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6節
她一驚,回過頭去,只見初夏領頭,一左一右是晴雪和珍珠,身后還跟著一個公公和一個侍衛,頓時手一松,藥掉了一地。 “你們……你們為什么半夜能闖進仙居殿……這是干什么?來人啊,來——”呂七兒剛扯著嗓子一喊,便被侍衛用布條塞住嘴,又捆了手腳,被摁倒在一把雕花椅上。 “嗚,嗚嗚……”呂七兒驚恐萬分,仍在踢腿,含含糊糊道:“你,你們……是怎么……進來的……” 初夏捏住她下巴,往上一抬,眼神厭惡,嘴角又掛著一絲冷笑:“怎么進來的?自然是你家主子打開殿門,讓咱們進來的。七兒姑娘真想永遠留在皇宮,步步高升?” 呂七兒一呆,停下掙扎和吵鬧。 人心不足蛇吞象,初夏淡道:“七兒姑娘這個心愿,我家主子幫你達成,也算是最后報答你家哥哥一次了,從此兩清。主子不但讓你留在皇宮,而且還讓你成為后宮妃嬪,今后大宣歷代帝王后妃同伴在側,你看如何?” 呂七兒不敢置信,雖然不知道真假,可光聽這事便已心跳得厲害,眼里閃過一絲驚喜,含著布條兒,口齒不清:“不,不是……騙我吧……” “一句虛言,天打雷劈?!背跸囊馕渡铋L地一笑,又湊近她耳邊,“不過,出于交換,七兒姑娘也得告訴咱們,那青蛇真是你自個兒的主意,還是有人指使?” 呂七兒沒料到他們居然知道了,瞪大眼睛。 “放心,若是真怪罪你,咱們一進來便,”初夏手作刀,往脖子上做了個殺頭的姿勢,“……又何必跟你磨嘰?!?/br> 呂七兒考慮片刻,再不猶豫,待口中布條兒一脫,就湊近初夏耳邊,吐出那人名諱。 ☆、第二百六十六章 喪生火場,冊皇貴妃 初夏聽完,凝住呂七兒未動。 呂七兒被她看得發毛:“我都告訴你了……怎么樣,你們也該兌現諾言吧……什么時候讓我做妃嬪?還不先放開我……”話未說完,面前女子手一揚,將布條重新塞入她口里。 呂七兒嗚嗚起來,驚恐而憤怒地望住一行人:“你,你們……騙我……騙我……” “誰說的?這就送你去奔赴你的好前程?!币粋€太監上前兩步,一掌劈到呂七兒的后頸上,將她擊昏。 此時,門咯吱一開,晴雪捧著一套衣靴疾步進來:“初夏姐,衣裳都拿來了?!?/br> 初夏吩咐:“換上?!?/br> 幾人七手八腳,一會兒光景便將呂七兒扒得精光,從里到晚換上韓湘湘的衣裳和首飾,又然后將一個幼兒搭蓋的精致棉被塞她懷里。 最后,侍衛將人扛上肩,直奔側妃寢殿。 皇宮,今夜有風,顯得天色更黑。 仙居殿內,正對著主殿的空曠庭院內,幾名宮人站在兩個女子的身后。 云菀沁面上無悲無喜,凝住主殿,呂七兒,我欠的只有你哥哥,不是你,該還的,也全都還了。 往日的還好說,現在你既然已經動了害我兒的心思,那就休怪我留不得你。 來京城,進王府,入皇宮,接近權貴,攀附千金,全都是你這輩子本來不可能觸及的,現在你該享受的福氣,都享受完了。 若你惜福感恩,這份福氣本可以細水長流,終其一生。 可你凡事太盡,緣分勢必也早盡。 如今這下場,雖慘烈了些,卻也算是你畢生所求,更能解救一個無辜稚女,你的輪回功德簿上,也算能添上一功。 身畔,韓湘湘因為半夜臨時被叫出來,身上僅披著一件擋住寢衣的披風,在夜風中瑟瑟,卻不是以為冷,而是因為心情還未平靜,直勾勾盯住夜色中顯得詭麗的殿室,喃喃:“這樣真的可以嗎……” 云菀沁攏著滾鑲著銀狐袖籠,目光一轉:“莫非你想留在皇宮?” “不!”韓湘湘惶惶跪下來,有真心疼自己的人,才是家,反之便是煉獄,這皇宮對于王妃來說,是她溫暖的家,可對于自己來說,卻是個無愛而冷酷、禁閉自己和女兒的牢籠。 云菀沁一手將她攙住,扶了她起來:“那不就行了。