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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連野一聽眼睛就亮了,搓了搓手道:“下官正巧無事,大人若是不嫌棄,下官倒是可以為大人診上一診?!?/br> “那就有勞赫連太醫了?!绷合霰揪褪莵碚宜?,如今搭上了話,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卻不是往院兒里,而是往皇宮的方向。 赫連野沒有多想,顛顛跟在梁霄的身后,一同往宮里走去。 如今皇宮的東八門都是梁霄的地盤,正東青龍門里便是東侍衛營。梁霄一路將赫連野帶進了侍衛營他的執室,這屋里沒別人,梁霄還把門關了,赫連野見此終于反應過來事情好似有些不對勁,遲疑地道:“梁大人這是何意?莫非大人有何隱疾?” 梁霄把門栓好,回過身來,又笑了笑,道:“赫連太醫,我是粗人,也不會兜圈子,咱們就有話直說吧,今日半晌有人看到你在極陽殿近處徘徊良久,敢問大人又是所謂何事?莫非也是有什么隱情?” 赫連野雙眼徒然大睜,又很快收斂心神,隨即他盯著地面眼神游移,似乎是在衡量利弊。而梁霄也不催他,就抱著雙臂靠在門板上耐心地等著。 此時日微西斜,爽烈的日光透過窗戶照進來,能看到屋內空氣里細小的塵粒激蕩翻滾,就好似赫連野此刻的內心,正是天人交戰時。 好一會兒,梁霄看到赫連野微微攥了下拳,似是終于下定了決心,這才再次開口,道:“看來赫連太醫到極陽殿是真有隱情了?!?/br> “不錯,”赫連野此話出口,眼神也堅定下來,他望著梁霄道:“梁大人,可否再借一步說話?” 梁霄點了點頭,指了指書案后面掛著的一面門簾,“赫連太醫里面請?!?/br> 那門簾挑開,是一間暗室,梁霄隨手把燈點上,滿室幽光。赫連野才看清這屋里只有一套簡單的桌椅,看起來是梁霄平日和屬下們密談之處,便點了點頭。 兩人落座,赫連野才小聲道:“梁大人,我知你自幼便為陛下伴讀,又與高畢焰也有同窗之情,今日之事,望你念在與其往日情分定要出手相助!”他說完又起身,鄭重地要給梁霄行揖禮。 梁霄連忙攔住,心中卻因赫連野的話暗自吃驚,“赫連大人這是何必?!快別多禮,有什么話你慢慢說?!?/br> 赫連野道:“我阿翁當年曾受孝慈太君恩惠,近日他聽說了高畢焰的事情,便囑我若有機會定要照拂高家的哥兒,以報恩惠。故此,高畢焰的事情,我也多有暗中留心。近兩日,陛下和高畢焰,呃,這事你應也知道了吧?”見梁霄點頭,他才繼續:“今日晨后,陛下曾招太醫為高畢焰診脈,我便留了心,卻發現太醫正回來之后,神情有些古怪,之后我又多有留意,看到他去方檔室動了一張藥方?!?/br> 梁霄聽到此,神情已漸蕭肅,問:“那是什么方子,你看清了嗎?” 赫連野點了點頭,道:“湯池的方子?!?/br> 話至此,兩人相顧無言了片刻—— 赫連野有些忐忑,他不知梁霄能不能明白這湯池方子的重要性。 梁霄則是想,湯池的方子乃嬪妃侍寢之日才會用到的方子,這方子輕易不讓改,即便是太醫正若要改動也需皇帝首肯,再報敬事房備錄,因為皇宮的規矩就是這樣,方是太醫所出,藥是敬事房試過后才能送到極陽殿用。而赫連野今日會覺得此事有蹊蹺,定然是這個流程不完整??稍捰终f回來,太醫正若無上位者授意,他又怎么敢冒著削官免爵甚至掉腦袋的風險輕易動這個方子呢? 難道是陛下授意的? 想到此,梁霄又問:“赫連大人,你可看到了那方子有何改動?改動后功效如何?” 赫連野嚼了下嘴角,思考了兩息,最終點了下頭,自懷里掏出了兩張謄錄下來的方子,遞到梁霄面前,還怕他不通醫理,耐心解釋道:“上面這張是原來的湯池方子,下面這張是今日湯池送過去的實際用的藥材。藥材動了兩味,藥效卻大不相同,原來的方子意在助興,這后來的可是會引發情潮的。下官之前有幸為高畢焰診過脈,深知他體弱陽虧,如今有陛下龍氣相補多少能緩解一二,可若在這時候被藥物誘發情潮,會傷他根本,乃是大忌,因此下官才會想要到極陽殿將此事稟告陛下,只不過,我去得不是時候?!?/br> “原來如此,”梁霄總算聽明白了,臉上神情也冷峻起來,又問:“那大人可有看到太醫正是否走了更改新方的流程?” “自然是沒有,我才覺得事不尋常?!焙者B野道,“原來的老方子沿用了好幾年,早就備錄過,只動藥材,送過去后,敬事房必然也不會重新試用,大抵就直接送到極陽殿去了。梁大人剛才若非你來找我,我本是準備再去一趟景陽宮,我雖人微言輕,但景陽宮里總有高畢焰的忠仆,想來天黑之前怎么也能想出辦法來。如今既然與大人說了,便懇請大人一定要想想辦法,將這事告知高畢焰!也算全了我赫連家報恩之心!” 梁霄道:“這事,你放心我來辦。方子也給我吧。另外,你就不要出宮了,先在我這兒略坐些時候,若是陛下召見,恐怕還需要大人為證?!?/br> 赫連野點了點頭,與梁霄同時起身,兩人互向對方鄭重行禮,乃是互托之儀。 此后,梁霄揣著兩張藥方直奔極陽殿,路上還在想,真是沒想到,這個赫連野竟還有忠肝義膽的一面,看來平日里他那些不怎么好聽的名聲多少也有些不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