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節
“呸,王爺來晏陽又沒帶什么姬妾,更沒臨時侍寢的,要那些干嘛?總不能是王爺自個兒用吧?” 這話一出,三個婢女咯咯笑起來,笑完了,卻又沉默了,互相對看,目中懷疑加深。 臨時侍寢的? 難不成還真是弄了個進了房? 要說皇帝老兒或者皇親國戚下地方,招些臨時陪駕和照料起居的美人兒,實在是太稀疏平常的事了,就算沒這意思,旁邊的官員和下屬也會主動提,哪里都有拍馬屁的。 像秦王剛來晏陽時,徐知府和梁巡撫就曾經建議,弄兩個伶俐溫柔的清白良家女進行轅,在皇子旁邊伺候,只是被秦王推了。 這事兒還叫行轅的下人稀奇了一陣子,秦王這年紀,正該是好女色的時候,留在宴陽又不是一天兩天,怎么就忍得住。 這會兒一見有情況,幾個婢女發現了新大陸一樣,憋不住了。 一人開了口:“要不,咱們去王爺房間外面看看?” “作死啊,敢聽王爺的墻角?” “哎呀,又不進去!只在院子外堵著,偷偷看看,若里頭真有人,出來不就碰上了?又不聲張,怕什么?!?/br> 幾人心思大動,橫豎一天的事兒都忙完,相視笑起來,還真摸了過去。 卻說書房內,夏侯世廷拿了妝奩匣,在小耳房的門口,叩門兩聲,又問道:“拿來了?!?/br> 云菀沁還想多泡會兒,懶得起身穿衣裳去外面拿,應了一聲:“勞煩三爺幫忙拿進來,就放在房間門口的小香幾上?!?/br> 夫妻之間還將什么勞煩,這么客氣。門外的男子眉一皺,很不滿,聽她說要自己送進去,又心里狠跳兩下,咯吱扭開門閂,進去。 耳房內,被她洗得香氣盈室,白霧蒸騰,宛如仙境。 他將妝奩匣擱在香幾上,目光終究忍不住,往那扇白紗屏風上探去。 屏風上印著個嬌麗而凹凸有致的側影。 那人靠在浴桶里,光是上半身姿就山水盡顯,兩條玉筍秀臂搭在兩側,一條白生生宛如初雪的勻稱小腿微微翹起,擱放在桶沿上。 海藻般豐密烏黑的長發因為她的仰靠而筆直垂地,有幾縷落在了猩紅毛織地毯上,調皮地滑出了屏風外。 只是影子,卻看得他喉結一動,腳步停駐,目色微冽。 骨子里似又有千萬只螞蟻在噬,此刻的反應,不比跟她親近時要輕。 幼年承賴悟德教誨,幾面之緣下,學會了些鎮定心神的氣功,每次有犯病前兆,他都是用那氣功給鎮住,可這會兒還什么氣功,便是大日如來咒也難得壓下去了。 “三爺還有什么事情?”當她瞎了?一直在那兒盯著。 景象本就美,再加上屏后人一聲沒啞著嗓音的原聲嬌嗔,夏侯世廷只覺被人推了一掌,鼻頭一緊一熱,手一摸,指腹染了一抹紅。 丟人了。 他默默地轉了身。 云菀沁見他好像捧著臉出去了,也沒多在意,去取了妝奩匣,對著鏡子上完妝,將頭發捂干,重新綁上,最后才揩干身體穿好衣裳,出去了。 他背對著人,坐在簡榻上:“走吧?!?/br> 難得主動叫自己走啊。云菀沁奇了,過去一看,見他手上拿著個白色羅帕,上面還有血跡,頓時一清二楚了。 看一眼都這樣,真是不爭氣。云菀沁坐下來,一把扯過帕子,給他擦起來,擦著擦著,忍俊不禁。 