燕王不要你們母女,是怕有損皇上的顏面,今日一過,世上再無你們母女,皇上顏面得保,燕王收了你們,心里也不會再背包袱。燕王是皇上的手足,一直站在皇上身邊,為皇上盡忠,皇上是個投桃報李的人,這次也想盡量讓他滿意?!鳖D了一頓,“只是這樣以來,便委屈了你,你到底是個官家小姐,綺年玉貌,青春正盛,可從今后便要改名換姓,再不能與娘家人來往,恐怕也只能終生為妾,不可隨意拋頭露面,在燕王府的后院隱居一生?!?/br> 只要能保住女兒,還有什么苛求? 韓湘湘淚盈于睫,真心實意:“這已經是兩全其美的法子,既能不損天家名譽,又能讓燕王心里舒坦,最重要的是,端姐兒能被燕王認下,妾身就知足了,自己日后過得怎么樣都無所謂了?!闭f罷,有些酸楚,有幾分打算劃過心頭,并沒多說,只拿定了主意,垂下頭。 云菀沁并沒注意她的異樣,只見初夏出來了,道:“端姐兒抱出來了?” “珍珠已去抱了……喏,已經出來了?!背跸难恢?,珍珠抱著還在酣睡的端姐兒出來。 韓湘湘見著女兒出來,臉色平靜了許多,抱過來,撩開小被子,看著女兒的小臉蛋,親了又親,又不自禁流下淚,仿佛卸下了一塊心事。 初夏見差不多了,朝主殿門后的侍衛和太監使了個眼色,那侍衛和太監匆匆進去,又馬上出來。 靠近韓湘湘的臥室窗戶內,最先生起火光,火苗吞噬著簾幕、窗帷、桌布,殿內的家具全是木制結構,不一會兒,火勢蔓延開來。 “走水了——走水了——”火勢讓殿內不管是值勤還是打盹的宮人醒的醒,悟的悟,大喊著跑出來。 與此同時,庭院外的一行人早就退到仙居殿外不遠處一座小丘的亭子里,在隱秘的高處看著主殿內宮人的動靜。 “側妃呢?側妃和皇女還在里面——”有宮人驚叫著。 “火太大了,將臥室的門都封了,進不去啊——” 一開始還有幾個宮人用浸濕了的簾子包在頭臉上,冒死沖進去想要救人,無奈火勢太洶,圍住臥室門,實在闖不進去。 “快,快去喊人幫忙——”幾個宮人得了提醒,把腿兒就跑。 剩下幾個宮人精疲力竭,喘著氣在天井里挑水救火,次次卻還沒靠近,就被巨熱蒸霧逼退幾步,幾個來回下來,精疲力竭,個個癱趴在地上,頭都抬不起來。 火趁今夜的風勢,半晌功夫,大了幾倍,騰騰卷起,直沖云霄,燒得皇宮內四面八方亮堂堂。 “轟——”門窗禁不起火龍煎烤,畢畢剝剝地裂開。 “轟隆——”燒爛了的廊柱傾斜倒地。 “主子,從呂七兒口中打聽到指使她放蛇嚇唬小孩子的人了……”初夏趁空,湊到云莞沁耳邊:“說是沂嗣王府上的表姑娘?!?/br> 她凝視下方的火光,眼神一動,與自己心中的預感不謀而合,看到那蛇的第一反應,腦子就浮現出那個人。 那個人非但不怕蛇,還標新立異喜歡養蛇,用蛇害人的事兒,也做過。 怎么,貶為庶民后,千里迢迢投奔親哥,如今成了嗣王府上的表妹了么? 云莞沁嘴角挑起一抹好笑,不過看起來她倒也是審慎多了,沒傻到真用毒蛇放進宮害人,只用條無毒草蛇來試探,想必也知道一旦鬧大,出師未捷只怕就得身先死了。 “可要告訴皇上?”初夏也猜到了幾分。 唯一的人證正在火場替死。就算有人證也沒用,那人豈會承認? 更重要的是,沂嗣王是推舉三爺上位的重要力量,她知道,至少眼下,是不能與沂嗣王有什么隔閡的。 告訴三爺又怎樣?讓他狠狠教訓一頓沂嗣王,將他的meimei拉出來問罪?讓兩人關系生間隙? 又何必影響了朝堂。 昔日那人在自己眼皮子下落荒而逃,這次回來還能玩出個花? 正這時,小丘上,亭子邊,卻聽晴雪一陣低呼:“韓側妃呢?” 眾人環掃一圈,果然不見韓氏的蹤影,再一聽小太監一聲驚叫:“主子,快看——” 熟悉的身影早跑到小丘下,借著仙居殿的一閃小側門,悄悄進去了。 