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
父皇,你地下有知,是否也感到綠冠壓頂的威力? 心里這么想著,面上倒是恭敬地說了句:“云妃晚上出來散步,可要多穿些,朕先走一步了?!?/br> 說完趕緊提著龍袍離開這是非之地。雖然只是死去先皇的妃子,但是有太傅的恩寵加持庇佑,那這云妃就是這深宮大內真正的威風之人,她一個掛名皇帝,弄假的猢猻,在皇宮里真是有拜不完的“佛祖”??! 太傅大人給先皇奉上綠冠的秘事,還是假裝天真無邪,懵懂無知的好! 可惜裝得再天真,也有躲不過差事,這每日的早朝便是固定的苦差了。不過聶清麟也自有應對之法,把腦袋往龍袍的大衣領里一縮,立刻睡得踏遍五湖四海。 一來二去的,衛太傅就有點看不下去了。倒不是他真有嚴師之心,看不下去小皇帝的頹唐,而是過幾天便是大魏朝的賞燈節了。到時候各路藩王的家眷會進京面圣,是聶氏皇族難得的聚會。 他扶持的小皇帝要是還穿這么一身不合體的龍袍,在宴席上把小腦袋往龜殼里一縮,那可真是下了他衛冷侯的面子了,于是命令玩忽職守得厲害的內侍府給皇帝裁衣。 登基了這么久,終于可以做一身新衣裳了! 聶清麟覺得,這是乏味的傀儡皇帝生活里值得慶祝的一件大事。 當織坊派來的裁縫給小皇帝量尺寸時,安巧兒在內室小聲地對聶清麟說:“皇上,一會來量衣服了,要不要把‘那個’戴上?” 安巧兒口里的那個,是麗妃在世時,通過特殊渠道弄來的物件。好像是南疆那面的一種特殊的樹汁凝成的材質,上了色,跟人的皮膚似的軟軟的,經過工匠巧手雕琢,跟少年身下的那物倒是一模一樣了。 當年宮女來開導人事時,麗妃就是把那玩意兒給聶清麟按上,再給宮女下了神志不清的秘藥就這么糊弄過去的。 幸好“天殘”的名號傳出去后,省了這以后的諸多啰嗦。 不過裁縫來量衣時,畢竟要近身,看出襠下線條輪廓的破綻就不大好了。聶清麟想了想,便點了點頭。 可當安巧兒把藏著的匣子打開時,便有些發愣。當初制這物的工匠囑咐過,保存安放時要放些水保濕,以前安巧兒收拾物件精心,一直保養的不錯,渴望偏偏這幾日宮變鬧得太大,哪還有心去管這個?等到用時,打開一看,已經變得有些干硬了。 可這時裁縫已經在殿外候著了,給皇帝量完尺寸,他還得去上書房給太傅量,時間也趕了些。 聶清麟一看沒有什么法子只能湊合著些了,便催促著安巧兒糊弄著把那物塞到褲中。 待到裁縫進來時,果然請皇上除了厚重的外衣,只著里面的小衫丈量尺寸。 聶清麟從幼時便扮男孩,對男女大防之說也就淡漠了許多,加上里面裹著束胸,冬季的小衫布料也厚實,沒有什么外露的地方,倒也落落大方地讓裁縫丈量。 可是剛量完袖長,衛冷侯大步跨進了大殿,沖著那裁縫說了聲:“過來,先把本侯的量了!”說完便除了衣衫坐在一旁等待。 原來,他方才接到密報,派去安西的密探終于有了回信,心里懸了許久的事情落了底兒,心里自然是高興,便在午膳時飲了幾杯酒。 就在用膳時,云妃的侍女親自送來書信,衛太傅懶洋洋地掃了幾眼,大概的意思無非是“月老無情,飲恨終身,但盼見君一面”之類的。 這樣的書信,其實云妃之前也不是沒送過,只不過沒有這么措辭大膽外露而已。 衛冷遙本來是一直晾著云妃來著。那尚云初雖然是個才女,自己也的確曾經很是鐘意,但畢竟當初她自己做了棄他而就那個昏君的選擇,他本來就是個性冷輕薄的人,好不容易生出的一絲情愫也就這么生生的夭折了。 如今要不是尚云初的哥哥尚凝軒是他倚重的重臣,他豈肯顧全那女人的顏面? 