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
顧容陡然覺得心中一震,萬分留戀不舍驟然涌出。 “你說怎樣便怎樣?!苯窕卮鸬靡蝗缂韧厝犴?。受害者委曲求全的姿態像一根針扎進顧容心里,讓他又痛又癢。 這一剎那,他愿意做任何事來彌補姜婉。于是說:“我有個禮物送給你,在你前面的盒子里?!?/br> 姜婉依言打開——湖藍色的包裝盒,系著絲緞蝴蝶結——是一條鉆石項鏈。 最后居然是這么俗氣的結尾! “我有最后一個要求,你能答應我嗎?” “好!” “我從小有一個愿望,就是長大之后帶著我愛的男人回到老家,給他看看我長大的地方。你能不能陪我一起去?” …… —————— 一周后。田曉蘭帶著大包小包的燕窩補品來看孟黎,又做了晚飯兩個人吃。 她邊吃邊抱怨:“你懷孕是大事,小容怎么還去出差?等他回來,我得跟他說,以后出差什么的盡量讓別人去?!?/br> 孟黎笑著說:“工作也沒辦法。他說后天就回來?!?/br> 臨走前,田曉蘭不放心,囑咐孟黎許多事情,還說:“有事就給我打電話?!辈呕丶?。 孟黎其實毫無反應,能吃能睡,跟懷孕前毫無兩樣。只是不敢再像以前那樣整天對著電腦,回家以后幾乎不怎么上網,大多在看書。 剛翻了兩頁,聽見電話響——是個陌生號碼。 “喂,你好,哪位?” “喂?!币粋€清甜的女聲:“我是姜婉?!?/br> 孟黎心中一沉,遍身陡起生理性厭惡,語氣十分不快:“干嘛?” “聽說你懷孕了,恭喜你?!?/br> “哼,謝謝?!?/br> “其實你沒必要討厭我,我從來沒想過要顧容離婚。我們之間的感情很純粹。我希望他好,所以有幾句話想跟你說?!?/br> “你家的裝修太素白,顧容其實不喜歡。你的個性又太剛烈,讓他很累。甚至你們常用的避孕套,顧容也不喜歡。他希望你在床上能更活躍?!苯裢nD一下,馬上接著說:“這兩天他陪我來我老家,我……” 怒氣緊緊扼住孟黎的嗓子眼,她渾身發抖,雙手打顫。 所以,根本就不是顧容說的那樣!姜婉來過這里,來過他們的家!他向她傾訴一切,甚至包括床事!而且他們也上過床! 怎么會沒上過?!顧容說他去出差,其實是和姜婉一起回老家! 孟黎惡狠狠吐出一句:“你這么下賤!你老家人都知道嗎?!” 她啪一聲掛上電話,迅速按下那個爛熟于心的號碼。 傷心、憤怒、絕望裹挾成萬鈞之勢。 “顧容!我只問你一句話,你現在是不是跟那個賤人在一起?!” 顧容驚慌得完全說不出話。一瞬間天崩地裂。 “你聽我解釋……” 一串忙音。 ☆、第二十一章 顧容一顆心像沉進湖里,洶涌而來的湖水將胸腔里的氧氣一點點擠出。他從來沒有這樣恐慌過,好像身后無援,回頭路斷。 他一把拖起尚未打開的箱子,穿上外套,開門外出。 一開門,外面卻站著姜婉。像是在徘徊了一陣的樣子。 她詫異抬頭,又盯著顧容的箱子,泫然欲泣:“你要走?” 顧容已經沒有心情再注意姜婉的傷感,只點點頭。正要邁步,卻被姜婉攔住了:“我不是想攔你,但現在這個時間,飛機、火車,都沒有,怎么走?你要是真的想走,最早也要等到明天早上,有八點的航班?!?/br> —————— 孟黎躺在床上。窗簾拉得森嚴,屋里暗得像洞xue。她盯著天花板,卻怎么也睡不著。時間一分一秒流逝,就像她和顧容的感情,一寸一寸腐壞。 突然,她感到一股溫熱的液體從體內涌出。 憤怒和傷心瞬間被恐懼取代。她走進衛生間,看見內褲上刺目的一小塊紅色血跡。 指針指向凌晨兩點。 她的臉色瞬間蒼白。心中知道不好,卻不敢想到底預示著什么。重新躺回床上,揪著心數分秒。 熬到早上八點。她匆匆洗臉刷牙,隨便換了身衣服便去醫院。 盡管是一大早,醫院里卻已經人山人海??諝庵袕浬⒅舅臍馕?,從身邊經過的人都有一張被病痛折磨的臉。 婦科掛號臺前排了長長的隊伍。護士一聽說她是懷孕以后出血,立刻開了一張加急號給她:“趕緊去找醫生?!?/br> 比她想象得更焦急。 醫生只簡單問了一下情況,說:“先做b超?!比缓箝_了一張單。也是加急的。 她之前來做b超,等候室里滿滿當當的人。上午排的號,下午能做上就是天大的運氣??墒墙裉?,她被安排了加急通道。 