女子走進庭院,背影在映成橘紅的蒼穹下輕微的顫抖,顯得紙片一般的格外纖弱,卻毫不猶豫,竟一個人沖進了火場! 這一幕投火景象,驚得初夏等人屏住呼吸,完全沒有料到韓湘湘竟來這么一出,便是連端姐兒也似是有心靈感應,驀然從睡夢中驚醒。 “還不趕快將韓氏救出來?!痹戚仪咭宦暤秃?,跟隨的侍衛箭步下去。 —— 夜盡,破曉之始,太陽東升的前夕,仙居殿的火被撲滅了。 燕王一大早聽說了仙居殿起火的事,只當是夢還沒醒。 進了宮,一進乾德宮,連通傳都來不及,燕王扒開齊懷恩,直接沖進寢殿。 昨日的火燒了大半夜,夏侯世廷也沒睡好,早就起了身,正坐在一張羅漢榻上看前線的邸報,見齊懷恩氣喘吁吁跟在老八身后趕進來,只揮了揮手,叫他退下。 齊懷恩一退下,燕王就脫口而出:“三哥……仙居殿的人……怎么樣了……” 俊秀容顏慘白,一大早就汗如雨下,平日干凈利落的靈巧人,成了這副失魂落魄的樣子,怎么還能違心說不想要韓氏母女? 夏侯世廷合上邸報:“她們的生死,跟你有什么關系?!?/br> “三哥——”燕王發急了,“這時候,您還有心情埋汰我么?!?/br> “來人,將孩子抱上來?!?/br> 一個嬤嬤抱著個身著銀紅小衫的娃娃進來了,彎腰行禮:“皇上,燕王?!?/br> 夏侯世廷讓嬤嬤將孩子放在羅漢榻上,打發了她出去。 燕王看了過去,是個小女孩,雖從沒跟她見過面,卻也知道是誰,心中大石一卸。 女娃呆呆坐在兩個天下至貴的男子當中,一雙大眼睛盛滿了驚恐不安,對皇上不熟,對燕王就不認識,卻又好像知道不能亂哭,只揪著衣裳角,死死克制著,眼淚無聲地吧嗒吧嗒往下落。 夏侯世廷見老八盯住端姐兒的樣子,道:“跟你小時候一模一樣,沒頭發,瘦得像個皮猴兒,膽子小,光看這樣子,就知道是親父女?!?/br> 男子聲音威嚴,端姐兒膽子小,突然聽得他說話,終是忍不住,哼唧一聲,嚇得小聲哭了出來。 燕王一個箭步上前,將端姐兒抱起來,打抱不平:“這才多大啊,能看出什么美丑?小元宵的頭發也多不了幾根啊……”頓了一頓,問:“這孩子……沒事吧?” 這會兒倒是心疼了。果然沁兒說得對,有人就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夏侯世廷瞥他一眼:“起火前,就被人抱了出來?!?/br> 燕王松了口氣,一口氣卻又提了起來,神情變得緊張:“那……她呢?!?/br> “本來出來了?!毕暮钍劳㈧o靜看著他。 什么叫本來出來了——燕王手心冒汗。 端姐兒也躁動起來,似是被技藝生疏的燕王抱得很不舒服,蹬了蹬腿。 “后來又沖進火場了?!?/br> 燕王恍惚:“怎,怎么會又沖進火場?不是出來了么?……為什么?……那她……是沒了?” “你的親骨rou,朕給你保住了,”夏侯世廷并未直面回答,“朕會宣布皇女喪生火海,你帶了她回府吧,不會有人猜忌多疑了。另外那個人,你本來就無所謂,跟你也沒什么關系,是生是死,又何必多問呢?!?/br> “哪里沒關系,她是我孩子的娘?!毖嗤鯖]料那人死了,自己竟會這樣難受,鼻頭一紅。 端姐兒見俊秀灑脫的陌生男子眉宇蹙緊,眼睫顫抖,不懂他為什么會難受,抬起小手,竟為他擦了一下眼淚,嘴里呢噥了一聲。 簾子一飄,有人在宮女的陪伴下進來,夏侯世廷見著來人,唇角不自禁輕輕一彎。 燕王汲了搖搖欲墜的淚,一抬頭,見是云菀沁攜著初夏過來,打起精神:“三嫂?!?/br> “燕王可知為什么韓氏明明出來了,卻又跑回火場?”云菀沁站在羅漢榻一側。 燕王盯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