但是能夠在對自己始亂終棄的女人面前扳回面子,也的確是快意的一件事。名滿京城的美女,正值嬌艷的年齡,雖然已經破了身,但又不是想要迎回府的,權當解悶的玩意兒了。 于是趁著酒意便往后宮走了過去,路過皇上的寢宮時,身后的阮公公小聲地提醒他,因為他方才正用膳,織坊派來的人沒敢打擾,就先給小皇帝量尺寸了,既然他要去云妃那兒,要不要讓裁縫晚上到太傅府里去量? 衛冷遙一揮手,沒有那么麻煩!便腳一拐,順便進了小皇帝的寢宮。 織坊派過來的也是機靈的人,一看太傅發話了,便撇下了伸著胳膊的小皇帝,忙不迭地過來給衣衫盡解的太傅量尺寸。 聶清麟只能縮了手慢慢地坐到椅子上等著。她也是看出太傅有些酒意了,許是喝得有些發熱,就這么大大咧咧地脫了衣服,上次只是順著衣襟管中窺豹,現如今倒是看得真真切切了。 太傅穿上衣服一派仙人氣息,除了衣服,感覺比那大內的侍衛高手的臂膀還要挺闊健壯呢! 這樣的胳膊揮舞刀子時候,挨刀的人一定很疼,也不知他將來會賜給自己一杯毒酒,還是也手起刀落呢? 正看著太傅的胸膛愣神,突然聶清麟發現太傅的一雙鳳眼兒突然一瞇,然后意味深長地看著自己。 聶清麟順著太傅的目光往自己的襠下一看…… 那物似乎頑皮了。 ☆、七 因為方才放得匆忙,結果聶清麟坐下的時候,一個沒留神,干硬了的過期貨就這么支起來了,加上方才望向太傅太過用力的眼神,該是怎樣一副猥瑣的畫面? 聶清麟畢竟還是清純了些,腦里第一個反應是:糟糕,該不會是露餡了吧! 于是騰地起身,拿起旁邊的一件夾襖,捂住了自己的下半身,強裝鎮定地說了句“朕要更衣”,便急匆匆鉆進內殿旁的廁軒里。 安巧兒也是臉色有些發白地跟在小皇帝的后面,看著旁邊零星走過的太監宮女,什么都沒法說,只能干等在廁軒的外面。 聶清麟在廁軒里真是冒了身冷汗,將那惹禍的玩意撫弄得妥帖了,再把安巧兒遞過來的外衣穿好,坐在干凈的恭桶上穩了穩心神。 雖然方才的形狀奇怪了些,大約太尉也不會問起吧,畢竟是私隱之處,難道當臣子的還不許皇帝長得偉岸些嗎? 他該不會要自己脫褲檢查吧?聶清麟覺得那不符合衛冷遙的性格,跟著太傅“學習”有些時日了,她也略琢磨出來,雖然太傅是個腹黑陰狠之輩,朝堂上的勾心斗角很是高瞻遠矚,但是日常的小事小情上,一向嘴懶得緊,不太拘泥于小節。 越想心里越安穩了些,等到從廁軒里出來,臉上仿佛真是方便過后的舒爽。 轉到內室時,果然發現太傅已經走了,只剩下那量衣的師傅在那候著呢,聶清麟頓時長舒了口氣,招來了裁縫繼續快樂地量衣。 聶清麟打死也想不到,此時正往楚韻宮走去的太傅大人,腦子里琢磨的不是篡位謀朝的正經事,反而就是陛下襠中的那點小事故。 出了寢宮的門,太傅的酒也醒了不少,此時正挑著濃眉,瞇著鳳眼在琢磨著:看著那情形,倒不是天殘!正經的有貨呢!敢情兒是對著女人不好用,反而幾次三番色瞇瞇的盯著自己時起了變化! 好色的先帝居然有個斷袖分桃的兒子!可真是有些諷刺??!聶氏皇族的荒亂史還真是什么也不缺了! 這小皇帝也真夠是色膽包天的,敢沖著位高權重的他肆意亂情兒,也不知上回在那暖床上,這小混蛋腦子里是如何銷魂自己的。 模樣倒是怪清秀的,眉眼兒愈發看著順眼,可惜不是個嬌小玲瓏的美嬌娥……想著想著,酒勁兒又上來了,思緒也就一路不知飄哪里了。 來到楚韻宮時,云妃已經在門口恭迎了,如墨的頭發在頭頂高高挽了個發髻,頭釵也選得素雅,身上穿得是一身紅衣,映得皮膚也雪白??