夏侯世廷見她翹起來的唇,臉色漲得通紅,卻仍是眉目嚴肅,一把拽住她腕子:“好了?!?/br> 云菀沁看他這模樣,生怕他犯病,臨走前提醒:“要是不舒服,記得吃藥?!鼻謇肀稽S巾黨占過的知府衙門時,她沒忘記吩咐施遙安,偷偷將從京城帶來的藥物取了出來,早就給了他手里。 出了書房,夜色寒涼。 云菀沁攏著衣領子,將換下來的舊衣裳一包,裹在大襖里出了門,只覺全身舒爽多了,提了燈剛踏出院子,卻聽門口有好幾名婢女的聲音響起。 “是慶兒姑娘??!” “剛剛是慶兒姑娘在王爺房間里?” “王爺差人拿胭脂水粉,是給慶兒姑娘用?” “慶兒姑娘不是跟王爺……” 一個婢女大半夜進了王爺房間,待了許久,還換了衣裳,然后主子叫人拿妝容用具進去……能不往曖昧處想? 幾人雖在詢問,卻明顯也已經確定了。 誰都不是,居然是這個慶兒姑娘!王爺好這一類型的? 這大半夜的,偷偷摸摸過來洗個澡容易么,哪知道會有幾個婢子在門口堵著? 云菀沁一時有些措手不及,糟糕,還是得解釋,傳出去,萬一挖出自己身份不好辦,搖手:“你們瞎想個什么——” 幾個婢女哪里會信,面上笑得意味深長。 正在此時,有細碎腳步匆匆過來,伴著聲音:“慶兒姑娘怎么走這么快,等等我?!?/br> 眾人回頭,只見呂七兒似是也剛從院子里出來。 呂七兒見到幾人,一疑:“大半晚怎么都聚齊了?” 一個婢子懷疑:“你也在里面?” “嗯,我跟慶兒姑娘在里頭伺候王爺睡前洗漱,慶兒姑娘不小心打翻盆子,弄濕了衣裳,我剛回去給她拿了件衣裳。這會兒剛伺候完,準備一塊兒回屋,慶兒姑娘走得快,我都跟不上了?!眳纹邇旱?。 幾個婢子心里猜疑一釋,搖搖頭,散去了。 云菀沁稍松一口氣,回頭望著呂七兒:“多謝幫我澄清誤會?!?/br> 呂七兒低頭,輕道:“我回了屋,本說叫慶兒姑娘去浴房,沒見著人,想必是王爺找你伺候去了,便過來等你出來說一聲,沒料卻聽見這幾個長嘴多事兒的在嘀咕,只是順手的事兒罷了?!闭f著,拘了個禮,也不多說什么,轉身先走了。 ** 第二天依舊是派糧日,告示天光一亮就張貼了出去,近了正午,云菀沁同吳婆子等人去了知府衙門。 昨夜整理出來的物資擺放在衙門階下的長桌上,官兵在四周把守,維持治安,防止災民哄搶或者有人假冒領取。 跟前幾日一樣,災民排好幾列縱隊,行轅內的女眷們對照著災民清單,按照人頭地派發起來。 因為有了魏王余下一半的賑糧,今天派發起來十分寬松,不像平時那樣緊緊張張,一個饅頭都得掰兩半兒發。 平均每戶能領上五斤大米,五斤白面,還有些昨晚上提前被官府廚房做好的熟食,像窩窩頭,花卷,包子之類的干糧。 過冬物事也充沛多了,每家按兩人能派上一床棉花里子床上套件和御寒的棉襖里襯等衣物。 也有官兵開始在陸續幫災民修葺沖垮的房屋了。 受災百姓一邊領糧,一邊謝著恩,早些日子對朝廷的憎怨早就煙消云散,個個感恩不絕。 有幾個老弱婦孺領了東西,甚至還牽兒拉女跪下來磕頭,口里呼著:“皇上萬歲,秦王千歲!”