倚帝苑貪杯,飛卿在彈琴,心中一急問一聲,“你們是何人?我們去往何處?” 一位婆子板著臉道,“王爺相中了小娘子,是你的福氣?!丙溗朊?,“和我同來的姑娘呢?”婆子道,“已先行一步?!丙溗雺合滦闹信?,含了笑意說道,“兩位mama放了我,我們家是昌都首富,可以給你們大把的銀子?!绷硪晃黄抛余土艘宦?,“與銀子比起來,還是先保命要緊,既被王爺看上了,你是逃不過去的,若是硬來,只會殃及全家?!?/br> 麥穗咬了唇思忖對策,耳聽外面有馬蹄之聲,聽到有人吆喝道,“軍務在身,行人車馬速速避讓?!丙溗肷碜有睋?,頂開車簾探出頭去,大聲喊道,“救命,軍爺救命,有人挾持民女?!眱晌黄抛哟篌@,忙將她拉了回來,緊緊捂了唇。 麥穗聽到整齊的馬蹄之聲轟隆而來又呼嘯而去,失望閉了雙眸,只能再等待時機,此時又有馬蹄聲響起,有人說聲等等,馬蹄聲停了下來,有腳步聲走近,一位男子喝道,“大膽,王府的馬車,你也敢動?!本吐犚蝗宋Φ?,“就是看到了恭王府的徽記,軍爺才要瞧上一瞧?!?/br> 然后響起兵刃相擊之聲,麥穗抬腳狠狠踹向捂她嘴的婆子,一腳正踹在心窩,婆子吃痛松開手,麥穗又大喊起來,“軍爺救命,救命……”有人刷一下掀開車簾,嬉笑道,“小娘子今日碰上軍爺我,是小娘子的……”后面的話咽了回去,呆愣愣喊一聲麥穗,麥穗睜開眼,眼前站著的,竟是牛惕守。 剛喊一聲惕守哥,牛惕守手中大刀朝兩個婆子砍了過來,均是一刀斃命,一把扯過麥穗解開她的繩索,“怎么回事?喬家把你賣了?”麥穗被他的兇神惡煞驚得說不出話來,牛惕守拎小雞一般將她拎下馬車,麥穗看著馬車外躺在血泊中的三個人,不由哆嗦起來,牛惕守哈哈一笑,“麥穗也有害怕的時候?” 麥穗顫聲道,“惕守哥,你如今殺人都不眨眼?!迸L枋卣f聲不錯,又將她拎上馬車,喚一名兵士來駕車,吩咐開拔,麥穗忙喊道,“惕守哥,飛卿jiejie也被擄到了凃州,她在前我在后?!迸L枋睾耙宦?,“付大哥,你帶幾個人前往凃州恭王府,與兄弟們回合,告訴戴先鋒,看到眉間有朱砂痣的女子,全部抓回?!庇幸魂犑勘L馳電掣往凃州方向而去。 馬車轔轔前行,牛惕守掀簾子上了車中,看麥穗猶在驚嚇之中,待要等她平靜下來再開口問她,不想麥穗一邊哆嗦一邊開了口,“惕守哥怎么帶兵回來了?”牛惕守一笑,這丫頭有悍勇之氣,若是男兒,也能去戰場建功立業。笑言道,“戚將軍派我回來的,讓我帶兵回來盯著恭王,一切聽懷寧哥示下,若有必要先斬后奏?!?/br> 麥穗靠坐著平靜了些,心中擔憂飛卿,懇求道,“惕守哥,我們到凃州救飛卿jiejie去?!迸L枋卣?,“我們的人兵分兩路,一路前往凃州,一路前往昌都,我負責帶人前往昌都,軍令不可違抗,不得中途改道。戚將軍已吩咐,先將恭王看管起來,麥穗放心吧,恭王府的侍衛不是我們的對手?!?/br> 麥穗哪里放得下心,惦記飛卿安危憂心忡忡,牛惕守又道,“你跟了去只會添亂,就跟我回昌都等待消息。戚將軍年后赴京述職,以回鄉祭祖之名隨后就到?!丙溗虢g著雙手,若戚叔父出面對付恭王,恭王這老色鬼定不堪一擊,喬安和容十也能松口氣,想起韓側妃對她和飛卿的暗算,咬牙不已。自己沒聽喬安囑咐,自作主張接近韓側妃,喬安如何發落自己還是其次,最擔憂的是容十,還不得瘋了嗎? 進了昌都直奔倚帝苑,就見大門緊閉,牛惕守另派人往凃州送信,并吩咐沿路仔細查探恭王行蹤,帶著麥穗奔倚帝山而來,中途經過縣衙,麥穗喊聲等等,狐疑看過去,就見斷壁殘垣,灰燼中猶冒著青煙,心中一涼,跳下馬車前去打聽,路邊的人道,“燒了,昨日夜半突然起火,燒了個干干凈凈?!?/br> 麥穗忙問道,“縣衙中的人呢?可逃了出來?”那人道,“大半夜的,又澆了桐油,火借風勢越燒越大,只怕是兇多吉少?!丙溗塍@得跌坐在地上,牛惕守拎起她來,“先別慌,再仔細打聽?!?/br> 這時一個滿頭黑灰的半大小子從身邊奔跑而過,瞧見麥穗哇一聲哭了起來,麥穗強自鎮靜著問道,“嵐煙,你們家公子呢?”