吹叫l冷遙時,臉上恰到好處地露出了讓人垂憐的羞怯。 以前尚云初的這副淡雅模樣,衛冷侯是很喜歡的,但是再可口的佳肴被人動了筷子又隔了夜,總是難免失了味道。 云妃不知衛冷侯心里所想。發生宮變時,她的心里也是一陣的忐忑。 猶記得衛冷侯的當初戍邊歸來,在先皇舉行的宮宴上,自己已經是先皇的寵妃,看著昔日的情郎向坐在皇帝身旁的自己鞠躬行禮,心里那滋味是百味雜陳。 原想著衛郎的眼中多少會流露點情緒,可是癡也好,怨也罷,那雙漂亮的鳳眼卻是平靜無波。 被先皇責罰戍邊那幾年,讓個儒雅的男子更是增添了男兒氣概,見到衛冷遙的那一刻,曾經對這男子的愛意立刻按捺不住地在心里涌動,不由得暗自懊惱母親的短視。 自己是尚府庶出的女兒,母親身為側室膝下所出又無兒子,所以自己的婚嫁便是給母親長臉的關鍵了。 當初衛郎因為得罪了權貴被先皇斥責貶到邊關戍邊時,自己不是沒有跟隨衛郎去邊關受苦的決心,怎奈母親以死相逼,又因為自己那“才女”的盛名,得了先皇的垂愛,雖然是庶女出身,但也被選入了宮中,命運造化??!真是跟情郎錯身而過。 待到了衛冷遙一路平步青云,權傾朝野,到了最后發動宮變之時,尚云初恨母親當初的短視更是刻骨銘心。 不過別的妃子都紛紛進了冷宮,自己卻獨獨留在了楚韻宮里,吃穿用度照比以前似乎還更勝一籌,雖然有哥哥的面子在,但是也能看出衛郎對自己并不是全都無情。 至今太傅府中沒有正室,是不是說明了衛郎對自己的介懷嗎? 如今衛郎終于肯來見自己,足以說明他心里的余氣已消,只盼著能與他再續前緣,就算成為他的妾室也是了無遺憾。 想到這,她臉上堆著羞澀的微笑迎了過去,沒用宮女服侍,主動解開了衛侯的狐皮大敞,輕輕說道:“外面天兒冷,請太傅到宮中暖閣里歇息?!?/br> 說著便引著太傅入了內室,然后接過旁邊侍女端來的茶盞,親自送到了太傅的面前。太傅接過來,喝了一口,上好的廬山云霧。 太傅心里卻是也一皺眉,他素來不愛吃苦味的,當初與這女子結識時,倒是一味的遷就了她的品味,次次都點這廬山云霧,想來尚云初便以為自己也愛這味道。 他只呷了一口便將茶盞放下來。又斜眼看了看挨過來的女子,一股撲鼻的胭脂味撲鼻而來,那張臉雖然是眼角含春,卻早失了當年清秀端莊的味道。 “素手折柳盡林樾,賦笛千曲難出關……衛郎,你當年出關,獨留下我一人,我……好苦??!”說完一串眼淚便情不自禁地翻涌了出來。 衛冷侯忍不住皺了眉,這句詩是尚云初當初在自己出關后,給自己在最后一封信里的詩句,信里對母親逼她入宮的事情只字未提,可轉身她便入了宮。 當年的自己還是有些年輕,不懂得女人的真正妙處,滿腹經綸又如何?在朝堂上累得半死還要跟佳人吟詩作對嗎?就像現在,他忙了一晌午,要的不過是可口的湯水,吳儂軟語的撒嬌罷了。哪有什么氣力去哄淚濕長襟的美人? 這女人在宮里也沒怎么受教啊,看人眼色,伺候人的本領還不如那個斷袖的皇帝,難怪圣眷不到一年就失了寵! 膩歪勁兒上來了,本來被酒精勃發出來的那點子春意也消散殆盡。 她跟兵部侍郎尚凝軒雖然不是一母所出,但畢竟是尚府里的女兒,幾分情面還是要留了,要是只為了一時的舒爽沾上了甩不掉的麻煩,可就有些不值當了。這美人再嬌艷,也是先皇那老兒用過的了,仔細一想便倒了胃口。 想到這,冷面薄情的太傅重新歸位,一把便推開懷里的佳人:“臣受尚侍郎所托,來看看娘娘是否一切安好,看娘娘如今身體安泰,臣也就心安了,臣前朝還有事,后宮重地就不久留了?!?/br> 說完太傅連大敞都懶得穿,起身便大步跨出了暖閣。 