她捏著病歷本,走進b超室。小小一間房,里面坐著兩個醫生。 “來,躺下,內褲拉低一點?!?/br> 冰涼的膏體涂在腹部下方,孟黎覺得她像一尾等待審判的魚。不知道命運會給她什么樣的結局。 拿到報告單只需要兩分鐘。 報告單上兩個看不懂的彩色圖案。下面的文字倒是清楚明白,精準的描述,不參雜絲毫感*彩——未見胎心。 孟黎記得上次來做b超的時候,結果不一樣。寫的是有卵黃囊,見胎芽胎心。 “咚”一聲,是什么墜入深淵的聲音。她緊緊捏著報告單,不自覺地加快步伐朝醫生辦公室走去。她無法想象她的表情?;碳币呀涀屗裁炊几杏X不到。 醫生看了看報告單,說:“你這個就是不好了?!?/br> “不好”是婦科醫生的慣常說法,意味著孩子已經沒了。 盡管看見報告單的一剎那已經音樂明白最終結果,盡管聽醫生如此說,可心里還是有那么一絲僥幸,覺得也許還有辦法。 怎么會毫無辦法? 這個孩子,這個生命,怎么會無聲無息地來到她身體里,又這么無聲無息地離去?! “你還在流血嗎?” 孟黎點點頭。 “你這個快三個月了,比較麻煩,先住院觀察吧。也不知道我們這里還有沒有床位?!贬t生一邊說,一邊在按著鼠標,不知道在電腦上查些什么。 孟黎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她甚至感受不到傷心難過。她只是覺得這一切都不是真的吧?突然之間懷孕,突然之間丈夫就有其他女人,突然之間她又流產。 為了自我保護,她好像給自己的心覆上一層脆弱薄膜。隔著它,她就是行尸走rou。而一旦戳破,就會潰敗流膿,生不如死。 “還好,還有個床位。有家人一起嗎?去辦住院手續吧?!?/br> “家人”兩字像一陣細針,扎進孟黎心里。讓她一瞬間差點窒息。 從醫生辦公室出來,她手里捏著病歷本和一張薄薄的住院通知單。整個醫院被人包圍。喧嘩嘈雜的聲音像蜂鳴。 她機械地掏出手機,打給她媽。 “喂,小黎,怎么了?” 熟悉的,從小聽到大的聲音。 孟黎覺得心里洶涌的情緒頃刻潰敗。她突然蹲下來,對著電話,嚎啕大哭。 一聽女兒沒說話先哭,孟黎的mama趙素秋又擔心又著急:“怎么了?怎么了?你告訴媽……” 說著,趙素秋也哽咽了:“不哭啊,媽馬上就來,馬上!” —————— 早上八點的飛機,顧容凌晨五點就起床收拾,六點從酒店出發。他沒想到姜婉竟然也決定和自己一起走。 兩人一路無話。好不容易上了飛機,顧容還以為馬上就要起飛,卻突然傳來廣播說航空管制,起飛時間待定。 他氣得怒罵一聲:“cao!” 姜婉沒想到顧容竟然如此焦急,也就意味著他如此在乎他老婆。不禁心中酸澀,說到:“你不要擔心,一定來得及的。如果是我,一定會等到你回來?!?/br> 顧容本來想質問姜婉是不是她打電話給孟黎,可聽她這樣說,突然又覺得于心不忍。就沒說話。 回到帝都,已經中午十二點。 顧容心急火燎地打車回家。他掏出鑰匙開門直接進去。 “小黎,小黎?!?/br> 空蕩蕩的沒有回應。他找遍了幾個房間,都沒看見孟黎。趕緊去開衣柜——見孟黎的東西都還在。這才稍稍安心。 于是給孟黎打電話——卻沒有人接。 心急之下又打給周舟:“喂,你和小黎在一起嗎?” 周舟覺得很奇怪:“沒有啊,她沒和我聯系?!?/br> 顧容將他手機里孟黎所有朋友的電話打了個遍,卻沒有一個人知道孟黎在哪里。他又打給岳父岳母,已經關機。 他頹喪地在沙發上坐下,一顆心如被放在火上炙烤。 —————— 病房已經注滿,護士將孟黎安排在走廊的病床上。見她一個人,“哎喲”了一聲:“就你自己???這怎么行?你得先去買個盆,小便時用盆接著。要是有血塊就立刻叫我來看?!?/br> 護士一看孟黎臉色慘白,又說:“算了算了,我去幫你買?!?/br> 她躺在病床上,覺得就跟大姨媽來了一樣,好像有血流出,卻不覺得肚子痛或有其他異樣。到下午兩三點時,她開始感到身體下面像水龍頭打開一樣,一波又一波的血,似乎要講她覆滅。 她頻繁去洗手間。血一股股涌出來,流在盆里,觸目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