嵐煙哭道,“昨日公子和喬公子去了倚帝山,不讓我與墨硯跟著,夜里沒有回來,我們兩個連夜進山去尋,倚帝山山體坍塌……墨硯正帶人在山中挖掘,我回來縣衙報信,就看到失了火,知縣大人和夫人只怕是……” 麥穗兩腿一軟,牛惕守忙扶住了,將她扔到馬背上策馬奔倚帝山而來,山腳下臨時搭建的主事府空蕩蕩的,進了山谷,墨硯正嘶叫著讓人扒土,麥穗滾落下馬,瞧著滿地的石塊就覺眼前一黑,緊緊咬住舌保持著清醒,喊一聲墨硯,墨硯哭著跑了過來,“大奶奶,大爺和容公子還有王大人,只怕是被埋在山中了?!?/br> 麥穗軟著腿往坍塌處奔跑,牛惕守一把拉住了,命令手下兵士上前幫忙挖掘,麥穗哭著掙扎,“我要與他一起去?!迸L枋睾谥?,“確定死了你再去不遲,這會兒去了,萬一他還活著,你就白死了?!丙溗胩叽蛑?,牛惕守青松一般挺立,紋絲不動,任由她捶打發泄,拳頭越攥越緊,埋怨自己遲來一步,讓她遭受這些,若是能早一日回來,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麥穗倦極軟倒下去,昏睡中囈語著喬安,容十,飛卿jiejie,懷寧哥,又囈語道,若是你們去了,我也不要獨活。牛惕守放她在大石上,脫下外袍給她蓋了,默然在旁守著,手指碰到她的發絲,又瞬間移了開去,只定定貪看著,分離了一年多,卻不曾有片刻遺忘。 憑借著好勇斗狠,在軍中從一名小兵升到百夫長又到千夫長,方拿出麥叔父的書信,呈給戚將軍,戚將軍點頭道,“不錯,有志氣有膽識?!笨滟潥w夸贊,不曾照顧他半分,反倒是多加責難磨練,他闖過一個又一個關口,若出了囚籠的野豹一般,從身到心,眼界見識,一日一日飛速蛻變,只心中一個角落依然留在白水村,因那里,裝著一個人,從未曾改變過。 眾人挖了三日三夜,方挖開地宮宮門,牛惕守帶人沖了進去,卻寂無人跡,就連坍塌時正在地宮中施工的工匠也不見人影,命人將坍塌之處一一清理,又是兩日兩夜過去,依然不見蹤跡,此時麥穗已從癲狂中冷靜下來,回到喬府坐鎮,每日命人做了豐盛的一日三餐送到山中,犒勞兵士們。 因縣衙失火之事,縣尉帶領捕快們挨家挨戶盤查,昌都縣府人心惶惶,麥穗親自問過縣尉,并不確定尸首中有知縣大人和容夫人,倒是死牢中少了幾名死囚,麥穗心中升起一線希望,凃州那邊來了消息,恭王府只留幾名仆人,其余人悉數不見,軍士們正在秘密搜捕。麥穗逼著自己吃喝,夜里睡不著就跟許錦文討了安神藥,一把一把得吃下去,方能睡一兩個時辰。 喬太太忙著到田莊上查看春耕,喬仁澤每日靜心養病,以為喬安忙著縣衙失火之事,并不知內情。喬家三姐妹先后聽說倚帝山塌方之事,也來問過麥穗,關心喬安是否無虞,麥穗只說喬安被差遣到了凃州,讓她們放心。 喬湘靈如今日子辛苦,眼角起了皺紋,陪著笑臉啞著嗓子對麥穗道,“縣衙著火那日,玉蓮就失蹤了,之前因她不滿意慶州的親事,公婆以為跟人私奔了不敢聲張,這些日子尋來尋去不見人影,想著要報官,縣衙中無人顧得上此事?!丙溗霙]說話,喬湘靈忙說道,“并非求助麥穗,不用管她,只是她這親事不成,家中一日比一日艱難?!?/br> 麥穗兩手摁了額角,裴仲廉這次也被埋在山中,本想給他些教訓,不想連累他丟了性命,嘆口氣道“三jiejie去求求公爹,公爹若肯助你,我和平安絕不插手?!眴滔骒`這次不要銀子,跟喬仁澤要一間小鋪,回去跟公婆也不說,只悄悄經營,賺了銀子裝自己腰包,嘴上還是跟公婆哭窮,裴家二老唉聲嘆氣,每日燒香磕頭,菩薩保佑一兒一女盡快歸來。 許錦文卻察知端倪,到喬府悄悄問麥穗,麥穗對這個二姐夫實話實說,許錦文點點頭走了,事后麥穗才知,他出了喬府,就到了山谷中,拄著拐杖送醫送藥,麥穗忙到保和堂致謝,許錦文搖頭,“我沒旁的本事,略盡綿力而已?!?/br> 出來時碰到喬湘銀,親親熱熱喚一聲二jiejie,喬湘靈愣住,好半天嗤了一聲,“慣會哄人?!丙溗胱吡撕眠h,喬湘靈在身后大喊一聲等等,麥穗回過頭來,難道又要打架?就見喬湘銀十二分別扭,指指她道,“你頂著兩個黑眼圈出門,太丟平安的人,既來了,讓你二姐夫把把脈,喝些藥湯調理調理?!?/br> 麥穗含了笑,“二jiejie這是關心我呢?!眴滔驺y呸了一聲,“我可是個記仇的人?!丙溗肱4讲粚︸R嘴道,“可二jiejie有二姐夫?!眴滔驺y就扭著臉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