太傅身形高大,腿又長,幾步便走了出去。就算尚云初想要拉住他,也是攆不上的,臉上的眼淚是越來越多,將精心描畫了一上午的妝容徹底弄花了。 阮公公拿起大敞跟了出來,替太傅大人披上后,偷眼打量了下他陰晴不定的神色,低聲問道:“太傅大人可是要出宮,我叫人備下車馬?!?/br> 太傅卻擺了擺手,想了想說道:“去皇上的寢宮吧,本侯有些話要訓示給皇上聽?!比罟B忙喊諾,心里卻嘆氣道:“得了,這又是心情不順,到那倒霉的皇帝那里去發邪火去了!” 等到衛侯又回轉到了皇上的寢宮,眼見著宮門口的太監準備喊著“太傅覲見”,眼睛狠狠一瞪,就讓那小太監啞了音兒。 高大的男人跟個豹子似的,悄無聲息地進了內室。 順著軟簾這么往里一看,那小混蛋果然在怡然自得地享受著呢! 只見小皇帝換了身藏青色的褂子,一圈兔毛襯得下巴越發的尖細。那褂子的袖口有些發短,露出一圈細瘦的手腕,正靈巧地翻動著手里的鐵鉗子烤著幾只紅薯片,另一只空下來的手,正不得閑地往嘴里送著炒香的瓜子。嘴里還喊著:“巧兒,送碟白糖來,再送碗雪梨冰糖,一會吃紅薯嘴會干!” 可喊完了,卻不見人答應,回頭一看,呀!閻王怎么又折回來了。 她登時小心收起興致勃勃的吃相,試探地問:“太傅來得正巧,這剛考好的紅薯可要嘗一嘗?” 太傅也不搭話,解開了大敞便懶洋洋地躺在了小皇帝鐘愛的軟榻上,眼角余光掃到那小兒得不到自己的回應,果然又在屋子里轉開了。 不一會,撒好了白糖的紅薯就遞到了自己的眼前。太傅懶洋洋地接過鐵鉗子,咬了那么一口,不得不承認,吃慣了山珍海味,這鄉野里的小食倒也不錯。 不一會,安巧兒奉了兩碗剛蒸好瀝出的冰糖梨水送了進來。 衛冷侯看著那小皇帝又像上次那樣,取來蜜棗挖核后放入水中,遞到自己面前。 “皇上為何放棗進去?”上次沖油茶還能說是巧合,可這次冰糖雪梨本身就很甜膩,他為何還要放棗? 聶清麟被問得一愣:“太傅不喜歡?御花園那幾盆子芙蓉鳳花開花那年,我看見太傅在賞花會上這么往醒酒湯里放過棗子,自己也試了試,果然好喝,要是太傅不喜歡,我換一杯就是?!?/br> 說著就要喚安巧兒再換一杯。 可是還沒來得及出聲,手腕便被太傅鐵鉗樣兒的大手狠狠抓住了,太傅的眼里閃著精光,意味不明地說:“賞花會?三年前的事兒了吧?皇上您那時候就注意微臣了?” ☆、八 嗯?這個…… 聶清麟一時沒聽懂衛太傅深奧的潛臺詞,想了想,總歸是“千穿萬穿,馬屁不穿”,便醞釀著回答:“太傅當年的風采驚冠六宮,想要不注意都很難!” 其實這也是實話,當年只要先皇宴請群臣時,后宮頓時便如過節看戲一般,要知道宴會上有“貌賽潘安”的衛冷侯大人出現,眾位娘娘和宮女、公主都很“sao”動。 美男子總是讓人看不夠的,尤其是那舉手投足的瀟灑做派,在一群不是身形發福就是胡子濃密,頭發稀疏的臣子里是相當出眾。 記得那場賞花會,人比花多,她當時人小個兒矮,又是備受冷落的皇子,坐得遠了些,滿眼睛里除了高高的官帽,黑乎乎的腦袋外,十年難得一見的名花是一眼都沒掃到。 既然看不到花兒,又不愛看一個個喝得通紅的老男人之臉,自然是往順眼的地方多看看了,加上那幾日母后總是說她的做派沒有男兒應有的氣概,不免要跟衛冷侯這樣美男子學上一學。 因為平時難得一見,觀察得難免仔細了些,當時只覺得太傅連飲酒過多,皺眉扶額的姿勢都是那么出眾,難怪看紅了一干女眷的雙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