老百姓也不過是圖個三餐溫飽,小日子順遂罷了,有頭發誰想做禿子,呂八原本亮堂堂的漢子,若不是逼得不行,哪里會走到這一步,只可惜朝廷里總有蛀蟲,這次要不是魏王死活不放糧,恐怕也沒這亂子,許多人也不會無端喪生。 云菀沁想著,跟呂七兒帶著幾個婢子走出去,將幾個抱著嬰孩的婦人攙了起來。 其中一個婦人被個婢子一扶,抬頭一看,咦了一聲:“這不是呂家的幺妹么?” 另兩個婦人循了聲兒望過來,目光落在呂七兒身上,竊竊私語起來:“是啊,就是呂八的妹子,將官兵帶著,親手捉了哥哥?!?/br> “嘖嘖,虧那呂八一把屎一把尿地把她拉扯長大,不比爹娘的心血少,養出這么個白眼狼?!?/br> “什么白眼狼,白眼狼只是忘恩負義罷了,她這可是把親哥哥活活害死了啊?!?/br> “是啊,要我可是做不出的,雖說那呂八是有錯,但也總輪不著她個當meimei的來下手啊?!?/br> 被人戳著脊梁骨的心思不好受。呂七兒縮回手,呆呆退到案臺后面,繼續派發,一張臉已是僵硬了,除了慘白,什么表情都沒有。 一個婦人性子似是城里有名的潑辣,竟還上前兩步,一口涎水唾到了呂七兒的面上,頓時引得派糧的婢女們一聲驚呼。 呂七兒一震,用袖口揩干凈面,并沒還擊,也沒哭,似是絕望大于心死,依舊低著頭做著手頭活兒。 云菀沁見狀,過去道:“算了,你先回行轅吧,我跟吳mama說一聲?!?/br> 呂七兒眼淚這才掉了下來:“嗯,謝謝慶兒姑娘?!闭f著遠離人群,匆匆朝新官方向走去。 背影孤寂凄清。 衙門口,呂七兒一走,又恢復了秩序,繼續領糧、派糧。 時辰一晃,已過了正午。 云菀沁抹了一把汗,施遙安過來,跟前幾日一樣,低聲提醒:“該休息了?!?/br> 云菀沁禁不住他嘮叨,正要進衙門去喝口水,有幾個行轅的下人匆匆忙忙跑來,對著吳婆子道:“不好了,那個呂七兒,一回去就上吊了!” ------題外話------ 謝謝╭(╯3╰)╮ 朱王氏的評價票(2張) 玲月め夢曇的評價票和月票 saitamaliu2008的月票 phyllislee的月票(2張) 花開浮笙的月票 linlin2000hai的月票 ☆、第一百七十章 剝蟹喂妻,郊迎風波 云菀沁一驚,放下手頭活計,和吳婆子和幾個下人回了行轅。 施遙安見云菀沁離開了,也跟在了后面。 進了廂房,炕床上,呂七兒筆挺挺地躺著,雙目緊闔,面色發紫,脖子上有勒痕,地上還有個踢翻了的板凳和一卷繩子。 云菀沁上前伸出手指試了試她的呼吸,雖然微弱,卻還是有,拇指掐住她的人中處摁壓下去。 呂七兒悠悠醒轉,看見幾人圍在身邊,眼眶紅腫,哽咽起來,又望著云菀沁:“慶兒姑娘,難道人做錯一件事,就再也不能重頭再來了嗎……” 云菀沁胸中仿似被什么敲打一下。 自己能夠得重生的機緣,才能坐在這里,可并不是每個人都有一樣的機遇。 重生以來,她一直以來的目的就是為了讓自己和弟弟過得好,讓真心待自己好的人今生也能有個好前程,自掃門前雪就夠了,可若不是呂八,她這輩子的這條新命,恐怕等不及做這些事了,沒被山鷹弄死,這會兒也成了rou票。 呂八臨終前唯一的托付,她不能當做耳邊風。